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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儿犹在 ...

  •   景湖东岸,柳条风摆。文仲携妻子来此垂钓享端午。

      因午后阳光炙热,二子恳请家父许他俩下湖戏水。

      “父亲,让我和哥哥玩一下水吧?”意哥面向父亲说道。

      “青哥可也想玩水?”父亲并未回答小儿子的问话,而是直问大儿子。

      青哥看了看母亲,鼓起勇气说:“儿子与弟弟同此想法。”

      父亲又回身问母亲:“妻是何意?”

      母亲这才含笑对父子三人说:“夏初始热,切不可贪凉啊!”

      兄弟二人闻听此言,双足离地,边脱下外衣,边沿水畔入湖。

      文仲看着在湖边踩水戏闹的儿子,柳树下席地而坐的家妻,感叹道:“夫复何求啊!”

      突然,黄土大地微微一颤,湖边柳树如遇狂风摆起。

      文仲心下慌张,遂唤二子上岸,谁料湖底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湖心泛起漩涡,卷起三米来高的水柱,向岸边打来。顷刻,柳树连根出土歪于岸边。

      文仲回头再寻家妻,已是不知所踪。接着一个巨浪打来,将文仲掀离湖岸数尺之高,重重地摔在一棵歪柳树的树干之下。

      文仲不顾流血的左腿,冲向湖边,大声疾呼:“青哥、意哥……青哥、意哥……”

      瞬息后,文仲额头冒汗,两个眼角噙着热泪,双手伸向寝殿房梁,从噩梦中醒来……

      “皇上,皇上,您有何吩咐?”帐外的内侍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听见呼唤,文仲这才回过些许神来,先是“嗯”了一声,然后用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轻拭了一下眼角,这才缓缓地说:“现在何时了?”

      “回皇上,刚过丑时三刻!”内侍轻声回复。

      皇上轻轻咳嗽一声,撩开帷帐一角,只见床沿三尺外的铁笼子里炭火热旺,便说:“撤去一半的炭火吧!”

      “皇上,寒夜风侵,小心您的龙体啊!”内侍谨守着分内职责,提醒说。

      “那……去替朕拿一套干净的下衣来。”皇上因梦盗汗,下衣半浸。

      “是!”内侍半躬前身,退出寝殿。

      “等一等!”皇上忽然又命令道,“去端一碗凉茶来!”

      内侍小步移至近前:“皇上,不如饮温茶吧?”

      皇上正想责批底下人多嘴,却发觉今日之人格外体贴,便坐起身子,撩开半边帷帐,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内侍,恭敬地站在床边。

      “你……”皇上疑惑地问,“你是……”

      “回皇上,小奴是内侍总管的徒弟,贱名阿粟!”内侍边说边将身体半躬。

      皇上借着烛光,上下打量着阿粟,然后说:“你先倒一碗……温茶来吧。”

      阿粟应声退出寝殿,皇上又察看起他的背影,心中不免哀婉地暗念:“朕的青哥、意哥十几岁时,也是这般乖巧的啊……”

      片刻之后,阿粟用托盘送来一盏温茶,举起双手呈至皇上跟前。

      皇上口干舌燥,一饮而尽。

      阿粟赶忙接过空碗,将托盘放到木桌之上,转身从橱中寻出一套黄澄澄的下衣,毕恭毕敬捧到床边,“皇上,小奴替您更衣吧!”

      “也好,你来替朕更衣。”皇上闭眼,伸开双臂。

      阿粟不敢迟疑,灵巧地游走于床边,很快便为皇上换完了上半身。

      “皇上,请您躺下!”阿粟低声提示,轻手轻脚地解下皇上的长裤,用手里擎着的一块黄布巾浸了温水,在皇上的双腿上来回摩挲起来。

      当擦拭到左腿内侧时,那条长长的疤痕,让阿粟打了个寒战。

      手上的力道更加轻柔,不容丝毫闪失。

      “老伤疤了,已经…...没有感觉了。”皇上猜知阿粟的心思,出言抚慰道。

      “皇上,恕小的斗胆问一句,这是……刀伤吗?”阿粟不知哪来的勇气,用他那初长成的温暖粉手触了触疤痕的轮廓,壮起胆子问。

      “你竟然识得刀伤?”皇上心中一惊,睁开龙目望了望阿粟。

      “皇上,小奴……小奴自山北逃难至此,路上多次遇见大辽暴兵残杀百姓,所以……”阿粟边答边将裤带扣好,猛地意识到不该提及辽人,立刻又说,“皇上,请恕小奴粗莽,不该浑说多言。”

      皇上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怪你,你讲的也是实情。”

      “不过,皇上,请容小奴再多禀一句,”阿粟复站在床边半躬说道。

      “无妨。你只管讲就是。”皇上鼓励道。

      “小奴自来大周,特别是进到东京地界,简直,简直就是……”阿粟一时紧张,不知如何形容。

      “就是什么?”皇上笑着催促。

      “简直就是……极乐世界啊!”阿粟借用京城街巷里儒者讲法论经时的言辞。

      皇上闻言大笑不已:“极乐世界?好一个极乐世界!”

      阿粟以为自己耳滞,立刻又红着脸改口道:“好像是极乐净土吧!”

      “都好,都好!”皇上开心得像个孩子。

      “皇上,夜已深了,您早些休息吧!小奴仍回殿外候着。”

      “唉,现下朕无甚困意,你且留下陪朕说说话吧!”

      “可……皇上,小奴的职责是留在殿外侍候,不敢近身服侍啊!”

      “你还敢说没有近身服侍,那刚才是谁替朕换好湿衣裤的?”

      “这……这是小奴的荣幸,决不敢怠懒啊!”

      “无需多言。你只陪朕再聊半个时辰吧!”皇上边说边指了指桌边的靠椅,“把它搬近些。”

      阿粟不敢违命,只得将靠椅抬至塌前,又立于一侧。

      “你坐下!”皇上又发话。

      “小奴实不敢从命,请皇上恕罪!”阿粟诚惶诚恐。

      “你这样站着,到让朕气调不顺,况且……这殿内只有你我两个人,无妨。坐下,坐下……”皇上故意板起脸。

      阿粟手足无措地看了看皇上,慢慢地靠向椅背。

      “让你坐你便坐!”皇上竟然半坐起身,用大力将阿粟塞搪进椅子上,“怎么样,还是坐着舒服吧?”

      阿粟低头不敢直视皇上,只是鸡啄米般点头。

      皇上又摆了摆自己后背的靠垫,端详了一下阿粟,什么也没说,只将身边的一床被子单手扯开,盖在阿粟的身上。

      “皇……皇上……”阿粟浑身一震。

      “夜里守在殿外,如何不多添件衣裳?”只刚才皇上双手去抓阿粟的胳膊,便知这孩子穿得过于单薄。

      阿粟依旧不敢抬头,轻声道:“因皇上方才急唤,小奴不敢迟疑,故此,未来得及添衣。”

      “朕问你,你父母身在何处?”皇上威言而出。

      “小奴的父母已在逃难途中……病死了。”阿粟半抬头说。

      “那你在京城之中,可有亲人?”皇上内心不禁一动。

      阿粟摇摇头:“并无亲人。”

      皇上拍了拍左腿:“兵变啊,百姓受难了……”

      阿粟见状,立刻问道:“莫非,皇上腿上的刀伤也是……”

      “澶州兵变,你可知晓?”皇上又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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