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成诺》衔山吹水

11、第十一章

　　五个小时后，首都机场大厅门口。

　　李筝打着哆嗦，颤着手拽紧了身上唯一背着的吉他，缩着脖子，眼巴巴望着成诺。
　　成诺也好不到哪里去，把包里仅带的外套翻出来，勉强制止了身体的颤抖。

　　是的，悲剧地直接上了飞机飞来北京的他们，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
　　兴致勃勃来到祖国心脏散心的二人，下了飞机才意识到二十三度的纬度差往往也表示着二十三度的温差。

　　“成诺，去……买衣服？”李筝猛地上前一步抱住成诺不放：“成诺，你知道么，我有种感觉，我全身的热量都在风起云涌般地流失！太可怕了！”

　　“好，好，你……先放手。”成诺呲着牙，专心致志地一根一根拨开抓在自己脖颈上的两个爪子，猝不及防被一个人影冲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在飞机上坐在自己身边的墨镜男。

　　“对……对不起，我刚才没站稳……”墨镜男扶扶墨镜，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对不起？”被撞倒在冰凉地砖上的李筝一下跳起来，身上唯一的衬衫都来不及理：“你长这么大个还站不稳？长这么大个还晕机？你看看你，明明长得跟□□老大一样，竟然不敢坐窗边？再说你座位离我们那么远，怎么就想到找我这边来换座位？你前后左右不是有那么多人可以换的啊！”

　　说到这个他李筝气不打一处来，今天上飞机的时候本来自己和成诺坐得好好的，冷不防空中小姐突然领了一个疑似□□老大的傻大个说要换座位，可是迫于气势换就换了，竟然自己坐过去后才发现那座位后面的人睡觉打呼，左边的人感冒咳嗽，前面的人时不时抽风捶椅背。这倒好，就连下了飞机都逃脱不了这衰神——就一句没站稳便又把他撞翻在地！

　　“就……就是因为重心太高……才没站稳……”墨镜男不知悔改地低声嘀咕。

　　成诺噗嗤没忍住笑了出来，转脸看见身边李筝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眼看着从地砖上爬起来的某人就要与墨镜男剑拔弩张，成诺赶紧拎住了那家伙的领子：“李筝，少惹事，这是北京机场，我们走。”说着跟墨镜男道了个歉，就拎着胡乱扑腾的某个家伙出了机场的大门。

　　下了机场大巴，他们二人哆哆嗦嗦地就近钻进了一家连锁酒店。

　　“小姐，给我们两间单人间。”成诺把某人一把扔在客厅的沙发里，便走到服务台订房。
　　“喂，”从沙发上一股脑爬起来的李筝赶忙奔上来抓住成诺：“省点钱，北京的宾馆单人间太贵，我们两个要个双标就好了吧。”

　　确实很好。成诺心想，要是我们都是直的话，双标真是完美。“还是两个单人间吧。”
　　“成诺，”李筝一把抓住成诺，“双标间，我来付钱，如何？机票钱你出了，房钱你要是还不让我付，我真不拿你当朋友了。”

　　“……”成诺睨着李筝，心道：行啊，你既然想出房钱，不如出两个单人间的。

　　“小姐，一个双标间。”李筝转而对服务生小姐说。不想这时服务台后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服务生小姐说了声“抱歉等一下”就先接了电话。

　　“恩，好的……”当电话被挂掉的时候，服务生小姐清脆悦耳的声音又在二人面前响起：“两位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有个客人打电话来，已经把所有的双标间都订下了……所以……”

　　“什么？”李筝呆了一下，突然又笑了：“有没有大床房？我要一个大床房。”哼，不要小瞧了他这个常年奔波在外的人。

　　“有的，先生等一下。”服务生小姐仍是亲切可人的模样。

　　“大床房？”成诺不明所以地瞧着得意洋洋的李筝。

　　而一边角落里抱着手机的某墨镜男，闻声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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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他和李筝再怎么说也是纯洁的男男关系，虽然在一张大床上睡觉确实有点别扭——但是这应该就像只是好朋友关系的男女，只是搭个伴一起在一个床上睡一晚上而已。
　　而且退一万步说，还有两个被筒。
　　足足一米八的宽床，只要天各一方地睡就好。

　　成诺积极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不过总的来说，除了不能像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那样裸睡之外，其他的都还算不错。

　　房间很干净，还有暖气，成诺平安地洗完澡，便穿上从自己背包里拿出的短袖T和棉质长裤，率先钻进了自己的那半边被窝里，想了想，又往床边上挪了挪，确定给对方空出了足够大的位置。

　　等到李筝也洗漱完毕躺到床上的时候，他看着中间那条堪比东非大裂谷的宽宽空当，有点哭笑不得。
　　再看着身边人安然的睡颜，李筝笑了笑，便关了灯，再拉上被子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

　　成诺醒的时候很好奇，明明昨晚自己才是拼命往床边蹭的人，怎么一早醒来，反而是李筝睡在床底地板上。
　　他伸手刚想把李筝够上来，却没想到胳膊伸到人家鼻头上的时候人家也睁眼醒了……

　　“成诺，你……把我挤到地板上来了？”刚醒就炸毛的某人已经自己从地板上跳了起来。

　　“没有啊。”成诺也是一脸茫然。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睡着之后绝对不会乱动。
　　只是，他昨晚好像又做春梦了——又梦到有个宽阔的臂膀搂着他，拥着他，还有温柔的吐在耳畔的气息。

　　“算了，”李筝抱着被筒，悲愤地扭了扭胳膊：“幸好北京冬天有暖气，爷我睡这地上也不至于太冷。”

　　时间转到两个小时后。

　　北海公园里，有两个冻得鼻涕邋遢的人瑟缩在公园一角的亭子里。
　　到处光秃秃的一片，哪比得了南国满目的葱郁。连风都肆无忌惮地刮过枯枝裸亭带出尖啸的叫声，两个人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北国的春寒料峭。

　　当寒风再次拂过叶子都掉光的柳条时，那萧索得让人直想打颤。

　　李筝放下背上背着的吉他——今早出门时他说什么也要背着，说是要到北海边弹一曲的吉他，手指却颤抖得根本拨不动弦，张嘴刚想叹口气那气就被扑面而来的北风又呛回了嘴里。

　　两个人就这么在亭里又静坐了片刻，还是成诺先开口说了话：“我们活动活动暖和下吧。”说着站起来，侧头看见了湖面一派晶莹闪亮，忍不住回头朝李筝喊：“李筝，你看……湖面结……冰了！”
　　“好啊！”李筝稍微侧着点身伸着脖子朝湖面望了一眼，兴奋地伸出冰冷的手，捉住成诺冻僵的手指：“好啊！一起溜冰吧！”

　　却听得一声噼啪咔啦——冰面开裂的巨响，一个人影瞬间没入洞窟之中——好像是从对面岸上掉下去的。
　　两人瞪大双眼，同时吁了一口气。

　　一前一后朝冰窟窿跑过去，两人眼睁睁见那只穿着短裤背心的落水老者自己颤抖抖地从冰窟窿里爬出来，便赶紧迎上去拉。

　　“老人家，快先把衣服披上。”
　　老者刚在岸边枯草上坐稳，李筝已然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老者的身上。

　　成诺讶然望向李筝，却见李筝已一脸关心地又道：“老人家，怎么穿这么少，下次可要注意点啊。”

　　老者点点头，哆哆嗦嗦地拉紧了衣服，红扑扑的褶皱脸上都是水珠：“我……刚才……跑步……看见岸边……一个年轻人蹲在那树下……刚过去问他……怎么回事……就被他大手一挥……就……”
　　已经有好心的市民去通知园区警卫，救护车很快就鸣着笛儿地驶了过来。
　　上车的时候，老者还在拽着警卫同志不停解释：“我……我只是来跑步的……”

　　“阿嚏！”已经打了第七次喷嚏并且喷嚏密度也在不断加大的某人终于抱着胳膊哀号：“成诺，你说那老人家都这把年纪了，怎么那么不厚道……都上了120了也不说把衣服还给人家……”
　　“谁叫你自己不要回来。”成诺嗔道，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甩手递给李筝，“呐，快披上。”
　　“咦？成诺你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干吗？你不冷？”某人叫道。

　　“哪那么多废话。过来，一起披！”成诺猛地把那不解人意的家伙拉了过来，胳膊一伸，盖上了那家伙的肩膀，两个人就这么肩挨着肩，一人扯着羽绒外套的一边，相携而行。

　　枯木高枝，四敞八开的名为北海的湖边。
　　寒风能够轻易地穿透胸前的毛衣，却挡不住心底的那股暖流，从对方的胳膊下传过来，一点点温热了他的心。
　　李筝觉得尽管怀里的风还在四处乱窜，成诺的唇也冻得发白，可是心里就是热乎乎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五分钟后，成诺拉开路边一家咖啡店的门钻进去，把心不在焉不知道发什么愣的李筝也扯了进来，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你在这边点杯咖啡给我坐好了，我去给你买衣服。至于钱要记得还我！”
　　“你不是说你请的？”
　　“我那说的是路费，不是衣服！”
　　“成诺你真不够意思！”
　　“我不够意思你就自己买去！”
　　“好吧，成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