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赐我至高无上的爱与死》梅铭子

1、天使

　　海伦娜由科尔夫人亲手牵着来到孤儿院时，穿着崭新的小皮鞋，拎着精美的皮箱，身上的风衣是孤儿院其它孩子不曾摸过的布料。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眼睛要过很久才眨一下，不说话也不乱动的样子像个陶瓷娃娃。
　　一个邋遢的少女，一手在围裙上蹭着脏污，急匆匆地跑来，对着科尔夫人耳语了什么，她的眉头登时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说什么，玛莎，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玛莎犹豫道：“其实，还剩一个，但那个孩子……”
　　“他不算，”科尔夫人打断道，紧紧抿着嘴唇，脑海里迅速游览着，“那叫比利搬过去，把他的房间匀给她。”
　　“夫人！我才不要和那个……那个怪胎一起！”被点名的男孩立刻抗议道。
　　“安静，比利！”科尔夫人斥责道，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她低下头，对着小女孩和颜悦色地说：“海伦娜，你先去吃饭吧，我们一会儿再来讨论你的房间。”
　　海伦娜点点头，任由叫玛莎的少女领着自己去了餐厅，孩子组成的长长队伍中，许多人好奇地转头看她。
　　她自觉地排到最后一个，拒绝了玛莎先给她舀的好意，尽管如此，当轮到她时，碗里的饭菜仍然比别人料扎实。
　　孤儿院的汤说是汤，在她眼里更像泔水，还得是掺过水的泔水，面包也硬得磨嗓子。但她没什么意见，默默地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细细地咀嚼，一点点咽下。
　　玛莎已经走了，一个男孩忽然出现在门边，周围的孩子看到他，立马警惕地护住自己面前的食物。
　　他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扫视了周围一圈，脸色更黑了，径直走到一个脸上沾着土的男孩面前，一把拽过他的餐盘。被夺走食物的男孩脸上惊怒和恐惧交加，下意识地想夺回去，然而他只横了他一眼，让他噤了声。
　　院霸。
　　海伦娜脑海里响起这两个字。
　　她站起身子，拿着自己的托盘走了过去，放在男孩的桌子上，伸手接过院霸的餐盘，略微用力，自然地拿了过去，放回男孩面前。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周围人都傻了。
　　院霸显然第一次见到她，一时间只是僵僵地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在掂量她的身份，手指在桌上屈起，是一个准备攻击的动作。
　　海伦娜没给他这个机会，她把自己那份基本满满当当的餐盘放进他手里，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她做这件事时理直气壮，没有讨好鲜美的意味，也不含怜悯施舍的态度，她仅仅是完成了几个动作，如同呼吸一样平常。
　　海伦娜施施然离开，走到科尔夫人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进入，在会客用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她听着科尔夫人和玛莎商讨了很久，关于她的归属。最后科尔夫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走过来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到了一个房间前。
　　她的嘴抿成一条线，强撑着平和地说：“海伦娜，我不想吓唬你，但我要提醒你，你的室友是个性格不太好的男孩。”
　　海伦娜默不作声，她赶紧补充道：“放心，这只是暂时的，你先跟他相处一段时间，我们一有空位，就把你换出来，好吗？”
　　海伦娜顺从地点了点头，科尔夫人看上去更不安了，迫于别无他法，她最终把手搭上门把，一扭开了门。
　　海伦娜一抬眸，便看见了刚才的院霸。旋即，她又垂下眸子，依旧漠不关心的模样。
　　“里德尔，过来认识下你的新室友，”科尔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提高声音，有些警告的意味，“她父母不久前在火灾中去世了，你要照顾她一点。”
　　里德尔从窗边转过身，目光掂量地扫过女孩，干巴巴地说：“知道了，夫人。”
　　楼下传来巨响，不知什么东西倒在地上，造成一阵骚动，科尔夫人虽然不太放心，还是急急忙忙跑下楼。
　　门砰地背上，海伦娜和里德尔在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里德尔率先开了口，他双手环抱，扬起下巴傲慢地看着她说：“是你。”
　　海伦娜抬眸看了他一眼，依旧一声不吭，她把皮箱放在床上，坐在旁边，双腿并拢，脚尖向下。
　　他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我不会感谢你——想都别想。”
　　海伦娜双手放在床上，仰头闭上眼睛，脸庞平和。
　　里德尔不悦地皱起眉，她是聋子吗？还是哑巴？
　　他忍不住恶毒地道：“这的孩子大多父母都死了。”
　　海伦娜睁开眼，看向他。
　　“所以，你并不特殊，明白吗？”
　　“你不必照顾我，”海伦娜自入了孤儿院以来，第一次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像夹杂着细碎沙砾的河流，清脆而动听，掺不属于年龄的东西。
　　她说得过于平淡，又一针见血，里德尔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上一个用这个床的人，不久前刚死于腿伤感染。死前流了不少血，就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他换了个话题，依旧恶意满满。
　　“愿他安息。”她眼也不眨地说，手放在膝头。
　　“不用为他伤心，”里德尔勾起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好，你很快能见到他呢。”
　　海伦娜终于有了点别的举措，她侧过脑袋，眼睛好像看向了他，但笼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如同清晨的湖水，干净得空无一物。
　　也没有他。
　　“你是想诅咒我吗？”她问道。
　　“别想太多，我只是陈述事实。”他轻快地说，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是的话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可以大胆承认，没有关系，我不会生气——人总是会死的，不是吗？”她耸了耸肩。
　　她的无畏使一股挫败感和嫉妒感袭来，里德尔腾起一股怒火，他上前一步，盯着她轻声说：“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死，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伸出手，他的袖子里钻出一条青色的小蛇，绕着他的手一点点旋转着攀上，扬起脑袋，对着她吐出鲜红信子。
　　海伦娜叹了口气，“这种蛇无毒，而且，它的体型恐怕也纤细了些。”
　　里德尔身子僵在原地，他皱起眉头。
　　她怎么会不怕？她为什么不怕呢？
　　他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其它的情绪，可是一无所获，她的表情从踏进孤儿院起就未曾变过。
　　她从床上挪了下来，迈着几乎没有声音的步伐，走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探着身子凑近他，小声道：“你想杀死我吗？”
　　里德尔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不禁恼火自己的退缩，冷笑着反问道：“你认为呢？”
　　“里德尔，你果然是个恶魔，”海伦娜极轻叹息道，尾音尚未落地，前音便消散在空气中。
　　我当然是，他暴躁地想。
　　难道她不明白吗？他没有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就如孤儿院人们以为的那样，甚至还要可怕。所以她应该恐惧，尖叫，逃跑，对他退避三舍，还给他清净的空间。
　　海伦娜牵过他的手，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掌心，她翻过手，将它放在他的手上，拢着他的手指握紧，“见面礼。”
　　她静静地说，“请吧，希望你好好运用——只要是对我。”
　　柔软温凉的触感抽离，她踏着做梦般的步伐，坐回床上。里德尔张开手指，看见手里的瑞士军刀，冰冷沉重的手感，彰显着它的价值不菲。
　　他蹙了蹙眉，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动作粗暴地几乎把她拖到床下。
　　“你什么意思，”他低声说：“你想让我被抓住，送进精神病院？”
　　海伦娜歪歪头，提醒道：“你可以选择不用。”
　　里德尔骂了句脏话，他将她用力推回床上，她的脑袋撞在铁制床柱上，发出闷响。
　　“瞧好。”
　　他深呼吸一口气，拳头握紧，房间里物品在颤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但抖得最厉害的是她的衣摆，仿佛在痛苦的扭动挣扎，海伦娜眼珠转了一下。
　　接着，她的风衣骤然碎裂，似乎被无形的大手撕作好几片，在空气中报废。
　　海伦娜穿着毛衣，下意识抱紧膝盖缩成一团，呆呆地看着他，好像被吓傻了。
　　里德尔松开拳头，放松下身体，虽然有点疲惫，然而她的神情使他感到一股快意。
　　“看到了吗？”他轻笑道：“我的能……”
　　“啪”
　　海伦娜给了他一耳光，力度不轻不重，但足够令他蒙圈，她淡定地说：“流氓。”
　　里德尔：……？
　　海伦娜拾起衣服的碎片，打开皮箱，把它们塞进箱子里，全程把他当做空气。
　　里德尔猛地扭过头，扳着她的肩膀使她看着他，旋即被她一成不变的表情激得怒火更长了几分。
　　他正决定修理她，却突然动作一顿。
　　海伦娜扬起嘴角，眼睛微微眯起，含着笑意，很淡很轻，似乎一个眨眼便会消逝，却真真切切地存在。
　　一股香气突如其来，是他不曾感受过的，本应属于女人的花香，绳子一样细细地缠绕住他，他一时动弹不得，露出见了鬼的神色。
　　她蓦地抬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指腹柔软温凉，香气浓郁得使他一阵晕眩，仿佛可以溺死在其中。
　　她眼角微醺般染上殷红，那些雾气氤氲成了浅塘，盈盈地盛在眼中，水波荡漾的深处，满满书他的身影。
　　“里德尔，你是个天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力量，这样的能力，你非常特别，非常厉害。”
　　她轻声道：“我随时恭候你对我做任何事，里德尔，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会很开心，开心得受宠若惊。”
　　“你一定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我有一种预感，你将会成为我的救世主，救赎我的生命，永远地，从黑暗中解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