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玺沉浮录：玺不缘》高桥崆

82、鲜矣仁

　　“得！既然吕乐师是个痛快人，那在下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啦！”贾老板半躬身笑道，“家有小女，待字闺中，为求他日配个好姻缘，故而来此，想请吕乐师不吝教授琴艺，谈婚论嫁时也好多求些聘礼……”

　　“聘礼？”吕喆不屑道，“若想多要礼金，媒聘之际开口索要岂不省事，何苦另寻借口？”

　　“吕乐师有所不知，毕竟女娃出阁，也要些……脸面和矜持啊！”贾老板油嘴滑舌。

　　“我只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要脸面矜持，又要礼金好处，想是难办呐。”吕喆鼻息。

　　“难倒不难，只消吕乐师辛苦几遭，使小女有一技傍身，便可大有好处！”贾老板脸红。

　　“好处？什么好处？许我金银，还是封官诰命？嗯？”吕喆没好气地嘲讽道。

　　“你……”眼见低声顺眉换不来吕喆的认可，贾老板立马换了副嘴脸：“不过一介优伶，学了些予人取乐的雕虫小技，凭什么在人前装大家文雅？真是不识抬举！”

　　“抬举？”吕喆怒而起身，“你也识得抬举二字？若你家女儿真有抚琴养性之心，别说金银，就是分文不取，我也未必不肯倾囊相授！”

　　“少在这儿装腔作势！”贾老板甩开衣袖大嚷，“今日你若识相，便与我走一遭，否则……”

　　“否则怎样？”吕喆挺起胸膛立于贾老板身前。

　　“否则……定给你个难堪！”贾老板转身正要离开，却被一人挡住去路。

　　“贾老板这是要给谁难堪啊？”原来是霍不尔假作殷勤拦在眼前，话里带着狠劲。

　　“难堪的人怕是你自己吧！”吕喆怒怼。

　　“给我走……走着瞧！”贾老板见捞不着便宜，只得灰溜溜地逃出小院。

　　“这等人，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吕喆愤懑难当地坐回木椅上，重重跺了两脚。

　　“你既早知他的来意，又何必费神同他理论呢？”霍不尔倒了杯温茶递了过去。

　　“本以为他只是来此拿钱砸人，谁知竟盘算着用女儿习得的琴艺，套取更多的聘礼……我不过实话实说，他却恼羞成怒，恶语相向，简直不可理喻……”吕喆忿忿地咬着嘴唇。

　　“什么不可理喻？”不知何时竟有一人倚着门扉，蓦然接过吕喆的话头。

　　“抱……”吕喆闻声识人，早抬脸相向，四目即刻对上。

　　“驸……张公子怎么大驾光临了？”霍不尔拽了拽身边看得出神的吕喆，二人起身相迎。

　　“霍兄又说笑了，你我虽无深交，却是数面之友，何需如此见外？”张永德谈笑风生，两眼却都落在吕喆身上。

　　“是我失言了，公子莫怪。”霍不尔见吕喆仍是愣着不动，便又递了个眼色给他。

　　吕喆余怒未消，当着霍不尔又多有不便，只站起身，倒上一杯热茶：“驸马爷见笑了，坐下说吧。”

　　“刚才进门时与人擦肩，瞧着满面通红，吕公子该不会是被他给冲撞的吧？”张永德察言观色，发现吕喆像是跟人置气一般情绪不佳，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张公子好眼力，一下子就看出我们阿喆正闹别扭呢。”霍不尔敲起了边鼓。

　　“我虽不了解前因后果，却想奉劝吕公子一句，这世上口蜜腹剑、拜高踩低之徒多了去了，犯不着同鼠辈计较，”张永德斯文落座，“毕竟不是心中珍惜之人，何苦自寻烦恼呢？”

　　“说的也是，张公子身份尊贵，人缘又好，烦恼自然比我们少些。”霍不尔奉承。

　　“不瞒二位，”张永德双手抱拳，“我在京城之中，朋友属实不多呐！”

　　“张公子何必自谦？”霍不尔凝重地问，“天子脚下，不知多少人想要攀附乘龙快婿呢。”

　　“正因如此，才教人感慨知音难觅啊。”张永德说着，半红脸地望向吕喆。

　　“张公子身上果然有英骨！”霍不尔钦服之情油然而生。

　　“霍兄过誉了！”张永德摆摆手，“只求……只求不辱家训。”

　　“不知张公子今日来……”吕喆心绪稍定，询问来意。

　　“此番前来，实是想邀两位过府一聚。”张永德正经回应。

　　“过府？”霍不尔惊起毛发，“只是……驸马府侯门似海，恐我二人……僭越了……”

　　“张公子可有问过公主主张？”吕喆心中窃喜，联想到寿安公主着人来寻，忙接过嘴问。

　　“公主？”张永德轻笑道，“男儿间交友谈心之事，何需去问家中女眷！况你我三人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相处轻洽，我想公主她……断不会横加干涉才是……”

　　“张公子虽为一家之主，可驸马府毕竟不同于寻常人家，我二人出身琴坊酒巷，贸然过府成为驸马爷的座上宾，同桌而席，只怕惹公主不自在……”霍不尔心生忧惧。

　　“两位多虑了。想那王峻大人也是隔三差五邀乐师登门，同享抚琴唱曲之欢，何故相府去得，唯独不肯上我驸马府做客呢？”张永德故意板起脸来。

　　“要我说，还是改日为好。”吕喆折中而言。

　　“难道你们嫌我求得匆忙，心意不够诚恳？”张永德略显焦躁地走到吕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