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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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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场雨,不再喜欢你
文/禾子千
高三毕业晚会,班里举行最后一次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第一局,我输了。
你高举着手,隔着三四个人望向我:“最喜欢谁?”
我侧头看了看你,说:“喜欢陈奕迅。”
第二局,你输了。
我提问:“同样的问题,你呢?”
你低头笑了笑,说:“最喜欢林文岁。”
那是你初恋女生的名字。
我沉默,后面直到分开都没说过一句话。
1
新年第一天,闺蜜陆微拼命叫醒我。说她好不容易抢到春节热档电影的票,说什么都要拉我一起去看。
我拗不过她,起床洗了脸简单套件外套就出门了。
说实话,如果我知道会遇见你的话,那天出门前说什么都要洗头。可惜我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依旧顶着油头戴着帽子和你在电影院相遇。
“江岁暮。”
穿过电影院拥挤的人群,你来到取票机前,来到我面前。
“真是你。”
电影院微黯的光线打在你的黑色风衣上,像镀了一层浅光,你弯眉轻声笑着:“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见到你的一瞬间,我第一反应是转身逃开,奈何手被陆微紧紧拽住。
我硬着头皮抬头望向你,扯了个尴尬且勉强的笑容:“好巧,沈南山。”
确实很巧,我们买了同一场电影的票,你又恰好坐在我前面。那场电影看到最后,我都不知道它讲的是什么故事,只记得我的目光一直放在你身上。
电影结束,你说高中同学好久不见,要请我们吃饭。
“我有事,就不去了。”说完我忙转身离开,害怕你看出我内心的紧张。
就在此时,陆微猛拍脑门,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忘了,你今天要去相亲。”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我心里有点懊恼陆微张嘴胡说的话,却又下意识放慢脚步,回头小心翼翼看向你。
恰好对上你漆黑的眼眸,如高中时期那般,干净澄澈。
接触到我的目光,你愣了愣,右手举起握拳,微微上扬嘴角,张唇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好好加油。”
就因你这一句话,我多年来在心里筑起的堡垒轰然崩塌。
晚上回到家,我抱着陆微哭到凌晨三四点。眼睛肿了,眼泪还在流。
陆微打了个哈欠:“老实说,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我吸了吸鼻子,摇头否认:“早就不喜欢他啦。”
陆微困到不行,闭眼喃喃道:“不喜欢最好,趁早放下他找别人。但我一直没搞明白,你高中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沈南山?”
黑夜里,疾风拍着窗户,仅有床头台灯柔黄的光映满房间。
我抬头望向窗外,没有给出答案,思绪却被引回高中。
高中时期的沈南山,简直是一个混不吝。
2
第一次听到“沈南山”这三个字,是在高二校会上。
教导主任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照着纸上念违反校规的学生名单,而“沈南山”这三个字,出现了五次。
抽烟,喝酒,打架,逃课,公开与老师叫板……每一条写在校规里不能触犯的学生道德准则,沈南山全犯了。
而我也是那次从陆微嘴里听说,爱犯事的沈南山跟我们是同班同学。
我有些惊讶:“班里有这个大佬,我怎么不知道?”
陆微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倒数第一每天逃课,你全校第五一心只读圣贤书,能有交集才怪。”
确实,我们两个应该不会有交集才对。可上天往往爱开玩笑。就像电视剧烂到土里的邂逅,我在一个没带伞的暴雨天遇见你。
那天是星期二,早上出门前还是大太阳,下午就落了大雨。
早上出门我走得急,雨伞落在家里。眼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雨越下越大,身边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随着人慢慢减少,我心里的恐慌加重。
正想拼一把拿书包遮头跑回去,你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喂,第一名。”
我硬生生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你,身体在不可控制地发抖。不知道是冷的,或是我打心底里就有点怕你。
你手里握着伞,身上却湿了。头发耷拉着,眉梢挂了水珠,眉间压着怒气,漆黑眼眸阴沉沉的,唇角抿直,神情并不是很愉悦。
想着好歹是同班同学,我壮着胆子问你:“有事吗?”
你没说话,大步走上前。白皙指节附上伞柄,往上一推,伞面撑开。
你将伞塞进我手里,冷冰冰地说:“看你站了好久没走,应该没带伞。我把伞借给你,快点回家吧。”
我有点迟疑:“伞给我了,你怎么办?”
“简单。”
你脱下校服盖在头顶,露出里面印着海贼王的白T恤,朝我挑了挑眉,笑得一脸流气:“我身体壮,淋雨回去也没事。”
我还想说点什么,你已经跑进雨里了。看着手中带有你温度的伞,我的心脏忽然猛烈收缩,尖锐的酸胀感自心脏蔓延到四肢,迟钝的娇羞涌上脸颊。
在那场暴雨中,我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周三上学,我想把伞还给你,却发现你没来学校。
周四,周五……整整一个星期,你都没出现。
我有些失落,跑去找陆微。她号称班里的小喇叭,据她所说没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陆微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我好久,半晌才说:“生病了,据说是淋雨发烧。”
听到你生病,我心里涌上无边际的内疚。要不是把伞给了我,你应该也不会生病。
放学后,我借着帮忙带卷子的缘故到了你家。
家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她见到我很开心,拉着我的手问了一大堆关于你在学校的事。
考虑到老人家的身体,我美化了一些你在学校的“光荣事迹”。
外婆听得开心,拉着我吃了顿晚饭才让我回去。
我走到门口,撞上了刚回家的你。两人四目相对,表情都有点愣。
外婆扶着门框,笑说:“阿南,天晚了不安全,你送送你同学。”
你脸色发白,紧抿着唇,显然有些不乐意。
外婆看出你的脾气,正要开口说教,我抢先开口:“外婆,沈南山同学生病要多多休息。我家离得近,没事的。”
你侧头看过来,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表情有些松动,张口欲言又止。
我故作轻松笑了笑,走出一段距离才敢将手放在狂跳的左胸口,脸已经烫得不像样。
天知道面对你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无法呼吸,快要休克。
3
日子慢悠悠过了一个星期,你重新回到学校。睡觉,逃课,不交作业……你又回到自己的轨迹上。
我也会在课间玩闹时不经意将目光瞥向你那边,不为别的,只想看看你在干什么。有几次运气不好,直直撞上你的目光。
迎着你疑惑不解的眼神,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双手揪着衣角给自己打气,极小声地问:“沈南山,你语文作业写了吗?”
静默几秒,常跟你在一起玩的那伙人爆笑。笑声越大,我越尴尬。他们都知道沈南山是个混日子的不良少年,从不听课的人,怎么可能写作业。
我也知道。可那种情形下,我只能想到这种理由。
“别笑了。”你压着怒火,黑眸亮得吓人,语气冰凉没有丝毫温度,“都给我滚回去写作业。”
那群人兴致缺缺地离开。
你抬头看向我,唇角扬起弧度,语气瞬间变得不正经:“行啊,课代表,催作业催到我这里来了。”
我压着心跳,默默点头:“嗯,下节课要交,不交的人要去扫操场。”
“行吧。”
“作业我会写,等会儿给你。”
按你的性格,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并不会真的交作业。可就在我抱着作业去办公室的路上,你跑过来追上我,将崭新的作业本放到我怀里。
你跑得急,额前有一根头发迎风立了起来,衬着你清朗的面貌莫名变得有些喜感。
“沈南山。”不知怎么的,我鬼使神差叫出你的名字。
你愣住一秒,轻轻嗯了声。下一秒,你伸手接过我怀里的作业本,转身往楼上走。
刚踏上几步楼梯,没听见我的脚步声,你耐下性子回头,眉梢一扬:“先说好,我不认识语文教研组。要是你不跟上来,作业送晚了可别怪我。”
你以为叫你的名字,是想让你帮我送作业吗,真是幼稚。
迎着午时的阳光,我弯了弯眼,笑容无比灿烂:“好。”
那一路很短,我们却说了很多话。从为什么选择这个学校,为什么选择文科到未来的梦想……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我们就这样走到时间尽头。
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见面会打招呼,节日会互送礼物,生日也能收到彼此的祝福。
随着接触过深,我藏在心里的细微心思也渐渐瞒不住了。
一天放学,陆微拦着我的路,无比理智地问:“岁暮,你喜欢沈南山。”
不是疑问,是陈述。
知道瞒不住她,我干脆点头承认:“是。”
“为什么?”陆微抓着头发,明显十分不解,“学校这么多好男生,偏偏是沈南山。”
我笑了笑,慢悠悠道:“沈南山也很好,不是只有成绩好的人,才是好学生。”
在不知道沈南山的名字之前,我就见过他了。
在一次意外落水事故中,有个钓鱼的爷爷不小心掉进水里,在场所有人都徘徊不定不敢去救。只有沈南山,扔下书包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水里救人。
这只是我上学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匆匆瞥过一眼就忘了。而我之所以会重新记起这件事,是因前几天相同时间相同地点的落水事件。
第一时间冲出去救人的,依旧是沈南山。
等救护车将落水人带走后,我走向站在人群中享受着欢呼掌声瑟瑟发抖的沈南山。
那刻的我很紧张,脚步都有点虚,走得很慢很慢。
沈南山看见我,好似松了口气。待我一靠近,他立马倒下来,整个人砸进我怀里,脑袋埋进肩窝。
他压着笑,闷声闷气地来了句:“江岁暮,得亏你来了,我吓得手脚都在发软,差点出糗。”
“那你很幸运。”我轻声说着。
我纵容自己的贪念,大起胆子伸手环抱你的腰,手掌轻轻拍着你的后背。
等了会儿,我听见你假装苦恼地说:“这么多人看我们拥抱,有点不好意思。”
我跟着笑,往后倒退一步,缓解尴尬的氛围。
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4
班里传出你在追求某个女生时,我正好犯急性肠炎进医院待了几天,回来时你的故事已经被编成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你为爱流泪,为爱发奋读书,为爱打架闹事。
我直接问陆微:“沈南山的事,你能跟我说一下吗?”
陆微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空穴来风,你要我说什么。”
我紧绷一天的脑神经轰然放松,手脚瘫软直接坐上椅子,缓缓舒了口气。
见我这样,陆微恨铁不成钢般摇头:“江岁暮,沈南山不会喜欢你的,别想多了。”
“我知道。”
我从来没幻想过什么,更不敢想象和你在一起的样子。我只是偷偷的,偷偷的把你放在心里,藏在没有人能知道的角落,成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我本以为我们的朋友关系会一直维持到高三毕业,没想却因一个突如其来的游戏而变得支离破碎。
那是高三元旦收假第一天,班主任要求班里每位同学都买礼物,举行抽签互送礼物的环节。
我在精品店逛半天不知道买什么,忽然想起前几天你跟朋友聊天时不经意吐槽冬天趴桌上睡觉太冷。
我想了想,最后买了奶黄色的小鸭抱枕。
回到班里,我刚坐下,你拿着一个包装得花里胡哨的礼物盒走过来,径直丢在我桌上。
“送你的元旦礼物。”你双手揣进裤兜,说这句话时,神情高傲又害羞。有点别扭,又很可爱。
“谢谢。”
我刚想收进桌洞,你突然大喊:“干什么,你不拆出来看看吗?”
班里人全都看过来,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游移。
我被盯得脸颊发烫,拆礼物盒的动作稍显凌乱,弄了好久才解开。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我惊讶得瞪大眼,指着盒子好久才发出声音:“这……你去哪里买到的?”
礼物盒里装着一本泛黄的书。那段时间的我沉迷看书,尤其偏爱一位笔名为“归天下”的小说作者。他的出版书我几乎都买了,唯独缺了第一本出版书。
据说版权到期,已经绝版了。我跑遍大街小巷都没买到。为了这事,我难过了好几天。
你压下嘴角的笑,眼神望向窗外,神情有些不自然:“保密。”
晚自习送礼物环节,我抽到班长陈一洋,你抽到我。
记得你看见小鸭抱枕时,满脸的不敢置信:“男生怎么能用这么可爱鲜艳的黄色。”
我被你夸张的表情笑到,一一向你细数抱枕的好处,包括课间趴桌上睡觉会更舒服。
晚自习最后,班主任组织所有人玩真心话大冒险。一群人围成圈坐,你正好在我对面。
游戏很老套,问题却千奇百怪。不知道进行第几轮后,你输了。
班里人碍于你平常的作风,没人敢举手提问。
气氛沉默间,我刚要举手,陆微率先站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盯着你:“沈南山,前几天班里流言闹得凶,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我就直接问了。”
“你喜欢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在场的人皆屏住呼吸,眼神聚集在你身上,生怕错过任何关键信息。
低头沉默的你忽然抬眸望了我一眼,白炽灯在你眼中碎成万千光芒。在那一刻,我在你眼里看见自己紧张期盼的目光。
“名字不方便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你慢悠悠拖长尾调,拉满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她名字里带了岁字。”
为爱发奋读书,名里带了“岁”字。冥冥之中,一切都跟我扯上关系。
班里开始流传我们谈恋爱的消息。因为这事,我跟你进了好几次教师办公室听训。
班主任老刘抱着保温杯,先对你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最后指向我,摇了摇头,唉声叹气:“江岁暮,沈南山不爱学习混日子就算了,怎么你一个好学生也跟着胡闹。分数不提高了?考试不想考了?大学不想读了?为了个混混赔上你的美好人生,压根不值得。”
这话说得现实,站在旁边的我轻易能察觉到你骤然变冷的气场,以及衣兜里死死握拳的双手。
我低着头轻声应和老刘的话,全程不敢抬眼看你。
有一次气温极低,我们从办公室出来,天空飘下细细绒绒的白雪,操场底下站满欢呼尖叫的学生。
下初雪了。
我有点兴奋过头,不自觉拉着你的手冲下楼梯。我们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彼此距离无限拉近。
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便铺满校园角落,每人头上或多或少沾了雪沫。
你一反常态的站在我旁边,没有加入人群混战。
“江岁暮。”
雪看得好好的,你忽然大步冲到我身前,紧皱着眉,嘴唇开了又合,似乎有话想说。
我来不及反应,刚搓好的雪球脱手而出,直直砸上你的头。
“对不起。”我低头揪衣角,站在你旁边乖乖等你骂人。
你晃了晃脑袋,伸手扒拉几下头发,抬头,桃花眼尾挑衅般上扬,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江岁暮,你他妈故意的吧。”
“至于吗,不就是班里人误会我俩早恋么,真这么介意早说。等着,哥过几天就给你证明,洗白你好学生的身份。”
你自顾自说完就走了。我来不及反应,想反驳的话堵在喉间,不上不下,压得难受。
过了几天,星期五,中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你牵着一个憋红脸的女生站上讲台,笑着向班里人介绍:“强调一下,我喜欢的人叫林文岁。才不是江岁暮那个读死书的书呆子,大家别误会。”
班里人都在鼓掌欢呼,围着你们打转。
透过人群缝隙,我偶尔会捕捉到你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诚,眼里像装了星星。光芒一闪一闪,刺得我眼睛疼。
放学后,我躲在后花园偷偷伤心落泪,不成想又遇到了你。那时的你抱着那个女生,头靠上她肩膀,笑得格外灿烂,远远看去像在撒娇。
我情绪彻底崩溃,双手抱头,牙齿紧咬唇瓣不敢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心脏像被挖空似的难受,偏偏又找不到填堵的方法。
从那之后,每当我遇见你都会选择绕路,实在躲不过就装作看不见坦然路过。
你觉得奇怪。一次课间操结束,你将我拉到后花园,生气质问:“江岁暮,我骂你是书呆子,你生气了?这么小气。”
在你的世界里除了骂人打架,好像就没有能牵动人心情绪的事。你活得潇洒率真,坦坦荡荡。对比之下,倒显得我小气狭隘。
我看着你,明明想解释几句,可一张嘴,却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还能说什么?事实一旦在人心里成立,说什么都像在狡辩。
5
陆微不知道我喜欢你之前,我跟她曾在一个停电的夜晚躺在床上幻想你谈恋爱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说:“我想象不出来。”
陆微抱着手机看小说,边笑边说:“依我看,沈南山这种混不吝谈起恋爱应该和小说里的霸总差不多。”
说着她丢下手机,盘起双腿,一本正经的严肃:“女人,跟我在一起。我给你钱,给你命,给你专属这个学校独一无二的名号。而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做我永远的天使。”
听完我差点吐了,大男子主义一点儿都不像你的作风。
确实,谈恋爱的你跟陆微描述的画面天差地别。
你会为那个女生买早餐,中午等她吃饭,下午送她回家。会偷偷翘课跟她一起上体育课,会为她抢最喜欢的歌手演唱会门票,会在她生理期准备红糖水暖手宝和一大堆哄她开心的零食。为她绑头发,跟她穿情侣装。
晚自习你总爱带她来教室给你辅导功课,两人腻腻歪歪坐在最后一排,生怕被老师发现违反校规早恋的事。
对此,陆微十分不屑:“等着,我明天就去举报。”
我很奇怪陆微最近的反应,她很讨厌你,讨厌到听见“沈南山”这三个字都想吐。
我尝试问过她为什么对你恶意那么大,如果是因我的原因,那大可不必。毕竟是我在意你,又不是你在意我。你本身没有一点儿错。
陆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让我不要打听,她会自己解决。
当时正逢高三模拟考,学习时间紧张,我也没管,听过就忘了。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不想告知众人的秘密,总会在机缘巧合下公之于众。
五月底,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两个星期。
那天我打扫完教室准备回家,刚出教室,迎面撞上一个女生。
她生得高挑,长相明艳,举手投足间娇俏自信。夕阳柔和的淡光笼罩在她身上,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般闪闪发光。
“江岁暮,我能跟你聊聊吗?”
我几乎没有犹豫,出口拒绝。可女生就像听不懂,自顾自开口讲话。从你们相遇到心意相通,每一件事都说得仔仔细细。
而我停在原地,恍然反应过来,眼前的女生就是你喜欢的女生,林文岁。
那个名字里同样带“岁”字的女孩子。
周五的奶茶店学生不算多,我手捧热乎的奶茶坐在角落发呆。准确地说,是消化林文岁说的那些事。
“江岁暮,我知道你喜欢阿南。别否认,女生看女生最准。”
我沉默。
林文岁继续往下说:“你不觉得奇怪吗?高一到高二都冷漠的阿南为什么会突然亲近你,对你好?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我看着她,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林文岁笑了:“你们第一次讲话,他是不是给你送了伞?”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丧失听下去的勇气。总觉得下一句将打破我内心所有的幻想,击碎我的世界。
我想走,林文岁的声音却如惊雷般闯进耳朵。
“其实我也没带伞,阿南特意跑回家拿伞回学校接我。可那天我们正好吵架,我故意跟另一个喜欢我的男生走了。”
点到即止,后面的话不说也明白。
我想哭,泪意逼红眼眶,内心情绪翻涌,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化成一个冷漠的:“哦。”
“不止这件事。”林文岁还在继续说。
“你送卷子去他家,他没有送你。因为他答应过我,除了我,晚上绝不送其他女生回家。”
“我跟他说我喜欢成绩优秀的男孩子,于是他拼命写作业。而他会答应帮你送作业,是因为去语文教研组会经过我的班级。”
“下水救人后他会倒在你怀里,是因为前天晚上我们吵架闹绝交,他想让我吃醋回心转意。”
“他会送你那本泛黄的小说书,也是因为我。”
“那天是我生日,他陪我在图书馆待了一天。晚上回家我们路过一间老旧的书铺,我硬拉着他进去,才有了你最终拿到手里的书。”
……………
五月的夏天,太阳半挂在西边,仅剩的阳光温暖大地,却无法救赎我。
听完这些,我整个人像掉进深不见底的冰窖。四面盖着冰墙,天上落着冰刀。一刀接一刀割裂我的心,任凭鲜血冻结。
晚上回家我做了噩梦,梦里一片黑暗,只有林文岁狰狞着一张脸怒吼:“沈南山是我的,他是我的,是我的。”
梦醒时分,我出了一身汗,头脑恍惚,当晚高烧进医院挂水。所有复习资料搬到医院,一边治病,一边学习。
时间慢慢走着,在举行毕业晚会那天,我顺利出院。
回到班级参加晚会,陆微一看见我就心疼得不行,抱着我又哭又喊:“本来就瘦,生病后就只剩骨头了。”
我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抬眸间,我瞥见你望过来的目光。有担忧,有疑惑,更多的是害怕。
那一刻我就在想,沈南山,你这么潇洒傲慢的人也会因为利用我而内心不安吗?既然如此,一开始说清楚不是更好,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晚会全程我都没看你,只有最后一个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中。我输了,你负责提问。
“说一下,你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谁?”
我侧头看向你,你下意识低头回避目光,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直视。
于是我说:“陈奕迅。”
你抿了抿唇,没再追问。
第二局,你输了。
轮到我提问:“同样的问题,你呢?”
你笑了声,毫不犹豫念出那个名字:“林文岁。”
我淡淡点头,算是回应。
那是我们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对话。直到高考结束,我落榜复读一年,我们都再也没见过面。
直至电影院意外相遇。
6
没遇见你的八年里,陆微不止一次问过我:“再遇见沈南山,你想对他说什么?”
我仔细想了下,似乎没什么好说的。当年乱七八糟的事早就被岁月冲淡,怨恨和悸动早被埋在土里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放下与释怀。
唯一没变的是,我面对你依旧会不受控制的紧张。
就像此刻你坐在我对面慢悠悠喝白开水,而我连喝咖啡都忘了加糖。
“还以为我约你,你不会出来。”你放下杯子,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裁剪合身的黑西装衬得你成熟稳重。
比起少年时期的轻狂恣意,你确实变了很多。
我咽下一口苦咖啡,艰难出声:“不会,都是朋友。你约我出来有事吗?”
你点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为了以前那些事跟你道歉。对不起。”
当年两人早恋的谣言传得太大,沈南山表明林文岁身份后,流言全倒向江岁暮这边。人人暗地里说她心机重,去勾引有女朋友的人,闹得风风火火。最后班主任老刘出面调解,这事才不了了之。
我手抖了下,杯子差点没拿稳。余光瞥见你慌乱的神情,我挺直后背,无所谓的耸肩,语气故作轻松:“其实我早忘了,都没放在心上。”
听见这话,你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们像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断断续续聊了很多,从城市聊到大学生活,再到现在的职业。
临走前,你递过来一张喜帖,上面印着你和林文岁甜蜜相拥的照片。
你说:“下周六结婚,你记得来。”
我捏着喜帖一角,用力到指尖发白,面上还端着笑:“好。”
你走之后,我独自在咖啡馆坐了很久。看暮色沉沦黑夜笼罩大地,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归家。静谧氛围下,我凌乱的心逐渐安稳。
窗外,雨点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我起身走到店外,细雨吹拂脸颊,打湿了头发。
我深深吸口气,抬步走向雨中。
这一次没有人送伞,我决定淋雨回家。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灵感来自少年时期,一个下雨天没带伞的女生着急忙慌找地方避雨时,不小心撞上男生带着新交的女朋友慢悠悠撑伞路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有交集,却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