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成诺》衔山吹水

8、第八章

　　怎么可能不管！
　　成诺扭回了头，骆帆正努力地抬头朝他微笑。

　　天啊，这是哪个没常识的人设计的卫生间，马桶竟然正对着淋浴房。

　　成诺扯着毛巾盖住下面，背过身时心里的悔恨简直淹没了大西洋，这还不如在浴缸里洗呢。

　　等成诺都洗好了擦干净了身子，骆帆还赖在马桶上没走。
　　成诺没办法，又抖开了毛巾遮住下-身，敲着淋浴房的玻璃：“你怎么还没好？”
　　“这就好，这就好。”骆帆磨磨蹭蹭从马桶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回了下头。

　　成诺听见卫生间的门“砰噔”一声合上之后才从淋浴房里走了出来。
　　可是……
　　他皱眉，捶着门朝外怒吼：“喂！我的衣服呢？！”

　　门“砰噔”一声又开了。门缝里伸进来骆帆鬼鬼祟祟的头。
　　“换上这两件衣服吧，你之前的那两件味道太重，我刚拿出去扔洗衣机里了。”
　　说完便伸进来一只手，递过来两件淡色的睡衣。
　　“外套你有没有洗？”成诺突然急了，里面还有信呢。
　　“怎么？没有洗，有什么问题？”
　　“唔，没有。”成诺赶紧伸手接过骆帆手里的睡衣再迅速关上门。

　　那睡衣看上去被人穿了很久了，洗得都有点发白了。
　　成诺拿起睡衣，勉强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股阳光的清香气息。还算能接受。

　　成诺穿好睡衣出了卫生间的门，一抬头就看见了还挂在房门边挂衣架子上的外套。
　　他抬脚往骆帆的书房走。
　　结果某个家伙已经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挡住了他。

　　“怎么？我不是睡书房？”成诺有点疑惑。
　　“呵呵，书房太小，睡不下。”
　　“哦，那我睡客厅？”
　　“我家没多余的褥子……”
　　“那就是说我得睡沙发上了？”
　　“别，沙发太短太窄，睡醒了会腰酸背疼。”
　　“那我睡哪？”成诺不耐地皱了皱眉。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爱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这里。”骆帆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那间主卧。
　　“哦，你让我睡你床上，你睡沙发上？”
　　“当然不是，我的床很大哦，2米乘以2米，绝对够我们两人睡。”骆帆哀怨地看了成诺一眼。

　　成诺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这家伙的话应该是没什么可信度。
　　骆帆急了：“我绝对没有骗你，不信你过来看。”说着就把成诺往自己卧房里扯，“你看，床很宽吧。而且，我准备了两个被筒。我们俩都是男的，又是这么大的床，有什么不能挤的。”

　　“唔……”说实话，成诺看着那张大床，真的有点心动。
　　“好吧，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不准往我这半边挤，还有，不准乱踢被子乱蹬被子。”
　　“好，没问题！”骆帆赶紧拍了拍胸脯应许道。

　　成诺裹着睡衣挤进了那被窝，被窝里还算暖和，虽然成诺已习惯裸睡，但今天这种情况也只能先凑合凑合了。
　　骆帆果然很守信用，洗完了澡就老老实实地躺在边上，连动都不动。
　　两米宽的床比想象中大很多，就算平均起来一人也有一米呢，一人一边，基本上和自己单独睡没什么差别。

　　时针指向了2点，成诺裹在那暖和的被窝里，模模糊糊地想，今天果然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啊。
　　床很舒适，夜又已深，他又太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齐芾一袭白色的衬衫，站在纯白的，没有一丝阴影的地面上对着他笑，好久未见的温暖笑容还是那么的熟悉。
　　他朝着齐芾所在之处奔跑而去，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
　　可是齐芾只是笑着看着他说：“成诺成诺，既然三年后我已不在，你便也不必守着那承诺。”
　　“不！”他大喊了一声朝他扑去，可是突然一辆大卡车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头撞上齐芾，将他撞入地面边缘漆黑的阴影里。
　　他赶忙跑过去，伸长了胳膊想够到齐芾，可是不管他怎么跑，都跑不到那片阴影里去。
　　全身冷得在发抖。
　　可下一秒便又有温暖触碰上了他的身，他像溺水之人看见救命道菜般立刻朝那温暖处靠过去。
　　那温暖果然便更炽热地包围着他，他的心不再那么地惶恐害怕，身体也不再颤栗。
　　好像有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说：“别怕，你还有我，至少，你还有我……”
　　不知听那声音喃喃了多少遍，他终于觉得不再寒冷，全身也慢慢回暖，安静了下来。
　　周围不知何时已变换了景色，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地方，有人穿着白色的礼服站在一个半圆形的大理石拱门门口，好像是在等他。
　　会是谁呢？他迈步上前去，好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可是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似乎又过了很久，他努力抬了抬眼，还是黑黑的一片。
　　“唔，还可以再睡会么。”闭上眼，他打算再睡一会。
　　不对，这箍在自己肚子上的是什么东西？还有背上贴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耳边还有一阵阵的热气？还有，腿好像也被什么东西给夹紧了！

　　蓦地惊醒了大半，成诺睁眼看见眼前自己那空空的被窝——唔，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滚到骆帆睡的这半边来了。
　　耳后的鼻息还十分均匀，看得出主人睡得正香。

　　他刚想把骆帆喊醒个，又想到昨夜那家伙也是两点才睡，早上怕是还要上班。这么一想，他又闭上了眼，不一会便沉入了梦乡。

　　“喂！起床啦！”男人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成诺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睡。
　　“再不起我要打屁股了。”那烦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成诺懒得理它，动都没动。
　　突然身子被翻了过来，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齐芾！你怎么能掀开被子打，很疼啊你知不知道！”成诺胳膊一撑，对着眼前的男人就是一声吼。

　　成诺睁开眼，立刻愣住。
　　骆帆也在发怔，抬起的手还扬在耳边。

　　最后还是成诺先开的口：“骆帆，现在几点了？”
　　骆帆木然放下手：“十点。”
　　“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去上班？”
　　“今天周日。”骆帆踱步去了窗帘那边。
　　“哗”得一声，冬日明亮清透的阳光就全射到屋里来了，由于太阳的高度角很低，便把床也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光芒之下。

　　成诺抱着被子，沐浴在这片光芒下。
　　骆帆摸了摸他的头，说：“赶快起来吃饭吧。饭已经做好了啦。”然后又用成诺足够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唉，抱着好舒服，半个小时前我也是真的不想起啊……”
　　成诺抓紧了被子，他母亲的，当初自己那么好心干嘛，真该一脚把这个家伙踹醒的！

　　成诺清水漱过口后拿水扑了扑脸。
　　骆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你怎么不刷牙？”
　　“我漱口了。”
　　“不行，拿我的刷牙杯，这次算便宜你了，给我刷牙！”
　　“……”
　　“不刷没有早饭。”
　　“那我不吃了。”
　　“不行！我都已经做了，你不能不吃！”

　　“你洗脸怎么不擦脸？”
　　“我喜欢自然风干。”
　　“不行，喏，这是我的毛巾，特好认，就这一条。快，擦脸。”
　　“……”
　　“你不擦我就给你擦了啊。”

　　刷牙洗脸全部返工完毕，成诺再度坐在饭桌边。

　　早饭虽然是煎鸡蛋，但是这鸡蛋色泽嫩黄，焦中带酥，外嫩里软，成诺一口气吃了三个。
　　也不知道这骆帆是跟谁学的，饭菜做得真的是非常好吃。

　　“骆帆，你这手厨艺是跟谁学的啊？”
　　“呵呵，我不是去了一个酒店工作了么，都是在那里跟着别人，学了点。”
　　“诶？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恩？酒店是轮流公休，正好今天我休息。”
　　“哦，这样啊。”

　　心满意足地吃完了饭，成诺站起身，在门后衣架上搜索了半天，回身问骆帆：“我的衣服呢？”
　　“不就在上面么？”骆帆头都没抬。
　　“我是说衬衫和裤子。”
　　“洗了。”
　　“我知道，我是问干了没？”
　　“还没晾。”
　　“没晾？那能烘干吗？”
　　“烘干？”骆帆挤着眉心地抬头看他，一脸古怪，最后才撇了撇嘴木然道：“我们家的洗衣机，好像……没有烘干功能？”
　　“好像没有烘干功能？”成诺抱着衣服，跟随着骆帆的音调也将自己话语结尾提高了八个音符。

　　被成诺盯得非常想挖个洞钻进去的骆帆，最后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成诺领到洗衣机前，顺道也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的洗衣机是有烘干功能。

　　成诺心中好笑，但仍是板着脸穿好烘干的衬衫和裤子。
　　“你真的要走？”骆帆眉头皱成了川字，满眼写满不甘心。
　　“对啊，去上班。”
　　“可是现在不应该是中午下班时间么？”
　　“我们出差的，上班时间不规律。”

　　“你不吃了午饭再走？”
　　“不吃了。”
　　“我做的哦~”骆帆特地加了尾音着重强调。

　　成诺终究还是没能抵抗得住那对扑闪扑闪的星星眼和肚子咕咕声的双重夹击，妥协了。
　　可是看着骆帆哼着歌开开心心地做菜去，他还是有些恍惚，这怎么说都应该是他得益的事吧，为什么他会有种那个小子赚了的感觉？

　　两个小时后。

　　“你租的房子在哪里？”挡在成诺身前努力扒着门框的骆帆问。
　　“……”不说话，成诺决定用沉默对付这只粘人的苍蝇。这家伙从吃饭一直讲到现在，嗓子不会哑的么？他决定把骆帆那原本温柔忠厚好男人的形象从自己心中抹灭。
　　“呐，这是我的地址。”骆帆一点没感觉到这边的低气压，径自从门柜上的便笺上扯下张纸，写了字塞在成诺手里。“以后有什么困难了，要记得我这个朋友，来找我。”
　　成诺握住手里强行塞入的纸条，低头看了看，放进了上衣口袋。
　　踏出门的时候，他终于说：“滨海新路48号。我的地址。”

　　刚出门，便抬头发现了电梯。
　　“这不是电梯么！你这家伙昨晚到底发的什么疯？！”成诺转身对着骆帆吼，却发现房门已经关上。

　　说不清为什么会有些失落，他还是按了向下键。

　　绿灯指示亮了，电梯门缓缓打开。成诺进了电梯，背靠在电梯的内壁上。
　　“骆帆。再见。再也不见。”
　　电梯的门缓缓合上的时候，成诺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这么说着。

　　为什么最后会告诉他地址，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干净温暖的人根本不是他能碰得起的，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本该断了一切联系，可是，还是忍不住给他留了个线索。
　　到底是为了纪念，还是为了警告他不要再靠近自己。
　　成诺忽然很想知道，如果骆帆真的按照地址来找他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