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野》黎孤

4、烤肉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沉睡的城市逐渐苏醒，人潮和车流混织在一起，喧嚣嘈杂。

　　床上的人有些不安，一直动着。

　　“是你害死了我!”

　　“是你害死了我!!”

　　“啊!”周野猛的从床上坐起，手指紧紧的攥着被子，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

　　周野用力闭了闭眼，平缓一下呼吸。

　　洗手间里，周野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面前的水龙头哗哗出水，额前碎发上的水珠滴在脸上，又顺着脸颊流下。

　　“呼——”

　　真是的，周野靠着墙坐在地上，把脸埋在手臂里，这样很有安全感。

　　一大早就被母亲吼起来去菜市场买菜的陈靖柯在店门口遇到了周野。

　　双手各提着几大包菜的陈靖柯看着对面顶着黑眼圈，浑身“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周野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昂，是挺早的。”周野挑了挑眉。

　　“……”

　　店外的小显示屏上打着：6:49。

　　嗯，变成6:50。

　　周野收回目光，十分“和善”的笑道:“等你半小时了。”

　　陈靖柯打开店门，将菜提进厨房，周野找了位置坐下。

　　灶台上蒸着各种面食，香味扑鼻。

　　“你吃早饭了吗？”陈靖柯走了出来。

　　“还没。”

　　陈靖柯端了两笼小笼包出来，又盛了两碗豆浆，问:“油条要吗?”

　　“不要。”

　　周野因为失眠，没吃几口就放下了，问陈靖柯行李箱在哪儿。

　　“在里面的茶水间，靠墙放着。”陈靖柯将口中的小笼包咽下，“一会儿去学校看看？”

　　“不了，我还有点事。”

　　周野将行李箱推出来，问道:“附近有没有小诊所。”

　　“有啊，出了门往前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往前走有一家小诊所。”

　　陈靖柯看向周野：“你生病了?”

　　“没有，就问一下。”同野摆了摆手，“走了。”

　　周野将行李箱放回屋内，然后就顺着陈靖柯说的，找到了那家小诊所，门面很小，很不起眼。

　　周野掀开帘子过去，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各种中药的味道。

　　女人将药摆在货架上，看见周野进来了只是说道:“有什么需要的自己找，看病先等一下。”

　　周野等到女人忙完，将自己失眠的情况说了。

　　小诊所外，周野手里拿着一大包药，128元，周野一瞬间感觉这家诊所有些黑，但也只是叹了口气，拿着药走了。

　　回到居民楼，他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然后去洗了澡，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

　　周野倒了杯水，将药塞进嘴里，咽下去。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快要九点了。

　　他将手机闹钟调到11点，扔在一旁，扯过薄被子盖在身上。

　　可能因为吃了药，周野觉得头昏沉沉的，被子盖过头顶，不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周野再次醒来，已经12点半了，手机上还有两条来自外婆的未接电话，周野刚想打过去，就听见房间门打开的声音。

　　周野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房门打开，陈靖柯一眼就看见坐在床上的周野，然后猛得带上了门，站在门面外道:“我…我不知道你在睡觉，不好意思。”

　　周野有些不解:“我又不是女的，你怕什么。”

　　陈靖柯想着到也是，又把房门打开了。

　　“……你可能多少有点病。”

　　周野到洗手间洗了脸，想着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又跑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没有多少菜。

　　他将冰箱门关上，想着要不出去买点菜，回来做饭时，外婆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外婆。”

　　“刚刚打电话怎么不接啊？外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叫人家小柯去找你。”

　　“刚才在睡觉，没有听见。”周野走出厨房看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陈靖柯。

　　“那好，工作的地方包饭，中午我不回来了，一会儿你自己出去吃点，晚上外婆给你做饭。”

　　周野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陈靖柯站起来，晃了晃手机:“约了几个附中的出去吃饭，你去吗？”

　　“不去。”

　　“烤肉？”

　　“去。”

　　陈靖柯笑道:“刚才不是说不去吗？”

　　周野将鞋带绑好，站起来看着陈靖柯的眼睛笑道:“我觉得去认识几个附中的人也挺好的。”

　　“然后顺便解决一下午饭。”

　　陈靖柯接了周野没说的后半句话，等他出去后将门关上，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过一些光，但还是有些昏暗。

　　周野和陈靖柯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在快要到陈靖柯他们家店到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店门口台阶下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看见陈靖柯，隔很远就打招呼:“怎么这么慢啊，对了，你那天去火车站接的那个小姐姐不是说也要来吗，她人呢？”

　　周野认出这就是那天在火车站和陈靖柯一起打架的那个人，好像叫徐逸。

　　另一个大高个没来，还有两个不认识。

　　徐逸揉着头发问旁边两人:“诶，那个小姐姐叫什么来着，什么野。”

　　一旁戴着银框眼镜的男生道:“周野。”

　　“对对！就是周野，名字挺好听的，长得也应该很好看吧。”

　　“长得好看的小姐姐”周野挑眉看着向旁边将手搭在他肩上偷笑的陈靖柯。

　　陈靖柯咳了两声，敛了笑容，但语气里还带着笑意:“自我介绍呗。”

　　周野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站的三人开口道:“我就是周野。”

　　“……”

　　徐逸一直说个不停的嘴停下了，旁边两人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陈靖柯，某个始作俑者微微一笑，闭口不说，最后在“漂亮小姐姐”周某人威胁的目光下解释了大概。

　　“朋友，对不起啊。”徐逸挠挠头，“我们也不知道，靖哥知道了也不给我们说。”

　　“咳咳，好了好了。”

　　陈靖柯笑道:“以后都是一个学校的，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戴眼镜的是孟词，18班的，这位是楚佾。”

　　陈靖柯看到楚佾一直看着周野，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周野抬眸看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楚佾，楚佾开口道:“你可能忘了，但我还记得一年前的事。”

　　“好了，不要闹得这么不愉快。”

　　孟词伸手扯了扯楚佾衣裳，楚佾偏过头看向孟词，然后转过头看着周野道:“抱歉。”

　　“喂，不是说要去吃烤肉吗？”徐逸，“走啊，一会儿饭点都过了。”

　　徐逸一进店，就冲过去拿肉了，这边楚佾问道:“孟词，你想喝什么。”

　　“和你们一样就好了。”

　　周野站在柜台前，手里拿了两盘五花肉，转过头一看，陈靖柯左手拿了好几盘，一看就是烤肉店的常客。

　　陈靖柯看向周野:“你喝什么?”

　　“随便。”

　　周野回到桌上时，只有陈靖柯和孟词，徐逸抱着几罐可乐过来，楚佾将手中的椰奶打开插上吸管放在孟词面前。

　　孟词看着椰奶问道:“你……”

　　楚佾看向他:“你说过你不喝可乐。”

　　孟词笑道:“谢谢。”

　　徐逸先放下去几片肉，楚佾转过头将可乐打开喝了口。

　　饭桌上，虽然楚佾没再说什么，但视线几乎在周野身上，周野没在意，用生菜卷着烤肉吃。

　　直到孟词拉着他出去后，周野才开口问陈靖柯:“你那个朋友，不是附中的吧。”

　　“嗯，校外的，今年已经成年了。”陈靖柯将烤肉翻了个面。

　　“哎，朋友，你怎么看出来的。”徐逸吃的满嘴是油，嚼着口中的几片烤肉含糊不清问道。

　　陈靖柯皱了皱眉，伸手抽出一张纸递给徐逸:“把油擦下，咽下去了再说话。”

　　“其实……”

　　门突然被推开，孟词和楚佾一前一后走进来，周野停下没有再说了。

　　徐逸问道:“其实什么？兄弟，说话不要说一半啊，吊人胃口。”

　　“其实……”周野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话题。

　　“其实他还有一个名字。”

　　徐逸:?

　　才坐到座位上的两人一头雾水。

　　周野正喝着水，听见这句话，被呛住了，咳个不停。

　　“难道不是吗？周……里？”陈靖柯看向正用纸擦着嘴角的周野。

　　周野将纸扔在桌上，看向陈靖柯:“一个别名而已，如果我不想让我讨厌的陌生人知道我的名字，我会给他说这个。”

　　陈靖柯:“所以我是让你讨厌的陌生人？”

　　一旁的孟词接过楚佾用生菜卷好的烤肉咬了一口，和楚佾一起看戏。

　　周野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不算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此话一出，房间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

　　陈靖柯看过去，徐逸两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坐在旁边的孟词靠着手腕低头笑着，楚佾偏过头，脸上也是快要绷不住的笑意。

　　“哈哈！”徐逸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喘着气说道，“哈哈，从来没见过陈靖柯被人怼成这样，哈哈嗝！这，这历史性的时刻我一定要记录下来。”

　　陈靖柯眉头抽了抽，徐逸这家伙不知道又会传出去些什么。

　　“哎，对了，开学的时候有入学考试吗？”周野笑着问道。

　　孟词用纸一边擦手一边回答周野的问题:“会，开学一两天之后就会考，只考三大主科外加物理，文科班是三大主科和政治。”

　　“你一会儿有空吗？”孟词看向身旁的楚佾，楚佾回答了什么，周野没听到。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徐逸和朋友约了一起打游戏，就先离开了，孟词和楚佾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你会打篮球吗，我约了人要不要一起去。”陈靖柯看着逐渐驶远的出租车，转过头问周野。

　　“我下午有点儿事。”

　　“那好，我先走了。”陈靖柯转身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了过来，“留个电话号码？”

　　周野想着也是邻居，就报了电话号码。

　　“走了，有事打电话。”

　　“嗯。”

　　出租车上，冷气开的很足，孟词问身旁的楚佾:“你和周野认识？”

　　楚佾看向孟词:“认识,可能他不记得我了，一年前，就你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被朋友叫去宁波玩，其实是叫我去帮忙，帮他们堵人。”

　　“堵周野？”

　　“嗯，当时我只是站在后面看，并没有动手，我记得其中一个小混混抓起地上的空酒瓶猛得朝周野头上砸去，虽然我见过很多打架动手的，但还是有些吓到了。”

　　阴暗潮湿的小巷里，小混混被一脚踹在地上，周野揉揉头发，碎玻璃渣落在少年的肩上，殷红的鲜血将前额的头发打湿，顺着少年的眉骨滑下，落在黑色衣服上。

　　其他十几个小混混愣在了原地，为首的人丝毫不怕。

　　周野忍着头顶的疼痛朝他们走去，顺手拿起了靠在墙边的木棍，小混混有些害怕，但还是冲了上去。

　　剧痛使周野的头脑异常清醒，也十分警惕。

　　几个小混混被一脚踹倒在地，周野越过小混混，将手中到木棍猛得打在为首那人的头上，木棍直接断成两截，虎口被震得生痛。

　　周野将手中半截木棍扔在一旁，将人按在地上，对脸就是几拳，然后顺手抓起地上的砖头，坐在他身上，使劲砸着。

　　周野喘着粗气起身，将砖头随手一扔，地面与砖块撞击的沉重声在安静的小巷里格外刺耳。

　　周野意识有些模糊，顾不得自己满手满头的血，声音嘶哑:“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离开后周野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楚佾看向前方。

　　“那…原因？”

　　楚佾一愣，才缓缓说出:“高利贷，他继父藏起来了，所以那些人就找上了他和他母亲。”

　　孟词突然猛到闭上眼睛，楚佾见状，伸手将他的眼镜取了下来，问道:“眼睛又不舒服？”

　　“嗯。”

　　孟词伸手去揉，却被楚佾一把抓住手腕，楚佾皱眉道:“别揉，手上有细菌。”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孟词很讨厌看不清的时候。

　　楚佾从兜里拿出眼药水道:“往后靠，别动。”

　　孟词仰着头，靠着车背，感到有什么东西滴进了眼睛，整个眼眶都湿了，孟词就这样闭着眼休息。

　　孟词感觉到有人靠近，然后衣领被拉了一下，一个冰凉的东西挂在衣领上，那是他的眼镜。孟词脑中想起刚才楚佾说的那些话，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没过多久，他就被楚佾叫醒，孟词伸手想取下挂在衣领上的眼镜，却被楚佾制止了。

　　“别一直戴，对眼睛不好。”

　　正准备取眼镜的手停下了，孟词笑道:“那我看不清楚怎么办。”

　　孟词伸手拉住楚佾的衣角:“那我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