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却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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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迷雾的去来山上，注连绳围起的区域深处有一块土丘，斜向下开了一个洞。
曾经，澪川的妹妹就在这里义无反顾地走进去，成为俘虏，一点一点被啃噬，然后变成鬼。
那洞宽约三人并行，高约两人叠罗汉，毫无遮拦，像地下冒出的人嚎叫张开的嘴巴，深不见底。洞前有一块石头，像老人嘴里最后一颗下牙，倔强地支着。
澪川此时在洞前，背靠石头盘腿坐下。铃声响了，她打开手机，来电显示为“澪川”。
未来是澪川的妹妹，拿着澪川的旧手机。
澪川接通电话。掺杂电流的哭声从话筒里传出来，还有结结巴巴的报时声，和不断重复倾诉的恐惧。
“好黑！”
“你在哪儿！”
“对了……现在是，七点十七分……距离，距离上一次联络，过去了七、七分钟，怎么会。”
哽咽声回荡在无风的山坡上。澪川默默听着，没有说话。她不到那里去，未来既听不到也看不到。
只要未来打电话过来能接通，就会明白姐姐还没有放弃。
手机里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未来那边挂断了电话。
澪川关掉手机。
有一股冲动催促她快些走进那洞里，可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绝对不能再去第三次。
她也快要变成鬼了。
她的身体里散出的雾气与这山上的雾不分彼此，她的意识仿佛也在随着雾气飘散。
一周前，额头就变得发痒，摸上去有发硬的两个小疙瘩。
食欲不振，不吃不喝也没有饿死。
她散发出的雾气持续反向汲取本丸生活的刀剑男士们身上的灵力。
真的成为鬼的话，会变得丑陋到鹤丸都讨厌她的地步吧。
于是她远远离开。
澪川一直朝山下走，离开注连绳围起的结界，这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这里的雾气没有那么浓，她先围着注连绳走一圈，检查加固结界，然后从怀里掏出扎成册的调查材料，趁这里清净，打算一页一页翻看记牢。
可是有人不想让她清净。
浓雾中，鹤丸国永模糊的白影逐渐清晰。他的脸上难得见不到笑意，与澪川隔着注连绳面对面。
“……”在本丸里，澪川还能比较平静地面对这张脸。
但是在这布满浓雾的山上，突然出现的鹤丸国永，让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
她回想起两次在洞里遇到的假鹤丸。
澪川直起身笑道：“……送这么远啊，你回去不会被说吗？”
“谁说我？”鹤丸看不到她的笑，表情平平地说，接着抬手摊开掌心，亮出她送的小竹鸟，“这个还你。”
澪川侧过身接都不接：“你……呕！”突如其来的反呕打断她的话，她平复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你不要就不要。”鹤丸愣了一下，无奈地说着收起小木鸟。
澪川抚着胸口说：“你快走吧。”
“我和你一起走啊。”鹤丸给了她出乎意料的回答，又向前走了一步。
“……”
澪川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离开那个山洞了。
该不会两次逃出都是幻想？
她仍然在洞中，受到假鹤丸的囚禁，眼睁睁看着自己溃烂、生虫……
妹妹仍旧趴在她的背上，期待着与她一起离开？
那冰冷的湖水是否已经浸透了她的大脑，她现在的冷，不是散发着雾气的身体感受到的寒意，而是仍浸在湖中感受到的寒意吧。
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一周前回到本丸的事情会不会是假的？鹤丸的安抚是不是灌迷魂汤？
那是真正的鹤丸吗？
澪川突然回过神。
她一动不动站着，鹤丸也一动不动看着她。
去来山的雾气哪怕在注连绳边界处，也浓得不见天日，这里的白天像本丸的白天一样朦胧，不知道光打哪儿来，只感觉到处是亮的。
澪川想看看太阳是否打西边出来的愿望落空。她只得扶了扶帷帽：“……对了，你想看我的脸吗？”
鹤丸闻言抄起手沉吟：“也不是不想看，不过……”
不等他下面再说什么，澪川自己摘下帷帽，露出了脸。鹤丸也睁大眼睛全然忘记说话。
有神的黑眸和以前一样，自带三分笑意的嘴角没有变。她没有化妆，唇色淡而粉，神态显得娇憨，那头浓密不屈的黑发被她盘了起来，显出几分不情不愿的顺从。
这真是令人吃惊的……“完全没有变化哦。”澪川带着笑意说。
鹤丸松了一口气，又向前一步：“好了，不说这个。我们走吧，就是这里不好过去，你过来拉我一把。”
“这难不倒身姿灵巧的鹤才对。”澪川依旧一动不动，戏谑道，“不过，不懂得当捧哏的笨鬼就不一定了。”
“鹤丸”的表情变得空白。
澪川早就发觉面前这个“鹤丸”不对劲了，又怎么可能如他的愿呢？
说不定前进一步伸出手，就跌进山上那个洞里去了。
他们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澪川丢去帷帽砸他，雾气中的“鹤丸”便消失了。
她站在注连绳围就的结界前，不放心地又走一圈，再次检查加固结界。
雾气里没有再生出幻觉，但是她已经没了在这里阅读的心情。
去来山上的迷雾是由历代巫女的灵力与祈愿形成的重重结界，用来阻拦普通人上山寻死，注连绳则是封印，困住里面的存在。
刚才的“鹤丸”，是幻觉也罢，是洞中出来的东西也罢，她并不害怕，如果被这些东西扰乱心智，她会怀疑自己，就中了这些东西的计了。
迷雾中的时空隧道要比在别的地方容易打开。
身为曾经的审神者，她察觉到历史中的暗处，活动着名为鬼的生物，直到大正时代才消亡。
鬼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才能让它们消失，妹妹怎么才能得救，就让她回到鬼存在的时候看一看吧。
澪川理了理鬓发，双手交叉，让黑色手套与手指更贴合，跺跺脚，靴子的硬底发出清脆声，一切准备妥当了。
接着，她在去来山的迷雾中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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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何时开放呢？
何时在山中的小村开放呢?
樱花何时散发香气呢?
欢笑的七岁孩子玩耍时。
樱花何时飞舞呢?
唱歌的七岁孩子入睡时。
樱花何时凋谢呢?
死去的七岁孩子升天时。”
迷雾中行着一队巫女，年轻的巫女沉默地摇铃，一步，铃一响。更小的巫女作隆重的打扮，齐声唱着歌，跟随摇铃的巫女前进。
雾气深处隐约走来的身影让这一队人停下。在她们看，雾气深处而来的，从不会是人。
领头的年轻巫女变换手势，领着一行几人，恭顺地避让到一旁。
当那个人影经过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忍不住抬眼瞥了一下。
她倒吸一口气。
人影也停下来，转身走向她们。
小巫女满头冷汗，所有人拼命盯着地面。
“你们去做什么？”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
女人轻声自言自语道：“是那个习俗吗……这个时代的没有记载下来吗……”
没有人出声。
人影终于离开了，所有人回到路上，打头的巫女深吸一口气，清脆的铃声一响，这一队人重新上路了。
不同的是，这一回的小女孩们不再唱歌，雾中的道路凭白寂寞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却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