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成诺》衔山吹水

21、第二十一章

　　裴总经理今天又有些异常。
　　虽然他一个上午跑了有七八趟厕所，但是每次往厕所冲时见到负责保洁的小李姑娘都会笑着打招呼。

　　小李姑娘终于忍不住，在总经理第七次冲向厕所的时候，她声如蚊呐般轻声轻气地问：“总经理，是昨晚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吗？”
　　“哎？没有，没有啊。昨天晚上吃得可开心呢。”裴总经理笑容满面。
　　“哦。”她轻轻应了声，刚要转身继续打扫卫生，却看见总经理突然从厕所门后探出头：“真的吃得好饱啊。啊，真美妙。”

　　“邓秘书，您看总经理……”几个高层惴惴不安地跟在板着脸的邓云天身后。
　　“没什么事，放心，不会裁员的。”邓云天连眼睛都没斜一下，面若冰霜地朝前走。
　　“裴皓，你等着瞧，你从我这里夺去的，我迟早要一个不漏地再要回来。哼！”邓云天握紧了手心，连指尖刺痛了手掌心都浑然不觉。

　　“他娘的，我昨天怎么就跟着那家伙头脑发晕了？！”成诺艰难地走在上班的路上，心里暗骂不止。
　　昨天竟然被骆帆那小子迷晕了头，不就是吃了一顿难吃的西红柿炒鸡蛋么，干嘛非要把自己也给搭上！
　　想到昨晚是自己主动要求的，成诺心里就后悔得要命。亏骆帆那小子还记得自己前天才运动过多不适宜再过度运动，可他自己怎么就脑子发热说什么不要紧只一次就好呢！
　　根本不可能只一次的好不好！
　　今天早上他是好不容易才爬起床的，还不敢让骆帆那小子看出自己的勉强，不然肯定又要给他请假。旷一天班他还能厚着脸皮，可连续旷两天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阳光穿过榕树纠缠的枝叶，暖暖地投出一地的树影。
　　风儿和煦，从河面上轻轻抚过，又掠过那玉石的栏杆，拂过一树的绿荫，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身上的不适似乎也被这风，这光抚平了。

　　新生活，是不是也要随着这风，这光开始了？

　　他的心就似那淙淙流动的溪水欢呼雀跃，似乎在欢呼着以后的每一天，都能似今天这般灿烂欢乐。

　　“先生！先生！”身后突然有人再叫。
　　他回头望了望，看见一个男孩站在树边上朝他挥手，看见他停下来就三步并两步追了上来。
　　“你叫我？”成诺疑道，这男孩的眉眼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记不起来了。

　　“对啊先生。我们在酒吧见过一面的！”男孩揪着自个的衣摆笑得腼腆。
　　“哦~”成诺恍然大悟：这个男孩不就是他上次在酒吧被搭讪说什么可以提供额外服务的男孩么。
　　“恩。”男孩点点头，有点羞涩：“先生最近还好吗？其实刚才就是看见先生正好路过才喊了一声的。本来是想谢谢先生让我们又在一起的。”
　　“你……们？”
　　“恩！苏醒，快过来。”男孩转身朝着树招手。
　　另一个男孩这才磨磨蹭蹭地从树后边绕出，歪着头叹口气老大不情愿地过来了。

　　不就是那个熊猫墨镜男么。成诺忍不住笑。
　　“苏醒！”男孩拽了拽好不容易才挪过来的那男孩的衣摆。“还不快谢谢先生。”
　　“谢~谢~”那小子拖长声调说得不情不愿，眼睛都没瞅成诺一眼。
　　“呵，不要喊我先生，我叫成诺，叫我名字就好，叫我成哥哥也没有问题。”
　　切，小屁孩，到现在还是这么拽。
　　那男孩终于把头摆正，盯着成诺，突就一字一顿道：“成诺，你那个酒吧怎么倒了？吧主和所有的员工都不见了，听说连那边的常客都有好多在一夕之间身败名裂家产荡然无存的。”
　　“什么？！”成诺愣住。
　　“是啊，我们也很奇怪，看来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不过还好你还健在，还算不错。”那男孩抬起一个胳膊搭在前面那个男孩的背上，“总之你也小心点，不要惹到什么了不得的人。我和小沫还有事，就先走了哈。”
　　说着就牵着男孩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夕之间身败名裂？
　　所有的员工都不见了？
　　不可能吧，不会吧……难道老板不打算再干了？
　　他突然想起走之前酒吧里空无一人的奇怪情境。
　　摇摇头，眼见手腕上手表的时针即将指向八点，他决定还是先去上班再说。
　　等下班了，再绕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上班的时候，成诺虽然面上笑容满满，但身后的疼痛早让他在心里早已把导致他坐立难安的罪魁祸首骆帆拖出来反反复复问候了千万遍。

　　晚上回家后，成诺和骆帆一起去超市。其实成诺很喜欢和家人一起逛超市，总觉得和家人就贴得更近了，尤其喜欢和骆帆为买一类产品的哪样东西而争个面红耳赤。
　　不过今天多了道工序，骆帆亲自领着他去了生鲜食品区，指给他看真正的葱到底长得是什么样——果然很细——至少比蒜细。
　　又红着脸看骆帆买了杜蕾斯，这才两人一起拎着塑料袋往家走。

　　晚饭照样还是骆帆做，成诺抱着杜蕾斯正研究，冷不防看见骆帆从厨房出来，吓得差点一把扔了那东西。倒是让骆帆见着了，便又嘻哈笑着在脸上舔了一遍揩了一圈油说是当头菜。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成诺面红耳赤等骆帆去冲澡。正好听到电话铃响了起来。

　　是骆帆的。
　　成诺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来显上没显示人名，倒是显示了一排号码。
　　成诺默默看了一会，却觉得那号码越看越眼熟。禁不住拿出自己手机按了一遍那号码，霎时惊呆了——竟然是当初找他的那个眼镜男的手机号！

　　骆帆洗完澡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坐在床上发愣的成诺。

　　“怎么了？”
　　“恩？”成诺抬头看见只披了一层浴巾的骆帆呆了呆，然后赶紧指指床上的手机：“刚才你电话，想了好久，我没敢接。”
　　“是么”骆帆弯下腰拾起手机，打开看见号码皱了皱眉。

　　“谁的电话？”成诺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事实上他也口干舌燥，骆帆结实的胸膛就赤｜裸裸在他面前。
　　“单位同事的。”骆帆说着把手机关上了。
　　“不回回去？”成诺舔了下嘴唇。
　　“看到你这样，实在忍不住了！”骆帆说着一扯浴巾，就扑了上去，结结实实把人压在了身子底下。

　　情到浓时，成诺又依稀恍惚听见了“小一”。
　　一夜的激情过后，第二天清早送走骆帆，成诺给孤儿院请了个假，踌躇了半天，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呵，是成诺先生？”
　　“是我。”沉默片刻，“你跟骆帆到底是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成诺沉默，对面却已经又传来了男人的笑声：“真想告诉你，你是从头到尾被算计了啊。”
　　“你说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齐芾怎么死的？酒吧那些人怎么都不见了？”
　　“你知道？！”
　　“哈哈，成诺先生，你要是真想知道，唔，十点吧，盛凯悦大酒店７０８２房，我等你。”说着男人就挂了电话。

　　现在是九点整。盛凯悦大酒店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便能到。成诺却在听到齐芾和酒吧几个字的时候，似乎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几乎是心不在焉地抓起外套，甚至连头都忘了梳，就失魂落魄地开门走了出去。甚至到了楼下他才发现连家门钥匙都没带。

　　进了那间豪华套间，一眼就看见那个眼镜男已经坐在深陷进去的沙发里了，正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前，抬眼看进门的他。

　　“你好，成诺先生。”男人微笑，眼神在他头顶停留了片刻，嘴角掩不去的一丝得意。
　　“现在，可以说了吧。”成诺深吸了口气，男人的微笑让他浑身不舒服。
　　“呵呵，您真是开门见山。”男人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从桌下暗格里抽出一封资料袋放在沙发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你自己看吧。”

　　成诺拣起桌上的资料袋，边狐疑地看着男人，边撕开缠绕在牛皮纸袋外的线头，只见随着手的抖动，一张照片和一沓纸张从袋口处泄了出来。
　　当头的一张照片，骆帆身着西装站在正中，举着玻璃杯桀骜不驯地笑着。旁边赫然就站着这个眼镜男，照片的背景是红色幕布上的几个黄色大字：乐满天酒店开业庆典。

　　“什么意思？”成诺抬眼看了一眼眼镜男。
　　“没什么，我想你一定认识站在正中的这个，喏，骆帆，哦不，应该是裴皓，他可是我们酒店的总经理。”男人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成诺冷冷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说，这一切都是他的指示。根本不是我想让你拆散他和我前女友什么的，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是针对你的。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只有一张照片，我凭什么相信你。”
　　“下面还有资料啊。齐芾的转好的消息是绑架了医师的妻子和孩子才放出来的，当然，齐芾最后会死是因为在输氧管上做了手脚。”

　　“你说什么？！”气血上涌几乎不受克制地，成诺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西装领带。
　　立刻一把黑洞洞的枪口从身侧指向了自己——不知何时从何处出现的保镖已经双手举着枪，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啧啧，不要这么激动嘛。身下一定还痛着吧，昨晚一定过得非常开心咯？”男人也不恼，笑着把领带从成诺手里扯回来理了理领口，继续笑道：“真没想到裴总会对你有兴趣，这倒是让我很好奇，果然找人跟着你是对的，真没想到，裴总竟然会跟你在一起。”

　　“那酒吧里的那些人呢？”成诺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以前只觉得他讨厌，从没有想到过这家伙会令人如此恶心。
　　“当然是奉命——该怎么办的怎么办了。不过，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打断我的话，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裴总会看上你？”
　　“……”
　　“好吧，你不要急，我告诉你就是。”男人轻轻笑着，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用两只手指夹着放在成诺面前。

　　是一张婚纱照。
　　男主角西装笔挺，竟然是骆帆，女主角是个可爱的女孩，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骆帆怀里，笑得很是甜蜜。
　　男人将照片一转，只见反面写着：新郎裴皓和新娘裴依结婚纪念。
　　成诺目光直直地看着，心里惴惴的，有点喘不上气。

　　“这女孩很漂亮吧？”男子看着成诺的反应，满意地歪头继续道：“你不觉得，这女孩长得很像你么。”说着把照片又翻了过来。
　　确实，女孩乍看上去和成诺有几分相似。
　　“裴依，她叫裴依，是我们裴总经理法定的妻子。不过可惜啊可惜，红颜易逝，一年前就死去了。”男人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我们裴总经理伤心难过了好久呢，幸好你出现填补了这个空白。你不过是一个靠钱出卖□□的MB而已，竟不知自己只是个替身，只是个代替品。”

　　替身？代替品？
　　成诺盯着男人，男人正斜倚在车座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眯着的眼睛让他想起一种名为黄鼠狼的生物。

　　是的，他是一个MB，如果骆帆一早就知道这点，他对他的爱又会有几分真实？
　　裴依……他记得，那天在浴室，就是他们新婚之夜在浴室里做到最后的时候，骆帆曾经迷醉地叫过一声“小依”，那声音虽然低，但是就喊在他的耳畔，他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骆帆随意的呼唤，不料今日却被这个男的一语道破，告之他其实那喊的是“裴依”。

　　心突然就像是被钻头狠狠磨过又死命拉扯了一番，从身体里取走了，空落落的找不着地方。

　　“我要亲自问他。”成诺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已经悲哀地像是要哭了。
　　“请便。”男人恭敬地比了个手势。

　　铃声才响了两下。
　　“喂，成诺，什么事？”
　　“骆帆，我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声音已经克制不住颤抖。
　　“成诺？喂，当然，什么话？”骆帆察觉到成诺语气里一丝不对劲，抓起身边椅背上的外套开了办公室的门快步往外走。
　　成诺深吸口气：“你结婚了？和一个叫裴依的女的？”
　　“成诺！”骆帆慌了，电梯都等不及等，直接冲进楼梯。
　　“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是，可是……”
　　“那我呢，你当初找上我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我是MB？！”
　　“成诺，我……”
　　“那齐芾呢，是你害死的？酒吧那些人呢，也是你干的？”
　　“成诺，你听我解释……”
　　“够了……”成诺按断了电话。虽然眼里没流泪，可是心却分明躺着血。他多么想听见一句“不。”只要有一次就够了，可为什么……

　　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心如刀绞般痛得难受，那些温暖，那些回忆，似乎都变成了毒盅，反噬上全身。

　　手机铃又响了起来，成诺像失去了行动般怔怔站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掐断了手机。

　　“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男人看着成诺失魂落魄地启开手机，拿出芯片，一掰两段，扔进桌边垃圾桶里，不无得意地说。

　　“好……”成诺闭上眼，颤动了嘴唇，“我不要再看见他。”
　　害死齐芾的人，能狠心做下这些事的人，他怎么可能再跟他在一起。更何况，替身么，他还不屑于做这样一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