《残玺沉浮录：玺不缘》高桥崆

84、狈尾逃

　　内院书房。

　　“你这画的是什么？”王昰安盯着单言画在纸上的图案，不解地问他。

　　单言用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又在图边写下一行字：此家非彼家，此弟妹非彼弟妹。

　　“你画的并非伯叔家的弟妹？”王昰安指了指画中几个小身影，却见单言摇了摇头。

　　我与他相处数日，却不知他的遭遇……王昰安内心满是狐疑，不觉情郁于中。

　　见王昰安沉默不语，单言起身踱到对方背后，拍肩提醒，想知道他是怎么了。

　　“我……有些话想问问你。”王昰安转过头，真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只见单言眨巴眨巴两眼，微微点了点头。

　　“除了伯叔和弟妹以外，没听你提过别的家人，你父母呢？”王昰安直言相询。

　　单言脸一沉，用手抹下自己的眼皮，指了指地下。

　　“果然……都不在了啊。”王昰安一阵哀凉，又见单言回手自指，意为：只剩下我一个。

　　“那……你的雕刻手艺，又是谁传授的呢？也是你伯叔么？”王昰安好奇地问。

　　单言扯过一张白纸，沾上轻墨，郑重其事地写下一字：师。

　　“原来教你习字刻章之人，是你的师父啊！”王昰安恍然大悟，两眼睁得老大。

　　单言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冲对方竖了竖大拇指。

　　“那你这次前来妫州，你师傅他老人家知道吗？”王昰安接着追问。

　　单言闻言骤然收起笑容，又一次指了指地下。

　　“哦……”王昰安顿解其意，“原来你也是个天涯孤独之人啊……”

　　谁知单言摇了摇头，意为：“这没什么！”

　　王昰安转过身去，从桌案上取过画纸，盯了一会儿，自语道：“谁不想住世外桃源……”

　　却未料到，单言跟着侧过身来，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朝他笑眼相向。

　　“怎么，肚子饿了？”王昰安极为和善地笑问。

　　单言红了脸，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王昰安放下画纸，起身拉过对方的手：“走，咱们去瞅瞅何叔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晋州城内。

　　杨廷璋和偏将各领一队人马从北、东两门出，趁夜色对城外之敌发动突然袭击。

　　刘承钧正做着酣梦，忽听得营帐外战马嘶鸣，火木烧得啪啪作响，惊得翻身坐起。

　　就在这时，牙将黑头乱衣踉跄奔进帐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太子爷，我军遭晋州之敌两路夹击，将士们措不及防，老营也被点着了，请速离帐暂避火势吧！”

　　“杨廷璋这老匹夫焉敢铤而走险？”刘承钧将信将疑地拉开帐帘，只见院中兵戎相交，兵士中有的忙着扑火，亦不乏擅自向西奔逃者。

　　一员偏将跌至近前，口称：“太子爷，快随末将撤离此地再说！”

　　眼见大势已去，刘承钧只得匆匆披上外袍，下令道：“吩咐下去，所有兵士皆往西南方暗行！”

　　穿过一片火海的营地，刘承钧恨恨丢下梦中未醒便命丧黄泉的兵士，领百余人仓皇南移。

　　“太子爷，咱们这是往哪儿撤啊？”杀出重围后，偏将忍不住问并驾齐驱的刘承钧。

　　刘承钧勒住缰绳，喘着粗气切齿道：“晋州不得，我等还有何面目回太原府面见父皇……”

　　“太子爷，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偏将催促着，“敌我兵力悬殊，战事恐难坚持啊！”

　　“那柴荣小儿正往晋州而来，想来隰州城中有隙，不如……”刘承钧痛下决心。

　　“太子爷，柴荣兵强马壮，我方不过百余残兵，”偏将心有余悸劝道，“不如即刻向皇上请旨，让朝廷发兵增援，才有望一举拿下隰州呐！”

　　“料那柴荣援兵已与杨廷璋合兵一处，否则晋州之敌断不会出城强战、偷袭我营！眼下隰州空虚，不趁机攻破，更待何时？”刘承钧依旧信心十足，“尔等无须多言，静随本太子直捣隰州便是！”

　　见刘承钧一意孤行，偏将无计可施，顾不上伤悼营中阵亡将士，策马向西南进发。

　　一路不敢停留，更不得起锅造饭，饿了勉强吃些干粮，渴了便喝两口冰冷的溪水。

　　“这是何地？”刘承钧一行好容易步入大道，发现沿途静悄悄的，忐忑地问身边的偏将。

　　“太子爷，此地已是霍州了，向西十里便是隰州界内！”偏将熟谙方位地形。

　　刘承钧到底年轻气盛，纵是遁逃至此，信心却不见减。只见他勒马回身，朝身后众兵士慷慨激昂道：“隰州已然近在咫尺，我等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待捷报传至太原府，论功行赏，人人加官进爵！”

　　偏将和残兵不敢迟疑，心里惦记着上峰许诺的“画饼”，气衰力疲地随之继续行军。

　　“你看，本太子所言不虚吧，官道上的车轱辘印还都很新，而且是向东北而轧，可知柴荣小儿不久前，正是由此取道前往晋州增援！”刘承钧洋洋得意，哈哈大笑起来，更觉力量回复，元气大满。

　　见自家统帅料事如神，众将士备受鼓舞，继续毫无戒备地向隰州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