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目不识町

28、落井下石

　　硕大的落地窗前，许弋单手支窗，俯瞰着楼下火柴盒与蚂蚁一般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众生。

　　一阵谨小慎微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许弋无边的思路。他阴着脸沉声说道：“进来。”

　　助理唯唯诺诺的推门进来，看见许弋的脸色心里突突狂跳。最近许总心情不好是连保洁大姐都能看出来的，自己逼不得已进来问点事，也生怕被他情绪波及，出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混不到。

　　小助理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许弋还有好几米的地方小心问道：“许总，您三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我去给您准备点……”

　　“有事吗？”他话没问完，就被许弋冷冷打断。

　　小助理一个激灵，急忙长话短说：“许总，那个褚樑，您准备……”

　　“……”咋一听到这个名字，许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犯恶心，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而后说道：“捧着，捧的高高的。”

　　“啊，”小助理有些不明白，音调都有点拐弯：“您这么讨厌褚樑却要捧着他？”喜欢李至迦却使劲踩着让他万劫不复？这是什么骚操作？

　　“……”许弋长长的凤眼扫了助理一下，嘴角轻轻弯起来，说话间隐约能看见嘴里血红的舌尖，阴鸷的像是吐着芯子的蛇：“为什么不捧着，呵……必须捧着……”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还有，联系褚樑的经济公司与工作室，把小迦以前的资源都给他。让褚樑得到这些资源以后同时去踩小迦，不遗余力。”

　　天选之人？我要让世人好好看看褚樑是如何拉踩李至迦的，你们所谓的天选是如何变成笑话的……

　　爱情么？我倒想看看，一高一低极致倾斜的爱情，如何保鲜如何长久，尤其像李至迦那样凡事不肯认输，傲骨铮铮一腔热血的人……

　　许弋的眼神像淬了毒，越来越阴鸷森冷，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那极致扭曲的面孔吓得对面的助理牙齿打颤，嘴里喏喏的答应着，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 ***

　　许弋精挑细选的助理，聪明勤快，办事效率自然不必说。第二日，褚樑便出现在了许弋的办公室里。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两个长相、身高差不多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张力拉满，电石火光间恨不能将周围一切烧成焦土。

　　小助理老早就闪身溜出屋子，心有余悸的关好门，生怕跑的慢了殃及自己这条小池鱼。

　　许弋从小在顶层世界打转，到底气场气度高出一筹。见褚樑的气焰慢慢消减下来，也转身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翘起二郎腿，将上半身隐在暗处，沉声说道：“褚先生好气度啊，请坐。”

　　说实话许弋这话不算恭维，能在自己张力拉满的情况下与自己对视的，除了李至迦，其他还真不多。

　　褚樑自觉败下阵来，气闷的坐到离许弋最远的那张沙发上，修长的指节捏的‘咔吧’作响。

　　房间内沉闷压抑，像是一触即发的战场。

　　“你把李至迦藏到哪里去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褚樑沉不住气，问出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

　　许弋倒是没有想到褚樑也不知道李至迦的下落，嘴角在暗处抿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内心暗自窃喜。长久以来终于有一丝让自己欣喜的消息，许弋的声音都稍微愉悦起来，语气也变得和缓客气。

　　“我自然会照顾好小迦，就不劳褚先生费心了。今天请您来，是想请您当苟福吉的代言人。”

　　“小迦……呵……”褚樑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嘲讽的冷笑道：“这个代言是至迦的，我不要。”而后皱着眉头没有一丝犹豫的拒绝了。

　　“这可是个国民品牌，对您这样刚刚炸红的小明星推广十分有利，您可要想清楚。”许弋好整以暇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自己更深的埋在暗处。

　　“……我说了，我不需要。还有，告诉我李至迦的下落。”褚樑的愤怒快到达临界点，他往前半坐直身体，似乎是准备随时起身抓起许弋的脖领反手给他两拳。

　　许弋嗤嗤的笑了，他也将身体前倾，将自己阴鸷的脸暴露在阳光下，森森微笑的看着褚樑：“我也说了褚先生，小迦，我会照顾好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把至迦害成现在这样的么？至迦现在会稀罕你去照顾？”褚樑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冲许弋喊道：“你个变态，我不会离开至迦的，更不会把他让给你，你少做梦了。”

　　说罢，他大步转身向离开屋子，却被身后的声音生生顿住脚步。

　　“只要踏出这间屋子，我就可以让你万劫不复。你的家人，你的事业，你的朋友，你的经纪公司，你的名誉，你的后半生……所有一切，都将被我碾在脚下，踩成烂泥。褚先生，你，想清楚……”

　　许弋稍稍提高音量，语气和缓，一字一顿不紧不慢，却字字诛心。漫天寒气如牛芒细针，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将褚樑扎的浑身颤抖，瞠目欲裂。冷意从尾椎窜上脊梁骨，在脑壳中肆意爆炸。

　　握在门把手上的修长手指，在这一刻犹豫了……

　　褚樑的经纪人在门外听得也差点蹦起来，他急忙推开大门，也顾不得规矩和屋内压抑到窒息的气氛了。一把将褚樑推到一边，点头哈腰急赤白脸的对许弋表白道：“许总，许总，您别生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小子还年轻不懂事，回去我好好教育他，好好教育。代言的事情没问题，没问题，许总肯赏饭吃，那是我们天大的造化，回头我们就来签合同。今天我们就不打搅了，您忙，您忙，改日我特意登门道谢。”

　　话一说完，经纪人连忙给许弋深深鞠了一躬，反手压着褚樑出了屋子。

　　*** ***

　　“你T妈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是谁，敢跟许弋叫板。别说你我，即便咱们大老板在这里，也是分分钟被他踩在脚下还得给他舔鞋底，你T妈算老几，算老几！”

　　褚樑被经纪人黑着脸的提溜回工作室，就开始被他扯着嗓子国骂到现在。

　　“我……我没做过错事，我不怕他。”褚樑梗着脖子，坐在沙发上重重说道。

　　“放你M的P，”经纪人被气的语无伦次，什么国骂都出来了：“你T妈的少给我装天真。李至迦做什么错事了有今天的下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他得罪了许弋许大少，那他有今天就是罪有应得，就是活该。”

　　“他不是……”褚樑激动的蹭一下站起来，大喊道。

　　被经纪人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咣当’一声砸在褚樑脚边的地板上，杯子应声而碎，瓷片四下飞溅，与之前被摔碎的碎片混在一处。

　　“给我闭嘴！”经纪人冲褚樑大吼道。

　　两人公牛一样喘着粗气对望着，谁也不服谁。

　　末了，还是经纪人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许弋和李至迦的事，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多少也有耳闻。人家李至迦是他许大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只要李至迦点头，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李至迦抵死不从，许弋难道还舍得把他逼死？”

　　“……”听见有人这样惦记李至迦，直把褚樑气的后槽牙咬得咯嘣响，抿着嘴不吭声。

　　“你呢？许大少收拾你还能手软？他是怎么对付李至迦的你我都看到了，你觉得他要是对付你，我还有地方给你收尸么？剩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难道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经纪人看见褚樑不再像刚才一样眼红颈粗，放软口气，继续劝说道：“即便没有许弋，李至迦自己在圈里也混这么多年了，人脉攒到了，红利吃够了，至少伤筋不动骨。他的代言违约金赔了多少，你知道么？你敢想么？这些代言的违约金堪称天价，别说几十个，就几个，你褚樑赔得起么？你才刚刚红了两天，一家老小都指望你养，在二线城市买个房还要按揭，你能经得起这样的闪失么？”

　　“……”褚樑红着眼圈看向经纪人。他说的这些，自己何曾不知道，任性的代价太大，大到褚樑承受不起。

　　“我言尽于此。褚樑，识时务者为俊杰，奉劝你好好想一想。”见自己的劝说初见成效，经纪人见好就收，上前拍拍褚樑的肩膀，长长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屋子里就剩下自己时，褚樑再也支撑不住，沉默的滑坐到地板上，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来……

　　为自己的软弱无力，为自己对李至迦即将到来的背叛，为所有的身不由己。

　　没过两天，网上对李至迦攻击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同时谩骂褚樑的那些声音也开始销声匿迹。同一批谩骂李至迦的水军与营销号，开始转向大捧特捧褚樑。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风口浪尖上跳舞，那需要极大的智慧和勇气，而褚樑，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这场全民网暴，以李至迦单方面销声匿迹而结束。

　　而褚樑，以他大智若愚的过人智慧，行动迅速的预判与果决的执行力，成功抽身而出。

　　在名利场这条不归路上，与李至迦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