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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极端 ...

  •   “……玄英。别走。”
      声声梦中哭求,宛如已经预料了死别的颤音,撕人心肝,叫病中昏迷之人悲痛欲绝。

      谢阑峥却是听得如针刺耳,怒火高涨,双手颤抖着,抓过身侧的药碗,盛怒之下,将温凉的汤药狠狠泼在扶慈的脸上。

      “不许再叫他的名字!”
      “咳咳……”扶慈不知是被泼醒了,还是吓醒了,迷惘着找不到眼神定焦的地方。

      他惊魂未定,为好友死在梦中的惨景而恶痛于心,一时忽视了身边几欲暴怒的谢阑峥。

      “扶慈!你到底跟名医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喊他的名字。”
      他用力晃着师尊的肩膀,丝毫不体谅对方风寒染身,意识沉重的状态。

      “呃……我,我只是梦到了他,很担心……”扶慈此刻心灵脆弱,下意识说出恐惧。

      谢阑峥惊怒地张大双眸,沉着脸色,低声吼问:“担心什么?担心跟我待在一起,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吗?”

      扶慈惘然地点点头:“嗯。因为我梦到他……”

      “够了!你还真是够不要脸,当着自己丈夫的面,都敢承认奸情。”谢阑峥气得头晕目眩,狠狠打断他的话。

      扶慈终于反应过来他的询问并不是关心,一时委屈心闷。
      “你……你污蔑人!”

      “师尊,我真是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这么为所欲为,连对自己夫君的忠贞都没有……”
      闻言,扶慈已然忍气吞声到了极点,加之病火催心,更是逼他爆发情绪。

      他苦笑:“呵,呵……谢阑峥,就算我和名医真的两情相悦,你也没有资格过问!”
      “你说什么?”谢阑峥为他的逆反惊愣一瞬。

      “是你先把我当成谢西泠的替身的!我自始至终,也从未爱过你,你一直都是名医的替代品。”
      扶慈也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大概心里的委屈憋久了,连知己情分都拿来抹黑了。

      “……当初逼你成亲,也只是因为我与他冷战,冲动行事,故意气他的……你,就是一个愚蠢的失败品,彻彻底底地被我利用了……”

      “呃!你,你……荡夫!”
      劈里啪啦——瓷碗摔碎在地,声音刺耳。
      谢阑峥不舍得打他,扬手打翻了一个碗,却难消恶气。

      “呵。“扶慈不屑轻笑他一声。
      谢阑峥怒不可遏,又欲强迫他,却听他更为讽刺地笑:“你除了靠这种方式折服我,就没有其他办法让我心甘情愿地臣服吗?谢阑峥,你真没用……”

      “闭嘴!”
      这样毒舌的师尊,真是将他折磨得里外不是人。谢阑峥感觉自己要被心口的火气烧死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心生一计,疯笑道:“师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今夜就换一种方式,让你服气。”

      “走!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你!”
      谢阑峥怒上心头,粗暴扯着扶慈的手腕下床,随便给他披了一件外衫,就把人往园外的夜色里拉。
      ……

      夜风中,初冬的寒凉已经袭来。

      扶慈衣着单薄,加之病中畏寒,一直瑟瑟发抖。他不知谢阑峥要把他带到何处,只是冷静之后,他越发后悔刚刚顶撞对方,如果又是上次之事重演,他又该怎么办?

      谢阑峥在气头上,可是什么坏事都敢做。

      “快点过来!”
      一声低吼,扶慈下意识望了一眼四周,发现站在一方高高的城墙上,下方是一片被围着的宽敞的圆台。

      “把他给我绑在刑架上,然后去把那些道门战俘全部押出来。”
      谢阑峥一边吩咐,一边惬意落座高位。

      没想到畏惧之事还是发生了,扶慈狠狠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让你看一场生死好戏。”

      他轻轻一笑,走到刑架下,挑着扶慈的下巴,语气怠懒:“此地名为‘困兽台’,城墙里关了一些凶残的家伙,等下我就让人把他们全都放出来,好好饱餐一顿……”

      “我相信,这些曾经由我精心提点过的师弟们,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肯定会死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够了!你,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扶慈痛心万分,悲愤泣泪。

      夜风凄冷,他却因愤怒和病气,浑身发烫,本是绯红的脸,又为谢阑峥的话,惨白下来。

      “师尊,是你逼我的。这些人的死,会让你记住什么叫顺从。”
      谢阑峥温柔地理着他的头发,十分怜爱。

      扶慈深深呼吸一瞬,闭上眼,却关不住泪。

      谢阑峥的指尖一直留恋在他的脸颊,锁骨,耳根各处游走,忽而低语:“师尊呐,快跟我说说,名医有这么疼爱过你吗?有我这么温柔吗?”

      “……”扶慈隐忍屈辱,不敢再妄发声言。

      谢阑峥自顾自地吃醋:“哦。我想起来了,名医以前都喜欢唤你岚晚……风岚晚……师尊年轻时候的名字,真美啊……”

      “不,不许念!”扶慈忍不住喝止他。
      “怎么?听到这个名字,你发抖成这样?不敢认么?”谢阑峥微微一愣。

      扶慈低沉双眸,无地自容。
      谢阑峥践踏的是他前半生所有的骄傲啊。风岚晚,是他此生最快活时光里,永远潇洒自由的名字。当年他一招竞败上千人,取得日月神剑,从此除恶扬善,声名远扬,人人艳羡……如今,竟成了徒弟用来亵玩自己的笑话……

      为什么,连这样的尊严都要毁掉?
      谢阑峥,你好狠。
      ……

      “说话!”谢阑峥察觉他的沉默,不悦喝道。
      “哼。”扶慈嫌恶瞥了他一眼。

      谢阑峥啧了一声:“呵,师尊这么硬气,一直不肯服软的话,那我也只能陪你一起看这场好戏了……”

      “来人。”
      命令刚下,扶慈看见困兽台上诸多熟悉的面孔,登时崩溃挣扎,楚楚望着他。
      “不要,不要杀他们!谢阑峥你住手!”

      “我与名医什么都没有,我与他只有清清白白的知己之情,没有不堪。我刚刚说的是气话!你让他们住手啊!”

      “知己之情也不许有!”
      谢阑峥暴怒打断他的话,捏着他的后脖子,狠狠宣告,“师尊,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一辈子都只能承欢在我的身下!”

      “你……”扶慈吃痛地眯着双眼。
      谢阑峥附耳低笑:“只要你说我是你唯一的男人,我就放过他们。”

      “……”扶慈咬紧下唇,眼尾猩红。

      “啧,继续……”
      “……好。我说,我说。”
      师尊收住哽咽,无助到了极点。

      “呜……谢,谢阑峥是风岚晚此生,唯,唯一的男人。”
      “唔……唔……”
      谢阑峥听得心猿意马,欺吻而上。抬手示意那些人退下。

      转而咬着师尊的耳垂,诱哄道:“叫声夫君。”
      “你!”扶慈侧开脸,止不住落泪,勉强地小声低喊,“夫,夫君。”

      “你怎么这么矫情?床上喊床下喊,都害羞成这样?”
      谢阑峥得寸进尺,眉眼一挑。
      “大声点,我听不见的话,就让他们继续!”

      “不要!”
      扶慈难堪垂着脑袋,撕破喉咙也只有一阵压抑的哭腔。

      “夫君!饶了我吧……”
      耳畔传来一丝丝不屑的嘲笑,令他更痛恨自己不知廉耻的妥协,扶慈目光失焦,紧咬的唇齿愈加发麻,整个人失去最后一丝生机般颓败。

      “哼。”谢阑峥爱极了他现在的臣服,反复留恋地摩挲他侧颜上的泪痕,笑道,“师尊,我饶了你这一次,你肯定还有下一次,就算你和名医是清白的,但你惹怒了我,今天就必须给你一点苦头吃……”

      “只要不伤害他们,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谢阑峥咬咬牙,心里不快:“啊。师尊,你还真是舍己为人啊,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就是要苛待我……烦啊!”

      “……”扶慈疲惫至极,默然不应。
      “好吧。那我就安排他们回牢里去睡觉了,而你,就下去代他们受过吧……”

      “好。”
      “你!”听见如此干脆的回答,谢阑峥恼羞成怒,威胁他,“你不怕那些凶残的魔物咬死你?”

      “我宁愿死在他们爪牙下。”扶慈心意坚定。
      “哼,好,很好。”
      谢阑峥连连退后,扯着僵硬的嘴角,反手替他解开三成灵力。

      负手冷哼,故作无情:“把他的眼睛蒙上,扔把剑给他,关进去!”
      ……

      手下听懂了他的暗示,将扶慈押往困兽台中央,徒留他一人孤立在无数幽森贪婪的冷眼中。

      眼前一暗,夜风冷冽肃杀,台上角落,十面阴霾……察觉到魔氛逼近,扶慈心神一凛,握紧手中刀刃,就着微弱灵力,凭借感官知觉,行招闪躲。

      哪知,身侧的影子越来越多,他活动的空间已然逼仄。突然,一双手,搭上他的肩侧,扶慈不做犹豫,转剑挥下。

      一声稚嫩的哀嚎,划破夜空。
      “啊……”扶慈心神一颤,握剑的手开始发抖: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他正要摘下眼布看个究竟,却发现被人打了死结,根本解不开,同一时间,又有无数‘装聋作哑’,默默流泪的人,不断靠近他,让他难以分心,只能不断警惕,整个人处于矛盾的高压之中,几近崩溃。

      谢阑峥看着那些“人”,围着师尊的剑,逼着心慈手软的他不断退后,眼中忽而望见那场村火燃烧,遍地残尸凝血的场景,心里的恨意再度猛催一阵。

      他喝道:“师尊!不要心软,这些魔邪狡猾得很,他们会发出各种杂音来迷惑你……如果你在下面等死的话,我会依约弄死牢里的那些人……”

      听见威胁,扶慈愕怒攻心,眉目一敛,再难压抑剑势,招招发狠,杀风迤转,身畔骤然响起无数人的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剑影烽火中,倒下上百人的尸骸,困兽台上,血流成河……
      扶慈杀得气竭力空,徒然丢下手中的剑,滑坐在地,世间突然安静地不像话,空气里浮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这时,谢阑峥拾阶而下,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拉他起身,扶着他,轻轻解开他眼上的黑布。
      “师尊,快看看你的‘杰作’吧。真是让我惊艳啊。”

      扶慈轻轻皱眉,徐徐睁开双眼,入目一刻,登时叫他身心发软,浑身寒战,瞳孔放大到极致——血,好多血……人,全是人……

      原来他刚刚听见的声音不是幻觉!
      原来他杀死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儿童!
      原来他的罪孽这么深重!

      “啊!我,我做了什么!”
      扶慈脱离谢阑峥的怀抱,悲伤瞪着眼前的一切,痛苦抱住头颅,眼泪如雨急坠,心弦一根根迅疾绷断,神思剧痛无比。

      谢阑峥想要靠近他,却见他不断退缩,心中不耐,揪回扶慈,让他直面那些尸骸,一字一句残忍道:“怎么样?师尊,满意我给你的惊喜吗?”

      “当初,你不也是这样害死我的恩人,我的亲人的吗?他们全都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老人小孩呀……”

      “呃——”扶慈不停闪躲地闭上眼睛,心脏疼地抽搐。

      谢阑峥残忍至极,将那些血,一点一点抹在他脸上,弄脏他。
      “扶慈师尊,杀人好玩吗?杀掉一群无辜之人,对你来说,这么容易啊?”

      “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哭喊啊?我在上面看着,好血腥啊,他们的眼睛,嘴巴,手,脚,被你的剑砍得支离破碎……”

      “啊——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放过我吧……”
      扶慈忽然挣脱了他的桎梏,跌跌撞撞倒在地上,痛苦地爬向中央那把沾满鲜血的剑。

      “呜呜……我该死!我该死!都是我的错啊!”
      声声哑哭,已是精神分裂的极端,再也回不到原点,再也洗不掉身上的脏污,扶慈一心求死,悲愧成苦,压出他毫无迟疑的决心。

      察觉他的用意,谢阑峥疾步上前,踢开他前方的血剑,双拳捏紧,心神一吓。

      这样崩溃的师尊,他从未见过。他慌了。
      轻轻蹲下,安抚他:“师尊,其实……”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句沙哑低弱的质问,是扶慈留给他最后一声发自内心的声音。

      谢阑峥失神愧疚之际,扶慈眼疾手快,把握最后三成灵力,掌风一沉,直纵天灵,登时仿佛元神受创,魂魄震散,重重倒地。

      “师尊——”
      谢阑峥万万没想到他会走到如此极端的地步,抱着人,却感受不到一丝生息。

      他心慌到双手颤抖,悲不成声:“师……尊……”

      “嗯?这是怎么回事?”
      谢阑峥前脚刚走,青后与相师后脚就路过困兽台,有人向她说明经过。

      青后站在城墙上看出了端倪,抬手收回四面窜逃的幻觉蛊,困兽台上的尸骸顷刻变回了人形稻草的原身。

      她颇是无语,愠怒负手:“告诉夜爻,让他少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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