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野》黎孤

55、惩罚

　　程江奂这次过来不仅是来看望陈靖柯的，他更关心的是周野，之前暑假他过来杭州就担心周野的状态。

　　之后开学了，他给周野打过好几次电话，总感觉他的情绪不对劲，但是因为学业他又没法过去，一直拖到这几天才终于抽出了一些时间过来。

　　但他觉得他应该明天再过来的。

　　程江奂看着包间里的两对情侣僵在了门口，徐逸拍了拍他的肩：“习惯就好。”

　　周野招呼着他进来坐，然后向他介绍了孟词和楚佾。

　　一一打过招呼后，包间里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古怪。

　　程江奂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时间探亲，而不是今天。

　　徐逸率先打破了沉默：“吃饭吧吃饭吧，人家还没吃饭呢，你们搁那大眼瞪小眼干嘛。”

　　气氛活络起来，几人聊着些琐事，一顿饭下来，倒是熟络了不少。

　　程江奂说他这次只在这边待一天，回去还得补课。

　　这倒也是，都已经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了。

　　陈靖柯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昏迷前他们还是高二，一朝醒来，他们都已经高三了。

　　“阿野，我欠了好多课。”

　　周野被他这委屈巴巴的语气都笑了，笑道：“没事，我回去给你补。”

　　这段时间周野的压力倒是小了不少，每天晚上他都被陈靖柯缠着和他一起睡，他发现他有些越来越依赖陈靖柯了，他贪恋他的怀抱不想离开，就想一直被他抱着，感觉自己好累好累。

　　但他又怕陈靖柯察觉到他的反常，他觉得不行，这种行为太不对劲了。

　　晚上，陈靖柯一个人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机，脸色苍白，手控制不住的小幅度颤抖。

　　他在宋愿那里拿到了周野最近去咨询室的诊断报告，上面诊断结果那一栏写着：

　　确认为中度抑郁，有轻微焦虑，可能有自残、自杀倾向。

　　中度抑郁……

　　自残、自杀……

　　这几个字在陈靖柯脑海中不断出现，他一点也不知道周野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少了，他可以确定在家里，他们待在一起的这些时间，他没有看见过周野吃药，甚至在家里连安神的药也没有看见。

　　他当时竟然没有一点怀疑。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脑袋突然刺痛起来，让他眼前一黑，手机从手中掉落在地上，却没有一点声音。

　　周野洗完澡走进房间，就看见陈靖柯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手里的手机发呆。

　　“陈靖柯？”

　　没有回话，周野不禁有些无奈，道：“已经很晚了，怎么还在玩手机，早点睡觉，你需要好好休息。”

　　陈靖柯依旧一动不动，垂眸盯着手机，周野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

　　“陈靖柯！你再不回话，我今晚就不和你睡了。”

　　周野很害怕，尾音都在颤抖，他站在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陈靖柯的声音。

　　他听不见了。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急促的呼吸，缓步走了过去陈靖柯这时才发现他，抬眸看他，却撞进了一双微红漂亮的眼睛。

　　“怎么了？怎么眼睛红了？”

　　陈靖柯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擦掉了那一点湿润。

　　“眼里进了渣子，有些不舒服。”

　　陈靖柯现在听不见他说话，只好囫囵的点了点头，道：“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

　　“抱抱我，陈靖柯。”

　　周野现在心里疼的喘不上气，疼的让他想哭，但是不能哭，他想陈靖柯抱抱他，他好难受。

　　但是陈靖柯没有，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听不见周野开始叫他时颤抖的声音，也听不见周野说“抱抱我”时染上哭腔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陈靖柯又跟没事人一样叫他起床，周野感觉心里堵的慌，吃完早饭就匆匆忙忙的赶去学校了。

　　周野今天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在线，上课走神了好几次，徐逸有些担心，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说只是没睡好。

　　晚上回去后，只有陈靖柯在家，周野进门就看见陈靖柯腰间拴着一根围裙，在厨房里忙着什么。

　　陈靖柯听见开门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东西，解下围裙道：“你先歇一会儿，桌上有洗好的水果，他们今晚加班，回来的晚，你坐一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陈靖柯一转身就被人抱住，一下子就愣住了，手顿在半空中才紧紧回抱住他。

　　“怎么了阿野，哪儿不舒服？”

　　周野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抵在他肩上。

　　半晌他才抬起头，却没有看向陈靖柯，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耳朵被轻轻碰到了那一瞬间，陈靖柯就知道，周野已经知道了。

　　“阿野……”

　　“会好的，对吧。”

　　周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与他对视，随即目光又移到他的耳朵上，自顾自的喃喃着。

　　“一定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陈靖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再次抱住他：“会好的，阿野，我们都会好的。”

　　之后两人都非常默契的闭口不提这件事，而陈靖柯终于回了学校。

　　周野抽出课间时间给陈靖柯补课，他学的也很快，不到半个月，高二拖欠的课程和这学期新学的内容补得都差不多了，月底的月考成绩也不错，只是离回归年级第一还差一百多名。

　　回归学校之后，陈靖柯和周野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更多了，几乎天天在一起，于是陈靖柯也慢慢发现了周野的变化。

　　周野看起来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些恹恹的，他发现周野很多时候的情绪都不对劲，但他一直以为周野只在进行心理治疗。

　　直到他在某天晚上，抓到了周野在吃药。

　　他的反应很大，抓住药盒想要将它藏到背后，明明知道已经被看到了，却还是那么点希望他没看见。

　　就像不被允许买糖的小孩，私自买糖后被大人发现一样。

　　他看着陈靖柯，内心瞬间就害怕了，他怕陈靖柯不理他了。

　　周野原本坐在椅子上，此时站在一侧，一手抓着药背在身后，垂头不敢去看陈靖柯站在他对面的陈靖柯。

　　桌上一盏台灯亮着，水杯还映着灯光的影子。

　　陈靖柯看着看着低着头的周野，开口道：“阿野。”

　　清冷低沉的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让周野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随即将药盒抓的更紧了。

　　“把药给我。”

　　“……”

　　两人沉默许久，周野才缓缓将药放在了桌上，药盒上印着的“劳拉西洋片”几个字瞬间撞进了陈靖柯的眼里，刺的他眼睛生痛。

　　“我……”

　　周野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两人僵持着，周野低着头突然就被人抱住了，他现在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很差。

　　陈靖柯抱着他单薄的身体，将头埋在他的颈间。

　　“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

　　周野感到陈靖柯抱着他的手在颤抖，他垂眸看着陈靖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

　　周野沉默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怕他伤心，怕他生气，怕他不理他。

　　他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陈靖柯直起身，周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坐在了桌子上，双手也被陈靖柯背在背后，不知用什么东西绑住了。

　　周野挣扎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陈靖柯，你……”

　　话还没说完，黑色运动发带从头上戴上，蒙住了他的眼睛，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周野的话戛然而止，转而呼吸就不稳了起来。

　　陈靖柯将灯光调到最暗，看着坐在桌子上背靠着墙，身体微微颤抖的人，凑上去吻了吻他。

　　“阿野，我是谁。”

　　周野根本没想到自己以前用在陈靖柯身上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如今被他用在他身上了，但他此时也想不到这些，思绪一片混乱，对黑暗的恐惧大过了理智。

　　陈靖柯凑近一些，贴着他的唇问道：“告诉我，阿野，我是谁。”

　　“哥……”

　　周野在一片混乱中，颤声叫着他。

　　“喊我的名字。”

　　“……陈靖柯。”

　　他凑上去轻轻啃咬着他的唇，然后离开，站直了身体。

　　周野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到身前的热量消失了，他开始慌乱的挣扎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周野的眼睛被黑布遮住，额前发丝凌乱，与他白皙的皮肤，微红的薄唇相映衬。

　　他背靠着墙，垂着头，薄唇微微张着喘息，倒有些别样的美感。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生气……”

　　周野声音沙哑，喉间漏出一丝哽咽：“我怕你不理我了……我怕你不要我……”

　　陈靖柯听见这话心都碎了，他现在把人逼成这个样子，不喝药肯定不行的。

　　他从药盒中取出一粒药，给周野喂完后，就把他脸上遮住眼睛的发圈取下。

　　虽然灯光昏暗，但陈靖柯还是看见了周野红着的眼眶，赶紧抱住了他。

　　周野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抱住了，身后被绑着的手也被松开，他听见陈靖柯的声音。

　　“阿野，我早就从宋医生那里拿到了你的诊断报告，也知道你在接受治疗，这些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而且是我先追的你啊，我怎么会不理你，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希望你可以自私、任性一点……”

　　陈靖柯说了很多，到了后面，药效慢慢上来了，他也就开始听不清陈靖柯说了些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意识却一丝丝的被抽离，眼皮也越来越重。

　　在他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了一句话。

　　他听见陈靖柯说：“我爱你，阿野。”

　　随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陈靖柯将他抱到床上，借着灯光仔细的看了看周野的手腕，绑了一小会儿，手腕上就留痕迹了。

　　他叹了口气，打开周野书桌的抽屉，在里面发现了其他的，他将桌上的劳拉西洋片放回抽屉里。

　　关了灯后，陈靖柯掀开被子躺进去，小心翼翼的把周野抱在怀里。

　　翌日，周野对于陈靖柯昨晚的行为非常不满，明明知道他怕黑还吓他，于是他决定不理他了。

　　“阿野，你理理我嘛，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靖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野趴在桌上，侧头面对着墙壁，不理他。

　　他手腕上的红印子还没完全消，还有点淡淡的红色，可见昨晚陈靖柯用了多大力气绑他。

　　“阿野，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奶黄包。”

　　陈靖柯将盒装的奶黄包放在桌上，回应他的是少年的后脑勺和白皙的后颈。

　　“还有红豆卷。”

　　依旧没有回应。

　　徐逸觉得陈靖柯醒了之后，不是在惹周野生气，就是在惹周野生气的路上。

　　不过这个场面确实搞笑，于是他转过去笑道：“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滚。”

　　陈靖柯知道徐逸口中蹦不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徐逸笑道：“像孔雀。”

　　徐逸说完立马转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

　　谁曾想，陈靖柯一脚踹在他的椅背上，让他连人带桌子一个踉跄。

　　“我艹！哥！你下手这么重！”

　　陈靖柯冷哼一声，示意他赶紧滚，然后继续哄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