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驿站夜深有客虚，笑脸相迎入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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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二十五年，十一月初八，李正怡抱着小儿子李知归到达长安驿站，他这一路心情十分不好，就像长安暗沉沉的天一样。
如今眼下的时局是群狼环伺，险象迭生。
阿娘还在冷宫禁闭，唐皇后最得圣上欢喜，孙德妃娘家势大，刘淑妃家境优越。
三年前李正怡被圣上冷落惨遭出京，黄河难治、手下难驯，好在一切都是可以克服的。
如今终于得以回到长安，既然回来了，那么多年前的旧账也该算算了。
黄河兹事体大，他辛辛苦苦出了力，李正怡也该为自己讨一份功劳，况且宋州之行，也不算全无收获。
暗卫燕五在马车外问：“主子，天色已晚，咱们是否在驿站歇下？”
李正怡用手指拨开帘子道：“歇下吧，今日太晚了，明天一早入长安城。”
“是。”
一个侍从抬着墩子，让李正怡下马车，燕三虚手护在他身侧，驿站的人早就等在一旁，立马弯腰把人往里面请。
李正怡不动声色打量了一遍室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吩咐道：“我看院子里的梅花开得不错，剪几支好的来，另外晚上让人给我送些烛火。”
下人都一一应了。
天已经全黑了，长安的天就是这样，一旦暗了，连个星子也看不到。
燕四低声跟燕三说话，被燕三敲了脑袋。
李正怡闻声从书上挪开眼睛，抬头看他俩一眼，便又垂眼继续看书。
燕四立刻告状说：“主子，燕三他敲我头！”
其实燕四比燕三还大三个月，只是到文家晚，排在了燕三后面，他不甘“屈居人后”，性子又跳脱，总嫌其他几个暗卫的性子太沉闷。
“也就燕一有趣！”
“那你说来听听。”李正怡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燕三才敲了他的头。
因为燕三一向稳重，所以才能顶了燕一随身伺候自己。
果然燕四支支吾吾说不出口，燕三行礼垂首道：“回主子，燕四说他被爹娘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
李正怡抬起头，盯着燕四，后者被他一看，扑通一声跪下了，他深吸一口气，冲角落招招手，暗卫们便现身跪到主子身前。
“自我十八岁接手你们就说过，从前那些事都不要再提，不管你们之前姓甚名谁，于我而言，你们就是我的暗卫，都记住了吗？”
八个暗卫齐声道：“记住了。”
李正怡便又说：“燕一、燕二不在，你们就听燕三的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他这才满意，摆摆手让他们退回原处。
闹了片刻，看书的时间也耽搁不少，李正怡把诗经合上，转而去翻另一本书。
这本书用的是宣州纸，首页是草书写的“长安人物记传”，乍一听像坊间流传的戏本。
李正怡随意翻开，右上角是用朱砂写的“李孙氏”，他对此书熟记于心，默念道：
【孙淮欢，开和二十年长安人。其父孙德业，长兄孙向明、仲兄孙庭广、季妹孙棠池。十六岁进宫侍奉圣上，于天和八年生下一子，其子唤作李正愉，后晋正一品德妃。】
李正怡边看边用指甲狠狠刻了一下“孙淮欢”这三个字。正是孙德妃陷害自己的阿娘，才让郑贵妃受贬拘禁。
不过主犯可恶，从犯同样罪不可赦。
【刘淑妃，刘时绵，晋州人，父刘和、兄刘延成、弟刘延启，世代晋商，于天和九年生下一子，其子名唤李正忻。】
明明刘淑妃是阿娘的表妹，借着郑家才有参加选秀的机会，却帮着孙德妃诬陷阿娘毒害嫡子李正憺。
圣上大怒，关押郑贵妃将其贬为才人，就连在宋州任职的李正怡都被罚无诏不得回京，因此他在宋州足足待了三年。
可即便待了三年，李正怡还是回来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要永远待在长安，谋得皇位。
圣上是不喜他，但那又怎样，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这天下。
天更暗了，李正怡耳力虽不敌燕三但也听到了马蹄声从远到近。
燕三低声禀报：“主子，人来了。”
李正怡点点头，拉开桌子抽屉，将书合上放入。
房门外有人敲门：“殿下，我是来送烛火的。”
“进来吧。”那人推门进来，正是乔装打扮的刘淑妃，她脱下身上斗笠，对李正怡笑道：“二郎，看看是谁来了。”
李正怡佯装吃惊，“刘小娘子？您怎么在这？”
刘时绵将手中托盘放桌上，说道：“许久不见，二郎一切可好？”
李正怡由衷佩服刘时绵，被要挟出宫居然还能摆出好脸色。
“托小娘子的福，在宋州一切都好，毕竟有小娘子的兄弟照应。”
“如此就好，”刘时绵就着烛火看了看自己用凤仙花新染的指甲，“你阿娘有我照应，在宫中也一切安好呢。”
“你——”李正怡握紧拳头，冷笑一声：“娘娘说这话也不怕昧了良心。”
刘时绵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三年前的五月初六，我听到孙德妃威胁芜宛陷害表姐，不幸被其发现，受其逼迫，不得已才诬陷表姐。”
“此后三年受良心折磨，日夜难以安寝，无颜面对郑家亲人，今日向陛下坦白，愿陛下还表姐一个清白。”
“精彩！”李正怡双手鼓掌，口中不住赞叹：“娘娘这戏唱的漂亮。”
刘时绵呷口热茶，微微笑道：“二郎过奖了，只是这一件事不足以让陛下相信我的，还要有别的筹码。”
李正怡也笑笑道：“小娘子在深宫多年，知道孙小娘子的腌臜事肯定不少，何必与宗熙说笑呢？”
“话是如此，可二郎也该明白我不可能让你袖手旁观，再者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急呢？”
“马上又是冬天了，也不知表姐的身体，”刘时绵意味深长停顿了一下，“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呢？”
李正怡握紧拳头，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好，我手里有孙娘娘家中兄长的把柄，还请小娘子帮我！”
总要示弱才能让人可怜啊，李正怡懂得这个道理，哪怕知道阿娘在宫中根本受不了苦，也要装出被其恐吓的样子。
“好好，好孩子，小娘子疼你。”刘时绵笑了。
“如此就说定了，你明日入京面圣，后天我来告诉陛下当年的真相。”
李正怡垂下眼道：“单凭小娘子做主。”心里却冷笑，刘时绵真是好想法，先发制人，把私窥后宫的罪责全推到自己身上。
“真是个乖孩子，那就这么说定了，”刘时绵起身，拍拍李正怡的肩道：“那小娘子走了啊！”
李正怡站起来把她送到门外，还想往外送时被刘时绵拦住，“好了，外头冷，二郎送到这就好，可小心别冻坏自己啊！”
李正怡坚持送她，解释道：“小娘子回去的时候也要当心，别吹风了。”他把刘时绵送到马车上，目送马车离开。
如此场景还真是感人肺腑，好像是至亲骨肉的存在、血肉相连的亲缘。
如果燕三没有悄悄附在马车上的话。
一个时辰之后，燕三翻窗进来。
这屋里熄了烛火漆黑一片，也难为他目力极佳，拐进内室到李正怡床边道：“主子。”
“说。”
“淑妃是从东侧门换了宫女的衣服进去的，属下悄悄跟在车上进宫去了，可刚一下马车就被人发现了。”
燕三跪下请罪，道：“宫内戒备森严，属下在外面绕了两刻才回来，耽搁了时间，求主子恕罪。”
“无妨，记下那些侍卫的名字了吗？”
“记了，属下明日一早会递给赵郎的。”
“嗯，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驿站夜深有客虚，笑脸相迎入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