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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姚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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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相视无言,不解和错愕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
师棠颜的内心更是煎熬,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把苏姚凌的纸给撕裂了。师棠颜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苏姚凌,让苏姚凌收起她的大小姐脾气而已。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师棠颜用颤抖地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眼神中写满着的全是不知所措。师棠颜微微弓起的身子止不住地颤动着,她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子去,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膝间。
谢漠见状,立刻上前将师棠颜扶起。只见师棠颜的眼神涣散,大粒大粒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沿着她线条柔美的脸庞滚落下来。
谢漠把一只手放在师棠颜的后脑勺上,将她轻轻地往自己肩上一扣,另一只手则顺势抚上了她的背。谢漠低下头在师棠颜耳边轻声低语道:
“放心,有我呢。”
谢漠的话让师棠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师棠颜用自己还在颤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谢漠的衣服,她抓得很紧,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师棠颜哽咽着拼命摇头,她抿了抿嘴,眉头紧锁着,害怕得连她细长的睫毛都在颤个不停:“漠漠你要相信我……我我真的……真的只是觉得苏姚凌……她太傲慢无礼了而已,我……呜”
师棠颜已经泣不成声,再也无法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谢漠轻轻拍着师棠颜的背,小声而又坚定地说道:
“我信你!”
“阿颜,我永远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你!”
这句话直接地冲击着师棠颜的内心,师棠颜颤抖地抬起头来看着谢漠。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瞳孔不断地震动着。她似乎有很多很多话想对谢漠说,但最终都融为了一句话:
“谢谢你……漠漠。”
终于,师棠颜在谢漠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
师棠颜哭累了,靠着谢漠的肩膀便睡着了。谢漠挥了挥手,示意长欢过来。
“长欢,你扶一下阿颜,我去看看苏姚凌。”谢漠将师棠颜的头轻轻扶起,像是扶起一个易碎瓷娃娃似的,生怕自己一用力就会把她弄碎了:“接一下。阿颜睡眠很浅,很容易就会醒过来。你的动作轻一点,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她准备一盆热水。不然她醒来发现眼睛哭肿的话,又该闹了。”
长欢连忙上前接过师棠颜,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就自己孤身一人去找苏姚凌?我看她……”
“怎么?我连你都敢孤身去找,还怕苏姚凌吗?何况苏姚凌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谢漠冷冷地说道。
长欢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开口道:“抱歉,是我多嘴了。谢漠,你自己注意。苏姚凌她……”
“多谢。”谢漠不冷不热地打断了长欢的话,径直朝门外走去。
长欢看着谢漠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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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漠是在H高废弃已久的旧教学楼的楼梯口处找到苏姚凌的。
谢漠找到苏姚凌的时候,她是平静的。苏姚凌没有哭,也没有怒,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斜射入楼梯口的阳光柔和地打在苏姚凌的脸上,她的睫毛遮挡住了部分阳光,在下眼睑处形成了一块阴影。
“阿凌,”谢漠低头看着独自坐在台阶上的苏姚凌,伸出了手说道:“起来吧,地上凉。”
苏姚凌抬眸扫了一眼谢漠,用手将塞在耳中的耳机取了下来。
“你们都觉得我很奇怪,对吧。”
苏姚凌冷笑一声,并用手背打落了谢漠悬在半空中的手。
谢漠略略吃了一惊,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去坐在了苏姚凌的身边。
“阿颜她不是故意的。”
谢漠低着头,用指尖轻轻摩擦着台阶。
突然,谢漠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举起的手指。
早就停用了的旧教学楼,楼梯的台阶竟然是一尘不染的!
谢漠扭过头来看着苏姚凌,只见她正用手捂着嘴在肆意地狂笑着。那笑声是冰冷刺骨的,是令人窒息的,像是一把由冰做成的尖刀,狠狠地刺向了谢漠,刺得她血肉模糊。谢漠感觉浑身不适,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是啊,”苏姚凌停止了狂笑,自顾自地说道:“是啊,他们不是故意的。”
苏姚凌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四年前所发生的那场意外。那场令她崩溃的意外。
“他们不是故意的。”
那声音。
“——哥!”
那画面。
“病人头部受到了重创,很大可能要变成植物人了。”
“请节哀!”
那令她窒息的结果。
苏姚凌抱着头,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他们不是故意的!”
“他们只是开了个玩笑!”
苏姚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顾谢漠的阻拦接着说道。
“他们不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
“他们不知道我哥差一点点就死掉了!!!”
苏姚凌紧紧地抓住了谢漠的手腕。
“他们说,让我冷静。”
“可是我怎么能冷静下来啊!”
苏姚凌哽咽了。
“那是我哥。”
“那是我哥!”
“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苏姚凌握紧了双拳,把头靠在了谢漠的胸前。她泣不成声。
苏姚凌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谢漠的腿,她用足了力。
谢漠没有躲开,任凭苏姚凌敲打她的大腿。谢漠抬起手来,想拍一拍苏姚凌的背。但在谢漠的手抚上苏姚凌背部的那一瞬间,苏姚凌像是触电般迅速打落谢漠的手。
苏姚凌的眼白布满血丝,她眼神中满是反感。
“别碰我!”
“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谢漠平静地看着自己被苏姚凌打落的手,挑了挑眉说道。
“是,我是不懂。”
“你懂,那你来说。”
“我听着。”
“你讲多久,我听多久。”
这个回答是苏姚凌意想不到的。苏姚凌的身边从不缺乏惺惺作态的人,各种各样的套路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孩的游戏罢了。
“你……”
“是什么意思?”
谢漠没有说话。
苏姚凌冷笑着说道。
“谢漠,算你厉害。行,我全都告诉你,全都!”
“这是个陷阱我也往下跳了,粉身碎骨我也跳了!”
苏姚凌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软弱的一面,苏姚凌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狼狈了。
良久,苏姚凌缓缓地开口了。
“那得从很久以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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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姚凌有个大他五岁的哥哥——苏姚誉。
曾经,苏姚凌父亲所经营的企业做得风生水起,苏家的家境富裕至极。可惜好景不长,苏姚凌父亲用人不当,导致苏家企业出现了很大的亏空。苏姚凌的父母欠下了巨额债款,为了逃避追债的借贷公司,他们狠心抛下兄妹俩便逃走了。
那年苏姚凌十一岁,苏姚誉十六岁。
兄妹俩一个在上小学五年级,另一个在读高一。
苏家的一个旁系血亲看不下去了,收留了还在读书的兄妹俩,并自掏腰包供他们继续读书。
就在事情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变故又发生了。
借贷公司找上了兄妹俩!!
好心收养兄妹俩的旁系血亲家境并不算富裕,不可能替苏家还清这笔巨额贷款。而借贷公司一而再再三的上门威胁逼得旁系血亲没了办法,只能狠心将苏家兄妹赶出了门。但他们还是会定时给苏家兄妹缴纳学费。
苏姚誉是个很好的哥哥。他把所有的一切都隐瞒了下来,独自一人承担起了一切。
那年,他才十六岁。
苏姚誉在兼顾学业的同时,打着好几份工。虽然苏姚凌是从小娇生惯养着的,但是她特别懂事,从来没有抱怨过这种日子的艰难困苦。
她知道,虽然这种生活很困苦,但已经是哥哥苏姚誉能够给她的最好的了。
可是,祸不单行。
苏家的事情传到了H高里。苏姚誉从来是高傲的,他也有高傲的资本。因此招了不少同学的厌恶。有这样一个可以灭一灭苏姚誉傲气的机会,自然有人坐不住了。果然,一向和苏姚誉不合的同学——邱文博开始找茬了。
邱文博开始造谣,说苏家的企业其实是因为公司老总偷税漏税被发现才被封掉的。
不仅如此,邱文博还怂恿其他看不惯苏姚誉的同学一起传谣。
三人成虎。
谣言四起,事情到底是假是真,又哪有人会真的去明查呢?
可是这招对苏姚誉没有用。
苏姚誉直接无视了邱文博等人的冷嘲热讽。
他们怎么能忍呢?
既然苏姚誉刀枪不入,那就只能攻他的弱点了。而这个弱点,一定就是他十一岁的妹妹——苏姚凌。
于是邱文博等人找上了苏姚凌。
他们以苏姚誉的名义,把十一岁的苏姚凌骗到了旧城区的一处烂尾楼。
苏姚凌从小养尊处优,被家里呵护得很好。导致她过分单纯,缺少辨别真假的能力。
邱文博等人把苏姚凌揍了一顿。苏姚凌很快就被他们打得昏了过去,邱文博等人见状,将苏姚凌独自一人丢在了烂尾楼的一间暗室中便离开了。
寂静的夜降临了,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蔓延,最终将苏姚凌给吞噬了。
当时的苏姚誉接到了工厂的加急任务,加班到了深夜。回到家时才发现。
苏姚凌不见了!!
苏姚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苏姚誉气愤地来到邱文博家中。一见到邱文博,苏姚誉不等他开口嘲讽就用手紧紧抓住邱文博的领子,强行将邱文博拉到自己面前。
苏姚誉青筋暴起,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沙哑地吼道。
“邱文博!!你对凌凌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邱文博的父母闻声赶来:“哎哎?你是哪家的野孩子?动手做什么?快点停下来!”
苏姚誉偏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邱文博的父母。
“你们怎么不问问你们的好儿子干了些什么?!”
“我妹妹才十一岁!!”
“才十一岁!!”
苏姚誉歇斯底里地吼着。
他自责,他内疚,他恐惧。
苏姚誉将他高傲的头颅低下,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抓住邱文博领子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苏姚誉害怕了。
他怕妹妹会因自己而受伤。
“邱文博!算我求你了,告诉我凌凌在哪!算我求你了,好吗?”“
邱文博笑了。
他挣开苏姚誉的手,转身回屋了。
邱文博的父母也走回了屋里。
门外只留下了泣不成声的苏姚誉。
苏姚誉没有办法了。既然邱文博不肯说,那只有自己去找了。
他找了很久很久。身体上的疲倦,心理上的恐惧,让他身心俱疲。
苏姚誉太累了。
为了赶工,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他精神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苏姚凌躺在血泊之中。他听见苏姚凌用微弱颤抖的声音对他说道。
“哥哥……”
“我好害怕……”
“我好像……要死掉了……”
这是苏姚誉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哥哥……”
“你陪陪我……”
“不要离开……”
“我真的……好害怕……”
语毕,苏姚凌便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睁开。
苏姚誉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弯下腰想要抱起苏姚凌,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苏姚誉扯了扯嘴角。
“凌凌,你太轻了……”
“是哥哥的错,”
“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苏姚誉一步一步地朝着H高教学楼的楼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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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姚凌顿了顿,冷笑一声问谢漠。
“你知道为什么这栋旧教学楼停用了吗?”
谢漠心里有了答案。
苏姚凌自问自答道:
“因为有人在那里跳楼了,”
“自杀未遂,”
“还伤到了头”
“现在,那个人成了植物人,”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很大几率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她看着谢漠,笑着说道。
“你猜,”
“他是谁?”
谢漠一脸不可置信,她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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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姚誉走到了教学楼楼顶的边缘。他闭上了眼睛,抱紧怀中的“苏姚凌”。
“哥哥来陪你了。”
“这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凌凌。”
然后,便向前倒了下去。
这一幕刚好被从烂尾楼走了出来,找不到回家路而来H高找哥哥的苏姚凌亲眼目睹了。
十一岁的苏姚凌亲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家人、自己最好的哥哥从楼顶上一跃而下。
苏姚凌没有哭。
她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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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姚凌的身子颤抖了。
“谢漠你知道吗?”
“邱文博的父母告诉我,”
“邱文博还只是个孩子,”
“他不知道会这样,”
“可是……”
“可是……”
她哽咽了。
可是她的哥哥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
这时,谢漠在苏姚凌脚边发现了那张被撕裂的纸。
上面赫然印着。
【植物人成功治愈病例】
【植物人苏醒的几率有多大】
【植物人康复】
……
……
谢漠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