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溶溶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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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城在十万大山东北方向五百余里，是附近最为繁华的一处城市。城中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每到夜幕降临还有更为神秘的修士专供的流萤夜市，周围无论是修士还是有些地位手段的凡人都慕名而来，这才让云水城有了“西南不夜城”的名号。
在流萤夜市之中不受世俗律法约束，常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就能在此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流萤夜市的入口在东坊一条巷子里，门口的守卫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身肌肉虬劲结实很有威慑力，看见酆念走到门口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道：“两块灵石。”
酆念很听话地递上了门票钱，那汉子收好灵石之后递给了酆念一个两指大小的铜牌，牌上刻着符文，酆念认得，那是通过特定结界的符文。
酆念接过牌子将头上隔绝神识探查的斗笠往下压了压，低着头匆匆穿过结界走进了流萤夜市之中。
穿过结界之后本该是破败的小院瞬间变成了一片灯火通明的集市，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酆念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无论买家还是摊贩们都和自己一样将神身形容貌遮的严严实实，想来都是怕买卖被人觊觎。
许久没有逛过人间集市的酆念此刻兴致勃勃，他一路走一路看，遇到有趣的玩意还会停下来问价，甚至还买了一袋常见的灵果边走边吃。逛了有大半个时辰之后，酆念才停在了一处建筑前。
溶溶月。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这么脏的买卖，取的名字倒是风雅。
酆念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将袋子里最后两颗灵果丢进嘴里，又将袋子揉成一团抛在路边，拍了拍手，走进了那挂着“溶溶月”牌子的高楼之中。
溶溶月里，卖的是人。无论男女老幼媸妍美丑，只要买家想要的，总能在这里找到。而且溶溶月中贩卖的无一不是修士，这些修士大多修为低位时运不济，又没有家族势力倚靠，或被骗或自愿的来到了此处，或被买去作奴仆，或被买去作炉鼎，又或者被哪个炼丹师买回去试药。
接待酆念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管事，身量不高却很敦实，大约也是筑基期的修为，腰上别着一根雷光闪烁的鞭子，人倒是十分热情。
“客人需要哪种灵奴？”
酆念回忆了一下自己蛊毒发作的症状，道：“男的，年轻力壮就行。”
这是要买炉鼎了。
管事心下了然，便引着酆念去往安置着炉鼎的院子。
偌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巨大的笼子，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修为低微的修士，有的显然是刚调丨教完，药效还没有散去，在笼子里不停地打滚喘息着，但大多数被关在笼子中的修士都已经麻木，见有人来也不作反应。
管事随手一指：“客人您看这个如何？”
“太矮了。”
“那这个可够高？”
“太瘦了。”
“这个怎么样，精壮得很。”
“太黑了。”
……
眼见看了数十个炉鼎都不合客人心意，管事一咬牙，引着酆念到了一个金色的笼子前，那笼子里的人十几岁的样子，因为太过漂亮而显得性别有些模糊。见到有买主过来先是一惊，继而开始后退，然而金笼狭小他再退又能退到哪里，管事长鞭一扬勒住那炉鼎的脖子将其拖到了酆念跟前。
“这个有筑基后期，我店里调丨教许久了，无论是模样还是床上的功夫都是极品的。只不过价格有点小贵，您看如何？”
炉鼎眼见躲避无望，只能抬头，强迫自己摆出一副放荡勾人的样子。
这种脸就算好货色了？那本座摘了斗笠你怕不是要疯。
酆念半握着拳挡在自己嘴边轻咳了一声，将那炉鼎往一边踢了踢，嫌弃道：“太骚了。”
管事微微变了脸色，心道这人莫不是来砸场子的？便问道：“那客人到底要什么样的灵奴？”
“这种事情，我怎么也要挑个顺眼的，您说是不？”酆念说着便将一把灵石塞进管事手里：“劳您费心再带我挑挑。”
溶溶月里挑一个灵奴不难，难得是顺眼的，这天底下唯独顺眼俩字最讲求缘分了。管事一时间有些犹豫，但见了手里的灵石又舍不得，便收入怀中道：“调丨教出来的灵奴客人都看过了，再有的便是新送来的，还未调丨教，若是冲撞了客人……”
“无妨，”酆念一伸手：“管事带路便是。”
新进的灵奴待遇比之前的炉鼎们差了十倍不止，常常十几个人塞在一个笼子里，那笼子低矮的让人直不起身子，只能猫着腰在里面爬动。这些修士们大都被人封印了灵力修为，现下如凡人无异，需要进食，偏偏溶溶月为了使他们听话并不会给他们吃饱，于是大多数人都一副饿的有气无力的样子瘫在笼子里，也有几人尚有余力，见有人来便冲到笼子边握着铁栏叫骂不休。
“反了你了！”管事担心惊扰了客人，便一鞭抽在一名叫骂的最凶的修士身上，这一鞭带了七八分力，那修士竟直接昏死过去。
酆念注意到在一个笼子的角落有个年轻人正在打坐，和那一众东倒西歪的修士相比显得愈发格格不入，便一指那人问道：“这个什么价？”
管事看了一眼那年轻人，道：“这个是昨天才送来的，还没来得及调丨教过，听送来的人说脾气硬的很，您要不再换一个？”
酆念却觉得此人很是顺眼：“无妨，我就爱啃硬骨头。”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敢多收客人的，三百灵石就行，只求这灵奴哪日若是惹恼了客人，客人别说是从我家出去的。”
看管事这说法，这年轻人倒是有点烫手的样子。
酆念麻利地服了灵石，管事便让人打开笼子将人带出来。
笼子被打开的一瞬间，年轻人似乎被惊动，睁开眼看向了酆念。尽管衣衫褴褛满脸脏污，但那双眼睛却澄澈通明，清冷如苍山之上亘古不化的冰雪。
果然是捡到宝了。
酆念心满意足地带着年轻人正准备离开时，却被那管事拦住了。
管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张红绸，对酆念道：“客人慢走，小店担心灵奴会冲撞客人，特意为客人准备了一件法宝。”说着管事掀开红绸，只见托盘上放着一个银色的项圈，上面刻着符文，“此物名叫掌生界死，戴在灵奴身上灵奴若有反抗便可以通过法决施以惩戒，更可以直接掌控灵奴的生死。”
名字倒是挺霸气，酆念伸出一指挑起那项圈问道：“不错嘛，多少钱？”
“不多，只要五百灵石，法宝和法决全套奉上。”
好家伙比人都贵，就说这人怎么这么便宜，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酆念也不恼，他如今修为太弱，正是需要这东西的时候，便爽快地付了钱，拿过那银色项圈给年轻人戴了上去。
银色项圈在戴上年轻人颈间的时候闪烁起了一阵流光，年轻人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放弃了。
酆念又将一个遮掩气息的斗笠戴在年轻人头上之后，便拉着他离开了溶溶月。
酆念拉着新买的灵奴离开流萤夜市，在东坊之中穿街过巷转了又转，像是在躲什么人，却又像只是在悠闲地逛街。酆念一路买了不少衣服配饰，吃食药材，甚至还买了一把很是漂亮的宝剑，而他新买的灵奴就跟在他身后，不管酆念如何加快脚步，这个毫无灵力的年轻人都始终在他三步之内静静地跟随着他。
直逛到后半夜，酆念才回了租住的客栈，吩咐店小二将早已备好的热水送到房间后，酆念一关房门，摘下了年轻人头上的斗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薄唇紧抿，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我可叫你哑巴了啊。”
年轻人依旧无动于衷。
“那行，”酆念被这无声的抗拒噎住，气呼呼地点了点头道：“哑巴，去洗澡。”
年轻人先是一愣，看了看盛满热水的木桶，又看了看坐在床上的酆念，没有动。
酆念遮掩在斗笠之下的脸显出一丝不耐烦，挑眉道：“怎么还要我回避不成？一个灵奴哪那么多穷讲究。”说罢便伸手要抓人。
年轻人显然是早有防备，见酆念伸手过来一个滑步侧身躲开，同时右手借势一拨，酆念便一个跟头差点撞在门上。
酆念本来就不长于招式，此时落在下风恼羞成怒，靠着门板恶狠狠地捏起了法诀。
法诀一出，年轻人颈间的项圈灵光一闪蓦地收紧，直接将人拖倒在地。因为呼吸困难年轻人本能地双手握着项圈拼命拉扯，但却无济于事。
酆念趁机按住年轻人，三两下撕掉他身上的破布，一甩手将被剥得精光的人扔进了木桶中。
年轻人被水呛得咳嗽了几声，但也知道自己不敌酆念，索性背对着他坐在桶里仔细地清洗身上的脏污。
酆念坐在床上，将刚才逛街买的东西倒在床上一件一件整理着，许久之后才从那一大堆衣物中挑出了一身最中意的叠好，起身准备拿给那年轻人。
泡在木桶里背对着酆念的年轻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身体一僵，蓦地沉入水中。
酆念看到空荡荡的水面翻出几个水泡，将衣物扔在木桶旁的架子上，讥讽道：“你那一身破布能遮住几块肉？该不该看的我都看见了。”
“哗啦”几声水声，年轻人冒出一个头，抬眼看着酆念，清冷似孤月容貌让人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酆念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眼神都见过，恐惧的，愤怒的，贪婪的，哀伤的……但却从未见过河这个年轻人一样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没有属于人的喜怒，却又十分明亮澄澈，仿佛千帆过尽却依旧浩瀚的苍穹。
这样一双眼睛，若是沾染红尘之后，该会是多美妙的景色啊。
想到自己买下这人的缘由，酆念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了床上小憩去了。
年轻人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后，发现酆念早已枕着手臂躺在了床上，斗笠扣在脸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年轻人悄悄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万家灯火霎时映入眼帘，灯光月影一道透过窗户落在了床上那人搭在床沿的指尖，年轻人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只手。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床上的人，正回身准备翻窗离开时却听见身后声音响起：
“关上，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溶溶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