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江南水鬼 ...
-
江南的梅雨连下了半个来月,细雨绵绵淅淅沥沥,沁湖的荷花含苞,只待一场梅雨过去绚烂盛放。
湖心有一只小船摇摇曳曳,穿行在荷叶菡萏之中,船上两名少年郎撑着一把油纸伞喜笑盈盈地赏着雨中湖景,穿蓑衣的船夫嘴里叼了根草,慢悠悠地摇着桨。
“师兄,真是可惜了我们这趟江南游恰逢梅雨季,看不到满池荷花争艳的美景。”黑心虎用手舀了一瓢水浇在船边一株菡萏尖上。
“这不正是你想看的江南烟‘雨’吗?”白猫把油纸伞往黑心虎这边倾了些,免得他伸出去的半截手臂惨遭淋湿。
一听这话,黑心虎瞬间垮了脸,甩了甩手上的水,收回手,小声地嘟囔:“那你不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白猫装作没听见他的话,笑着撇开头看向别处。
天蒙蒙灰,雨如丝,哪怕是这种天气,依然有好几船人游湖,看面相多是外来赏景的旅人,和黑白二人的目的大抵一样,连绵不断的梅雨都扰不了兴致。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盛世太平,说的应该也是这副模样。
“扑通!”
身后传来巨大的落水声,不知谁家小姐尖叫起来,黑心虎和白猫连忙拧过身子,只见一男子落入水中,似乎不会水,扑腾着,拽断了几根荷梗。落水男子旁边正划着一只船,船上坐着两个姑娘,被他落水溅了一身,更是吓得尖叫不已。那船剧烈摇晃,两个姑娘脸色煞白,伞顾不得打,紧攥着船沿怕翻下去,船夫试图控制船保持平衡,却见效甚微。
黑白二人对视一眼,从船上跃起,踏蕸而行,速度极快,叶面却完好。
白猫跳上摇晃的船,蹲下身压低重心,握住两边船沿,运起内力汇聚两掌,使船身慢慢平稳下来。两个姑娘见状,松了口气,纷纷向白猫道谢。白猫此时无暇顾及二人,吩咐船夫赶紧把船划到岸边。他看向船外,黑心虎已经落了水,架着那男子的一边胳膊游向岸边。
好不容易船靠了岸,白猫将受惊吓的两个姑娘扶下船,然后帮黑心虎一起把落水的男子拉上岸。
出了这么大事,很快就有人层层围住凑热闹。
“又来了!什么时候才能消停!”“这次这个是谁?”“好像是张家二少爷。”“那个好色的赌徒?”“……”
还在游湖的船只也纷纷靠岸,没有谁还有心思看风景了。
“师兄,他怎么样?”
落水男子躺在岸边,白猫正在给他把脉,黑心虎站在边上拧衣服上的水,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他胡乱地用手拨开,低头看那男子,水珠顺着他的眼睫落到地上。
“我已经用内力把他呛进身体里的水给逼出来了,按理该醒了才对……他脉象有点奇怪!”白猫放下他的手腕,转而去撑开他的眼皮看他的眼珠。“他怎么有中毒的迹象?”
“中毒?!”黑心虎连忙俯下身查看,果然和白猫说的一样。
“都围着干嘛呢?散开!”几个官差拨开人群,清出一条道来,一位面容慈善的男子徐徐走来,面对黑白警惕的眼神并不恼,反而平和地拱了拱手。
“两位少侠,听说是你们救了人,不胜感恩。在下是这里的知县,名叫高诲,若是方便的话,可否移步县衙?此案离奇,也好请医师救治张二公子。”
白猫站起身,朝他拱了一下手,道:“此事确实奇怪,我们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麻烦高大人带路了。”
高诲在前,黑白跟在后侧,昏倒的男子被官差抬上了担架。县衙离得不远,黑白在路上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隐去了虚中子弟子的身份,只说是游历江湖,下江南观赏传说中的烟雨美景。
回到衙门,先是安排人医治张二公子,才带着黑白到一间屋里,上了茶,遣散了人。
高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八起投湖案了。”
刚喝了口茶的黑心虎差点把茶喷出来。
“第八起?”白猫拧眉,“是这沁湖魅力太大吗?叫你们本地人都把持不住?接二连三投湖自尽,他们是说好了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高诲连连摆手,接着又叹一口气。“我怀疑是谋杀,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多人一起串通好了都往沁湖里跳。不过,先前的七例都是趁没人的时候才会投湖,一般在夜半三更。而且奇怪的是,他们投湖之后,都消失了,连尸体都捞不着,这事可邪门了!”
尸体消失了?
黑白二人虎躯一震,感觉密密麻麻的凉意在后背爬动。
高诲喝了口茶,身体前倾靠近两人,小声说:“其实我说这话挺不合适的,现在很多人都怀疑沁湖里有水鬼!”
黑心虎睁大了眼。“湖里有水鬼,你们还敢做游湖生意?!奸商,专坑我们外来人是吗?”
高诲眉头一挑,尴尬地笑了两声,打圆场:“咱也不能断了老百姓的生路啊!”
白猫在帮黑心虎整理衣领,衣服已经用内力烘干了,只不过皱巴巴的,还有点缩水,黑心虎一直不太自在地扯着衣服。
高诲说,张二公子是唯一一位被救下的投湖案的一员,接下来就是等待他被治好苏醒过来然后再进行审问调查。高诲认为,这八起案件肯定有必然的联系,而张二公子就是破局的钥匙。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
是一个官差。“高大人,医师说张二公子有异常,请您过去一趟。”
三人相视一眼,迅速起身往安顿张二公子的房间赶去。
张二公子还没有醒,躺在床上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有点发紫,确实是中毒的迹象。医师在他手臂上扎了好几根银针,额侧也扎了一根。
“现在是什么情况?”高诲着急地问。
“高大人,”医师拱手,“张二公子方才醒了一次,但是行为举止相当奇怪,没来得及通知您,我先让他接着睡下了。”
“怎么个奇怪法?”
医师看了眼黑白,高诲忙说:“不是外人,说吧。”
“他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是一种能够控制人的毒药。”医师不敢声张,说得小心翼翼。
“控制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药?!”白猫惊呼出声。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医师摆了摆手,这件事的惊恐程度难以想象,实在是太过离奇,太过可怕。究竟什么人在制作这种控制人的药,又想通过这些药去做些什么?
少年郎热血轻狂,闯荡江湖都想闯出一番名堂,也总有为沿途风景所震撼,暂缓步伐欣赏一场绝世。黑白为见书文里引人入胜的江南美景特意下江南,怎料竟碰上如此荒唐事,一种能够控制人的奇药!
暂且不论幕后黑手想用这药做些什么,若是张二公子投湖和这药有关系,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张二公子身上的毒很奇怪,似乎并不能致人死亡,在医师的治疗下,脸色也渐渐好转起来。许久,张二公子终于醒了过来。他不像医师说的行为古怪,满脸茫然,连自己跳湖的事都不记得。
但他仍然很虚弱,大病初愈,坐都坐不起来。
医师说,他并没有做什么鬼斧天工的治疗,只是一些简单的排毒手法,张二公子身上的毒是自己清除的,这说来也是奇怪。
白猫却又不同的看法,他觉得,通过这种药让中毒的人去达成自己下达的指令之后,毒素自然排出,中毒者失去中毒这段时间的记忆,那么下毒的人就把自己从事件中摘得干干净净,无论线索再多怎么都查不到他身上!这真的是一招精妙的手段!
“如此一来,岂不是完美犯罪了?!”高诲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事无绝对,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把一件事情做到完美毫无破绽?任何事情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就算是死人也能透露出至关重要的线索,更何况是活生生的大活人?
黑心虎也不相信幕后黑手能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他觉得,在张二公子身上肯定还能挖到线索。
“张二公子,”黑心虎脸上挂上友善的微笑,非常自然地坐到了床沿,俯下身给张二公子掖了掖被角,“我是京城来的捕快,我叫黑心虎,特地前来协助高大人破解投湖一案。”
张二公子的脸刷地黑了:“这跟我没关系!”
“当然!此番只是想请张二公子协助调查,希望您能积极配合我们,好早日破案,还苏县百姓一个安宁。”黑心虎循循善诱,让张二公子放下戒备,愿意配合他。“张二公子,劳烦您仔细想想,您现在最近一段记忆是发生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白猫和高诲也挺直了脊背洗耳恭听。
张二公子皱起了眉头,他咬住下唇,好像在思考,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纠结着要不要说。
黑心虎的耐心一点一点被消耗着,白猫瞧见他的右脚开始缓慢地拍打地面。
这是黑心虎的一个无意识的习惯,当他等待着什么的时候就会用右脚拍打地面,当节奏频率越来越快,也就说明他越来越急躁,等到他“急停”了,也就是耐心用完了,得出大事。
“张二公子,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让你交代在这!”白猫走过去,就着被子一把把张二公子揪起来,让他从躺在床上变成坐在床上。
为了防止发生黑心虎大发雷霆的惨剧,白猫自愿扮黑脸给自家师弟兜底。
张二公子果然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开始老实交代:“我说我说!我记得……早上赢了钱,我就去了烟花巷的鸳鸯楼消遣,我见来了个面生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我觉得怪新奇的就让她陪我喝酒。跟她喝完酒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就在这里了。”
“烟花巷鸳鸯楼?那是个什么地方?酒肆?”黑心虎挑了挑眉,白猫也有同样的疑惑。
张二公子脸一红,羞涩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二人的疑惑加重,正要开口再问,旁边的高诲看不下去了,连忙拉过黑白二人,悄悄地和他们耳语了一句。
黑白双双红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