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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维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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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还是婴儿穿,以前看到热门的穿越小说时,我还自得其乐的想到:若有机会自己真的穿越,绝.对.要选择婴儿穿。
别说肉身穿要想有合法的身分对三十多年循规蹈矩的我挺有困难,就是借尸还魂型的穿越,也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不但要使用别人用过的肉身,就像穿着二手衣物;还必需伪装自己,半强迫式地接受这具身体的亲戚朋友的各程情感,如果不幸与青梅竹马谈起恋爱,不就会时时刻刻冒出“他到底爱的是我还是那个人”的念头?至于婴儿穿,不但是自己又多了一次活着的机会,在起跑点上先赢上几十年的时间不说,当同龄小屁孩还流着鼻涕眼流叫爹喊娘时,自己已经知道技多不压身的道理……
然后,我为我的自以为是吃足苦头。
婴儿,绝对不是一个已经习惯能自由活动的人所能想象的生物,无法辨视清楚的视力、连翻身都便不上力的身体、手与脚的不协调性,以及无法控制的大小便……
无法想象吗?那选个休假的日子,一整日都呆在床上,我想多少就能体会我那些无助的日子。
而语言问题,因为大学时曾选修过几堂日语课,加上又喜欢看日本动漫及戏剧,所以听了周围的人声后,知道是在日本。以我的日语水平,别说学的时候没多大用心,出社会后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看日剧又直接看字幕,就算置身在全日语环境,也还没到达无师自通的地步。再怎么说一般做父母的就算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不会对一个出生还不满百日的婴儿教授语言。
试着回想前世的自己,我猜今生我这不算热情的个性,恐怕就是当婴儿的那段日子给磨出来的。每日除必要的吃喝拉撒睡,其余清醒的时间,若是周围无人,除了念着新记得的几句日语外,就是把前世所学全部回忆一遍。就像得了重度肌肉无力症的病患一样,头脑是明白的,身体则完全无法接受神经传递的讯息。
好不容易终于能与外界有较多的接触后,才弄清楚平日最常照顾我的年轻女性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是家里顾来的保姆。再看看四周的环境,加上能请私人保姆的费用,至少比我认知的中产阶级家庭要高档几个层次。
还来不及为这一世的自己含着金汤匙出生而高兴,某日,被难得有空与女儿建立亲子感情的母亲大人带到小区晒太阳的我,无措地盯着那些五颜六色头发与瞳孔的“人类”。
家里走动的人都是黑发黑眸,很标准的日本人长像,除了轮廓稍稍明显不似东方人外,实在不会让人觉得这里不是地球。第一次出家门,“现实”的打击实在不算小。
好吧,人都有适应性,达尔文说的“适者生存”,那些奇特人种看习惯就好,除了地球,多重宇宙空间也是被科学家提及过的,既然都能死而穿越,那到另一个与地球人种不同的空间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况且,也与地球一样有说日语的国家──每当有机会面对发瞳颜色怪异的人类时,我都会努力自己安慰。
两年后的某一天,就在我认为自己已经建立足够的信心来面对新世界时,突然在电视上看到被称为武士的日本网球手越前南次郎之后,再怎么的自我催眠都不管用,很长一段时间入夜后我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活在异空间也就算了,好歹也是一次新的人生,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在二维的漫画世界里。在未知的空间里,对一切的无知是幸福的,而在知道大概剧情及人物的漫画世界,那些在球场及人生中努力的王子们,对我就像是一个笑话──我的存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是什么预知未来的神通之类,而是发现自己存在的空间不过是漫画家幻想出来的产物。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真琴,脸上要有笑容才会让人喜欢喔。”
小时候,今生的母亲大人秋月和子会不厌其烦的反复说着,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秋月和子不会再在我耳边唠叨。
像日本人那样会在回来时对着有人无人的屋子喊一声“我回来了”,有时母亲大人或父亲大人在家时,也会回一句“欢迎回家”,但我们之间的亲子关系,也仅止于此。
加上始终无法认同比我前世年龄还小的夫妻是父母,我在家里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尤其是我上有姐下有弟,本来就是可能受到忽略的中间子女。父母明显的徧心始作甬者是我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二维世界里的人物,不会像黑暗向虐文中那种受忽视而产生的灰暗心理,我反而要感谢有这种结果,亲情也是一种颇有负担的压力。
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多了,看书学了中华料理,尝着上辈子熟悉的味道,真奇怪,我的味觉仍是正常的。也许是在知道自己所处之所是虚构的世界,我对周围的不良感受愈来愈强烈,明明各种感觉都未消失,却又麻木的无法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
内心是恐惧的,怕有朝一日我会变成没有任何感情的行尸走肉。
到学龄时,我乖乖照着一般小朋友该走的路子去无聊的学校上学,我不敢表现的比别的人强,第一名可以,超过同龄的跳级却是禁忌,因为我怕十几年后别人对我会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来做注解。可是又不甘心把第二次的生命就此浪费,所以只能利用各种手段存钱买书买计算机零件,幸好家里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卧室,所以屋里多出什么与年纪不合的对象也不会被发现。
以前大学读的是食品营养,为此特别又加学了针灸及中药学。这一世能与外界接处后,这十多年来我刻意不再接触的东西,原本以为会随着记忆而渐渐忘却,谁知道因为对这个世界的排斥心态,反而让更加深刻的记着前世所有曾学过的知识技能。
网球部的知识考核是个开端……吧,明明试卷上都是曾经学过接触过的知识常识,要我装作不会而写错,实在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整张问答题的试卷,在做运动与营养的几道题时,我彷佛又回到大学时代考试写论文的那段痛并快乐着的生活。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我初次与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交集,在如同感冒后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突然的亮光一现。
第二日的面试则是让我不知该有什么形容才好。看到疑似动漫里的人物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虽然不太敢肯定谁是谁,二维转为三维的冲击的确算是强烈,那一时间我有种被两面扯的困惑,是真正亲眼见着了虚构的人物,所以对这个世界感到更为空虚,还是因为见到虚构人物的实体化,所以应该肯定自我的存在?
也或许是因为回忆到当年那个喜欢动漫的自己,所以在王子们面前,被提问时显得有些不太样今生的自己,有些激动,有些……多言。就像文艺片中说的“小鹿乱撞”吧。
然后我被浇了一盆冷水。
仁王雅治的第一个问题看似与幸村精市提出的问题有相关系,实际上则是故意在混乱我的思考模式。单纯的一个经理的职务,经过诈欺师的问题后,可能变成经理揽权的行为。
而幸村精市不亏是最以网球为重的部长,第二个追加问题的确已经表明支持仁王雅治的作法。这是身为他的本性,也是能成为众人信服的领袖魅力所在,人本来就是自私为己的──想到此,对仁王雅治提出的陷阱也就稍稍释怀。
只是才略松一口气,不知为什么那只白毛狐狸又针对性的提出“也会有奇迹出现,难道学妹不相信选手的意识力可以战胜一切吗?”
你要我怎么回答?面对眼前这位对抗病魔的奇迹创造者面前,在明知道日后打不了网球的情况下,还努力复健到参加全国大战,一直到如今成为高中部的网球部长的人面前。我回答否,是否定了幸村精市过去及眼前的一切,我回答是,则是搧了自己一巴掌。
我可以说:“因为你们是许斐大神的儿子,所以奇迹是经常存在的吗?”
前世替学长照顾过一个职业运动员训练中心的营养,看过各色各样为了喜欢的运动所付出心血的伤员,真正能在被医生宣布永不能打网球或者左手出现严重问题后,还能重新回到球场上打一场漂亮球赛的,我一个都没见过。
离开办公室兼面谈室时,望着外面等待面试的女生们,那一张张写满渴望和不安的脸孔,让我觉得少了活力动力的我,实在与这些女孩子无法相比。
听到宣布的名单时,我略感讶异,就算不是正取,也用不着把我的名字排在备取一的位置,有更多有心有能力的人适合这个位置才对。
我承认,选了网球部的经理来应征,也是为了想亲眼看一看书里及动画上的那些王子。之前一直居住在爱知县,实在提不起劲大老远跑到东京去看全国大赛的决赛,难得与王子们处在同一个学校,有机会当然想比较看看。
幻灭是成长的开始吗?想象永远是美好的,真实看到了,也不是说他们长得差,而是前世我就喜爱二维的人物大于三维世界的真人,现在他们成了三维世界的人,总觉得那份完美遭到污染。
要说形容这种感受,就像是看某部小说,在脑中幻想着故事主角配角们的相貌,当小说被演成电影或电视时,找来的演员会让自己“完全无法接受”。也可以说,就像前世对漫画里的王子们感觉挺不错的,然后有了所谓的真人舞台剧……不是说舞台剧的演员长得不好,只是他们不是“真正”的王子。
可能也多亏了这种“打击”,那种从两岁开始在我心中逐渐漫延加浓的迷雾,好像被一道道的光线切割开似的,让我有“活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