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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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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萧凌在老道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半山坡一处茅草屋。
半山坡视野开阔,山谷中小村庄里的全部,在这里都能一览无余。
老道士沏了壶茶坐下,看见萧凌还在往山下看,直言道,“你看上去可不像是会修无情道啊。”
萧凌收回视线,“仙者是从何得知此事?”
老道士抚着长须笑言,“冷情直心,天生剑骨,再加上这一身凌冽的剑意,实乃百年难遇的好苗子,若是抛弃掉世间俗世,专修无情道,凭你的天分,定会事半功倍,修为一日千里呀。”
萧凌道,“长老们也如此说。”
老道士哈哈哈大笑,“明摆着的道理,不止是你派长老,怕是全天下修真者都这般认为吧。”
萧凌颔首。
“所谓无情道,其法门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无情无感,无知无念,可我瞧小道友的模样,似乎对这条路却并不坚定呐,道心不稳,可要出大事。”
萧凌惭愧垂首,“弟子确有不明。”他犹豫片刻,拜道:“还望仙者指教。”
老道躺在逍遥椅上,握着巴掌大的茶壶,顺着茶嘴悠哉喝着,“诶,不急。我既答应了陈老头传你独门绝学,自会在修习上指点你。不过是否修习无情道,关乎你自己的道心,这事呀,还得你自己想明白,老头子我可没那么大能耐,替你做主。”
“可若不修习无情道,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萧凌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自记事起,仙门中人便教导他一定要修习无情道,日后斩妖除魔,保护天下苍生,他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自从进入小洞天起,这里的一切无不在推翻他的认知。
俞师侄说他是块被雕琢好的冰,被师门束缚。
妖魔也并非无恶不作,三者竟能和睦共生。
老道士悠哉道,“世间万法,海纳百川,何苦将自己困于一隅呢?欲速则不达,有时候不走捷径才是最大的捷径呐。”
萧凌略有歉意,“我不明白。”
老道仰头喝了口热茶,边笑边摇头,取下搭在椅背上的粗粝布衣,轻轻一挥,一柄镰刀便出现在了萧凌手中。
“若是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这里想,自是什么也不会明白。”老道笑言,“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帮我把地里的杂草割了。”
割杂草与他之前答应的独门绝学,分明没有一点关系。
萧凌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这油嘴滑舌的老道给忽悠了,接过镰刀便朝老道手指的那块田走去,老道曰,“若是看见地里有野菜,记得帮我挖出来,否则今天的晚餐没着落。”
“好。”
没走几步,老道叫住他,咂舌言道,“瞧你功夫不错,若有闲暇,再帮我打些野兔野鸡什么的吧。”
萧凌:“……好的。”
村庄的田地是各家各户都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田间用锄头挖出了沟壑,用以分明各家的地。
第一次来此的外乡客,按理来说是分不清田地所属的,但老道的田实在过于与众不同——那一簇簇比天高的杂草杂树,突兀的出现在规整的农田中央,简直像块与世隔绝的荒地。
萧凌没做过农活,在远处安静观摩田地里的农妇耕地,割草播种比起修行而言自然算是简单,他在脑海里跟着妇人的动作演练,不消片刻便学得有模有样。
他将袖子挽起,拿着镰刀正要下地,就听到农妇们津津有味讨论的事情。
“诶,你知道吗,那个男寡妇。听说他是和小叔子一齐从皇城里搬来的,主家还是陈老头的恩人!”
“知道呀,我今早去村口瞧了,你别说,那小模样还真挺俊秀。”
“光俊俏有什么用?不能生孩子,还不守贞洁,这么个花瓶娶回去真是丢脸呐!这不,丈夫刚死,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啧啧,玩得还挺花。不仅用绳子捆绑,还让那奸夫给他摸尾巴!真是不要妖脸啊!”
“哪个奸夫?”有妇人好奇问。
八卦的农妇道,“就是今早比他先到的那个小公子呀,听说在皇城的时候还求娶过他,不过他时间没掐准,求娶那日萧家大郎刚下葬,就被打出去了。”
又有人执不同的观点,叹声道,“这小公子也是个痴情人呐,竟追到了我们这穷乡僻壤之地。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是萧家强取豪夺,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
萧凌脚步一顿。
在妇人绘声绘色的八卦之声中,他也不禁回忆起那日周轩声势浩大地迎娶俞师侄一事——
虽小洞天内五分实五分虚,但周轩面上的欣喜和看向俞师侄时,脸上那份绯意却做不得假。
萧凌蓦地握紧双拳。
他在原地犹豫许久,最终内心的迫意还是压过了门规。
——对不起。
萧凌敛下眸子,对着那几个妇人默声道了声歉。
随后,几缕灵丝悄然飘入那些妇人的神识之中,或许因她们只是尊圣用灵力捏造出的妖怪,萧凌的灵力很容易便潜伏了进去。
他闭上眼,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划出一道符,那几缕灵丝提取到的情绪便清楚地传达了过来。
——她们说的是真话,所见所闻皆为事实。
萧凌张开眼,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薄唇微动,缓缓吐出两个字。
“周轩……”
……
他虽生出了危机感,但作为被仙门委以重任的大弟子,他现在最紧急的任务:一是寻找破解小洞天在之法,二是接受尊圣给予他的机缘,提升修为,以为日后抵御魔族,守护苍生做准备。
更何况,老道士一句传授他独门绝学的话,便是给了他行动的限制,怕是白日里都只能来此地与他论道。
那他不在的时间里,周轩会不会趁虚而入呢?
萧凌有些不放心,俞师侄单纯善良,裴柏枫简单几句话便能哄得他心悦。
而周轩却是极尽浮夸、孔雀开屏的蓬莱少主,不必像裴柏枫那样碍于身份而畏手畏脚,若再加上蓬莱之人给他出谋划策……俞师侄毕竟贪财,又那么涉世未深,岂不是很容易蓬莱的法宝奇珍蒙蔽双眼?
萧凌越想越心乱,豁然记起裴柏枫在破庙里,对他的提议——
“弟弟,你我本是同根生,无论家世、天赋、资质都无任何不同,就连性情……或许不乏也有相似之处。何必排斥我呢。”
“你想要他不被夺走,我想要接近他。你既忌惮我的身份,那我便成为白日的你,我们公平竞争,光明正大赌一把,看看他究竟喜欢的是白日的我——还是黑夜的你。”
“况且——互换身份后,你碍于世俗礼教不便做的事,我也可以帮你。”
……
只能如此了吗?
萧凌缓缓吐出一口气。
风吹云移,树荫歪斜。
白衣青年缓步来至树后,放下一柄寒彻透骨的灵剑和一只通体火红的妖兽,随后便拾起镰刀,挽袖束发,朝荒田走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闪过,眨眼指尖,稚松与阿归已消失不见,留在原处的只有一张诡谲可怖的银质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