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在和梭梭［花滑］》似零非零

3、第三章

　　第三章
　　李梭梭一夜未眠，怀里揣着那双昂贵的冰鞋，脑子里响着男人的话。
　　那帅哥大概率是冰场开卡的销售，拉会员吧。入会送课也不是什么新营销模式了。办张俱乐部的卡得上万，可不得整点诱人的东西。
　　只是配的鞋也太好了一点。
　　昨晚他上淘宝查了，edea顶配，刀还是订制的。多久才能收回本啊……难道自己真踩狗屎运了？
　　不过，他一个坐轮椅的教滑冰……
　　听着都扯。
　　“哎哎哎！”客人惊呼，杯中的酸梅汁倒得溢出来了。
　　李梭梭连忙收手，赶紧拿布去擦，一个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你这根本擦不掉！”客人指着自己的白衣服，上面明显的一大块红印。
　　领班看到这边出了状况，快步走来，看到客人身上的酸梅汁，明白了。他瞪了李梭梭一眼，赶忙笑着道歉：“非常不好意思啊，要不您先把外套换下来，我们帮您用专门的清洁剂洗一下好吗？”
　　“你怎么做事的！看着都能倒出来，”客人很生气，指着李梭梭骂，“这就是你们火山湖的服务吗？”
　　对方情绪激动，整个大堂的目光都被吸引了。李梭梭一个劲道歉，抱着那件衣服，腰弯得比桌子还低，不敢抬头。
　　“真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要不今天给您这边免单，您看成吗？”领班说道。
　　……
　　李梭梭在工作间搓衣服，想着自己又白干一星期，600大洋啊，心痛。
　　“你最近怎么回事？”领班处理完刚才的事，黑着脸。
　　“吴哥，抱歉抱歉。”李梭梭连忙认错，手上搓着泡沫不敢停。
　　“长点记性，下次不是扣钱那么简单了。”领班瞥了他一眼。
　　“好的好的！吴哥您放心……”李梭梭赶紧应道。
　　不等他说完，门“砰”地关上了。
　　工作间响着稀里哗啦的水流声……
　　李梭梭用了按清洁剂，搓呗，自己犯的错，他认栽……
　　他把衣服洗好烘干，熨烫整齐送了回去，满脸堆笑把人送出门口，一路鞠着躬小跑给人按了电梯。
　　看着电梯门关上，他才松了口气。
　　“梭梭，86台4位，带客。”耳麦里响起领班的声音。
　　李梭梭应道“来啦！”，赶紧跑起来，在这没有喘息的时间。
　　……
　　下班。
　　今天李梭梭干得很卖力，跑前跑后的，只希望能挽回点什么。
　　他得保住这份工作，这是自己所有的经济来源。一旦被开，第二天吃饭都成问题。
　　他从手机柜里取出手机。
　　23：30
　　李梭梭一拍脑袋，有件事给忘了。
　　他抓起冰鞋就往冰场跑。也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这么晚了。
　　得把鞋还给他。
　　李梭梭已经决定不滑了。
　　他明白，梦想那种东西不属于自己。
　　如果有空，他会在火锅店端盘子、在流水线组装、在工地搬砖……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出现在花滑赛场。
　　18岁是追梦的年纪。
　　有的人正踔厉奋发备战高考，为考一个好大学拼尽全力；有的人已经开启征程，正在赢遍所有世界大赛；而对于李梭梭，干活、赚钱、养活自己才是首要任务。
　　……
　　周在坐了很久，他八点就到了。
　　欣赏来滑冰的各种人。
　　在游客当中，拉着手卿卿我我的情侣最为常见，他们不时扑倒在对方怀里，你侬我侬四处撒粮。偶尔还会出现几个哭着练滑冰的小孩，教练跟在身后，屁股往冰上一摔就迎来一棍击。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周在看得入迷，直到熄灯还舍不得离开。他真的太喜欢冰场了，这里的空气、这里的人、这里的故事。
　　看着宽阔的冰面，周在想，他甚至没有好好跟它告别。
　　如果他知道那天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滑冰，一定会俯身，深情地亲吻它、感谢它。
　　周在转着轮椅到冰场边，把腿从踏板上搬下来，放在冰面。
　　他静静地看着。脑海里突然跑出很多画面。
　　也是这一双腿在冰面，跳四周跳、蹬冰、大一字弧线、贝尔曼旋转、小跑着奔上领奖台……
　　从16岁开始，带着他一路赢遍四大洲、大奖赛、世锦赛、冬奥会。他的职业生涯就没下过最高领奖台。当时的他笃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为花滑而生。
　　周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安好的放在冰面上，依旧没有感觉。
　　他笑了，自己在期待什么。
　　李梭梭在门口站了很久，看到这幕，心里一颤。
　　原来他也想滑。
　　李梭梭没未想过，一个坐轮椅的人竟对滑冰有如此强烈的欲望。而他甚至站都站不起来……
　　李梭梭被触动了，心中那层壳似乎被打出了条裂缝。
　　“我以为你不来了。”周在发现门口的李梭梭，有些惊喜。
　　“换鞋上冰吧。”他划着轮椅退到场边。
　　李梭梭犹豫着，还是没说出口。算了，滑一次吧。人都等这么久了。况且，他实在没法拒绝那道期盼的目光……呃…那张好看的脸。
　　“花哥，我昨晚跳三周居然成了。”李梭梭很高兴地说起，低头绑鞋带。
　　“花哥？这什么破名。”周在哭笑不得，“我叫周在。”
　　估摸着是上次去店里吃火锅，徐瑞诚那嘴一直叭叭“小花小花”。周在恨不得把他毒哑。小时候还好，现在一大老爷们喊这名，路人听到多半觉着有病。
　　李梭梭用力拉紧鞋带，手都在抖，恨不得让冰鞋长在腿上，这样落冰才会有安全感。
　　“不是这么系的。”周在一把捞起李梭梭的腿架在自己腿上，亲手给他示范。
　　“哎，在哥，你小心。”李梭梭看得一惊，开了刃的冰刀直接放到周在腿上，他不敢乱动。
　　“没事，”周在不在乎，鞋带在他指间飞绕，“系鞋带要有松有紧，给脚踝更大的活动空间有助于滑行，当然了，这对你落冰的控制也有更高要求。”
　　李梭梭看他熟练的动作，眨眼间一双完美的绑带出现在自己面前。太专业了。他不得不思索，周在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哥，你也玩过花滑？”李梭梭问。
　　话一出口，李梭梭才觉着不妥，这不是戳人伤口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在却不在意，笑了笑说：“是，以前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玩过一段时间。”
　　“噢……”这回李梭梭倒不知道接什么了。
　　“后来伤了就不滑了。”周在帮李梭梭系好了鞋带，“走，上冰试试。”
　　李梭梭站起来蹦了蹦，松紧刚好。他大跨步跃上冰面，嘿，这顺滑的感觉，高级鞋就是不一样。
　　“滑你的《雪绒花》，”周在对他说，“把所有跳都换成三周。”
　　“啊？我还没练别的跳。”李梭梭给听懵了，昨天才刚试成一个后外点冰跳。今天他就要把所有跳跃换成三周，直接放进节目里。
　　“就放节目里练。”周在说道，手机打开雪绒花的音乐，不跟他磨叽，“开始。”
　　在长达4分30秒的节目中，选手持续滑行、旋转、步伐、表演，此时再进行高难度的跳跃，对体能和技术都有更高的要求。
　　正是知道这点，周在才这样要求。他不希望李梭梭辜负自己的天赋，他想看他站上更高的地方。
　　“Edelweiss, Edelweiss，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歌声在空旷的冰场回荡。
　　蹬冰，滑行，转三接后压步。
　　即将迎来第一个跳跃，后外点冰三周。
　　“咻——砰”李梭梭狠狠摔在地上，滑了老远，撞上挡板才停。
　　“靠。”李梭梭甩甩头，这三周跳是有点猛。
　　“音乐没停，继续！”周在朝他喊。
　　李梭梭爬起来，往前赶了两步，追上音乐的节奏。
　　萨霍夫三周，起跳！
　　成了！
　　李梭梭信心一下回来了，脚下的步伐也兴奋起来。
　　“注意节奏，衔接！滑行不要飘！”周在提醒道。
　　对于滑冰的要求，他一向严苛得不近情理。也正是这样才铸就了一个花滑传奇。
　　接续步后，李梭梭准备loop三周跳。
　　这是他最后一个跳跃，此时体力已到极限。两双手如海带在空中乱舞，上半身的滑行姿态不忍直视。
　　周在正准备开口骂人，却发现李梭梭蹲得很深，他在蓄力。
　　想干什么？
　　一个蹬冰后压步，把重心移到右脚，踩住外刃，深蹲，臀部发力。
　　起跳。
　　这个转速……四周跳？！
　　还没等周在惊叹完，李梭梭重重砸在地上。他懊悔地捶冰。
　　还差80度。
　　不急，还早呢。周在笑了。
　　深夜的冰场，男人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滑行的身影。
　　他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少年，满腔热血，勇往直前。
　　在一个个孤独练习的黑夜，从未想过将来的某天，他也会站在明亮的聚光灯下，周围的鲜花、掌声、欢呼都为他而起。
　　周在看着李梭梭。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又在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