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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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三月，花树萌了新芽，渐次的绿意抹去了冬日的萧索，心境都跟着明丽起来。
回廊下候着的婢女们都换上了单衣裙，桃红柳绿的颜色，花未开，却有了花团锦簇的意思。
正厅里说话声隐约不可辨，素日这个时间早该散了，桑枝估摸着自家娘子还有多久能出来。
轩阔富丽的正堂里，荣恩侯府的女眷们正陪在太夫人下首说着话。
“太子忽然如此……正选着太子妃呢，也不知圣人和皇后殿下后面是什么章程，太子都二十了，可不好再晚了。”太夫人面带忧容说道。
侯夫人徐氏顿了下，太夫人醒转，朝几个孙女温言道：“五娘带你几个姐妹自去玩罢，我和你们母亲还有话说。”
在姐妹们同情的眼神中，为首的周五娘娇若春花的脸上染了些涩意，不过她素来端娴有致，领着几个妹妹们行礼告退，纹丝不乱。
太夫人满意点头，这个时候就是要稳得住。
“昨儿侯爷回的晚了就没来惊动母亲，皇后殿下捎话给侯爷，说裴家意在太子妃位，陛下虽还未决……最后怕也是如此了。
不过皇后殿下也说了，五娘的事自有她做主，只是早些晚些，叫家里不要乱了章法。”
良久后，太夫人叹道：“若是裴家，咱们只好退一步了。只太子这样可怎么好呢？”
那样金尊玉贵行止没得挑的太子，怎么就性情大变了呢？
别人家还好，荣恩侯府身为皇后的娘家，太子的外家，荣华富贵可都是系在他们母子那里的。
尤其是皇后早打算把五娘配给太子，陛下和太子虽未置可否，可有皇后在，五娘就退一步做个良娣也使得。
正等着陛下定夺的时候，太子却出了岔子，闹得宫中朝野议论不休，父子俩两句话就要拍桌子，选太子妃的事可不就搁置起来了。
周大郎之妻崔芸娘宽慰道：“那个裴六娘，我瞧着可赶不上咱们五娘的容色。五娘又是亲表妹，岂是外人能比的，太子殿下总会软了心肠的。”
屋里几个儿媳孙媳都跟着附和着。
自家五娘确是少有的美貌，可裴六娘也不差，只能说各有千秋。
且皇宫里什么美人没有，太子打小见了不知多少，想打动他难呐！
太夫人和徐夫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转向一处，冯氏盈盈坐在那里，雪肤花貌，身姿楚楚，这才是难描难绘，能沉鱼落雁的绝色佳人呐！
一身素紫，却连女人多看一眼都要心旌摇曳，婆媳俩心里同时感叹，五娘要是有这样的容色，太子就是变得再乖戾不测，她们也不会担心。
觉出两人的打量，美人螓首微抬，娇怯迟疑稍许后，小声道：“儿瞧着五娘和太子俩个倒像外人，这哪行呢，还得想法子给两个凑一凑才好。
五娘这么柔婉和顺的可少有，太子如今这样的躁脾气，以柔克刚岂不恰对症了？儿是这么想的，也不知对不对？”后面声弱到几不可闻。
太夫人和徐夫人却听进了，虽说了要退让一步，可有机会谁不想博一博呢。
现下陛下都惧了太子的脾气，只要太子允了五娘太子妃位，陛下也只能认了。
这孩子倒是没白疼她，平时多闷的性子，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如今为了给家里分忧倒说了这许多。
“嫦娘说的在理，等我和你母亲商量后再定夺。好孩子，难为你替五娘这么想着。”
想到去了的三郎，婆媳两个更要怜惜心疼她一二，为免触景生情，这些小娘子婚嫁的事原该远着她的。
忙唤来她的婢女桑枝服侍着，让主仆俩先回去。
桑枝扶着自家娘子出了荣安堂，一路朝南，回了自家的栖云院。
这边被沉香闻声开门迎进屋里，冯妙嫦甩开桑枝的搀扶，径自走到临窗的榻边，蹬掉鞋子就势歪靠在榻上的引枕上。
沉香三个早都估模着最晚也是这时候了，这会儿她爱喝的茶温得恰好着给端了过来，冯妙嫦只略坐起，就着忍冬的手一饮而尽。
对自家娘子的豪放作派早已见惯不怪，沉香接过茶杯又续了一杯放到榻上的雕花小几上，忍冬则手法娴熟地给自家娘子按起肩背后颈。
“娘子今日怎么这么晚，府里有事了？”沉香关心道。
冯妙嫦舒服地哼唧着，这才活过来一样喟叹：“为五娘入东宫的事愁呢，真是越有越不足意，只太子的外家就享不完的富贵了，偏又想亲上加亲。
五娘也是看不开，想嫁找个门地低些的嫁了，不想嫁道观里做个姑子，哪个都是自在日子。
良娣也是妾，要日日早起给太子妃请安，还要一帮子女人争宠生儿子，图个什么呢？”
后面屋里正叠着衣裳的茯苓当即抱了衣服跑出来，她最爱听这些个事了。
四人是从小伴着冯妙嫦长大的，均是当初在别庄时，她的庶祖母裴氏给她精心调教的，贴心不必说，又都能写会算，擅女红厨艺，可说内宅的一应事体都难不倒。
除了裴氏，就是家里母亲妹妹都比不得沉香四人贴心巴肺，冯妙嫦待她们自也亲厚不拘，私下里玩闹说话向来散漫随意。
忍冬给她按好了，正扶起她，四人忙活着服侍她卸了钗环换了家常的衣裳，冯妙嫦才稍坐正了，自己端着茶喝了，拈了块玫瑰酥饼慢慢吃着。
婢女四个默契围坐在榻边，也都倒了杯茶，拿了块各人爱吃的点心就着。
“娘子，怪道不见你出来，原来是听入迷了。”桑枝打趣起自家娘子。
冯妙嫦莞尔道：“你当我是茯苓么。”
随后转了正色，“过几天府里怕是要办宴，差不多人家都要来，你们抓紧着些。”
久未见眉目的事忽又有了机会，沉香四个忙收笑齐声应了。
——
第二日徐夫人身边的婢女翠薇来传话，说十日后府里要办赏春宴，冯妙嫦可以请家里姐妹们来热闹一下。
虽料到就这几日，可这也太快了？
她嫁来三月周三郎就不治去了，人死如灯灭，再亲的家人，时日久了也都收起了哀思，最疼他的太夫人和徐夫人也如此。
所以她过了丧期不扮愁眉不抹泪，却日日不辍地给周三郎诵经超度，守着小院踏实安静度日，落在太夫人和徐夫人眼里既欣慰又窝心。
徐夫人又愧于自己的一念私心让她花信之年守了寡，婆媳俩待她不免处处宽待和优容。
许她三日才请一回安，给栖云院单设了小厨房，为她回娘家方便单配了车马，公中的月银外，太夫人和徐夫人私下还要厚厚地再给一份儿，由着她只留了小厨房的仆妇和院子里粗使的，屋里都是娘家带来的婢女侍候……
种种例外连世子周大郎的妻室崔芸娘都要退一射之地，不过念着冯妙嫦是守寡的苦命人，另几个孙媳间虽常有龃龉，倒没人和她计较这些。
也因她在府中的特殊，冯妙嫦拉着翠薇问话，翠薇也不瞒着都说了。
这才方知太子殿下又出扎心毒语，这是生把荣恩府和周五娘架到了风口浪尖了。
虽说皇后使人堵了流言外传，说传言有谬，却已经迟了，起码在朝的人家差不多都知道了。
所以荣恩侯府这么急着办宴，已经不是想给五娘找亲近太子的机会了，而是想堵住悠悠众口，想向人表明周家根本不急着送女入东宫。
知道了因由始末，冯妙嫦更觉嫁太子不是好营生。
不过肯办宴就好，余的都与她无干。
第二天她早早就打发桑枝回冯家和母亲回禀妹妹们来侯府赏春宴的事，告诉妹妹们的衣裳首饰她这边都会备好，宴前会派人送回去。
桑枝喊了车马匆匆去了，赶在午膳前回来。
喝了杯忍冬递过来的温茶解了焦渴，桑枝道：“娘子，都说好了，宋娘子说都由着娘子安排就好，两位小娘子也都说听娘子的，只是……嫡房那边……”
“嫡房那边想叫带上七娘八娘不是？”冯妙嫦了然道。
桑枝气鼓鼓道：“我正和宋娘子说着呢，大夫人那里就派了孙嬷嬷过来，说不好让娘子你为难把家里姐妹都叫来，只捎上七娘子八娘子就好……”
茯苓最是个爆碳脾气，哪还能忍：“不带，为着那必得贵婿的话，嫡房那边给了娘子多少脸色挖苦。
阖府去庙里打醮都要使法子留下娘子，还要鬼鬼崇崇尽给宋娘子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心思哪个瞧不出来。
这会儿倒想凑上来沾好处，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说到当初冯家嫡房防着自家娘子的奇葩作派，那真是花样百出。
虽说娘子和别人想头不一样，根本妨碍不到她，可沉香三个想起来还是心气不顺。
冯妙嫦慵懒地靠在榻上，伸出纤纤玉指挨个点着：“急甚，就来了又如何，七娘八娘还能真入谁家的眼不成，权阀世家才是朝天的富贵眼，让她们来品品个中滋味也好。”
妤娘和姮娘能说成好亲事，是太夫人和徐夫人想补偿她，才从自己娘家旁枝里寻的能干子弟给说合的。
可说没有太夫人和徐夫人做保，没有她安心在侯府做寡妇，哪可能攀得上。
听她这样一说，再想想同荣恩府家来往的那些小娘子们，沉香几个才回转，倒有些等不及想看冯七娘和冯八娘的笑话。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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