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小新茶

14、害怕

　　女帝爱焚香，灵台宫中，积年累月沉淀着檀木香气，厚重而沉稳，经久不散。
　　萧兰迈进门槛，看到了端坐中央的女帝颔首和她交谈的男子。

　　萧兰抬手，正要行礼，那边女帝说：“听闻你今日摔伤，就不必跪了。”

　　听到这话，萧兰于是把手收了回来。

　　身边的男子侧身朝萧兰行礼，“四殿下。”

　　女帝萧懿月保养极好，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不见其老，发乌如云，肌肤雪白而细腻，模样生得倒是和二十多的女子相差无几。

　　她抬眼看着萧梓颜，却在对萧兰说话：“先到旁边去等着。”

　　萧兰乖巧地点点头，主动伸手让萧梓颜拉到了一边。

　　女帝勤政，一整天除了上朝几乎都在议政阁内，将政务放在首位，自然不会因为萧兰的到来而中断。

　　也许讨论的并不是什么隐晦的事，女帝并没有避讳萧兰。

　　萧兰转动眼珠子，看着和女帝对话的那位男子。

　　他不过二十岁出头，剑眉星目，五官端正，穿着宽大的红色官袍，给人一种沉稳庄重的感觉。
　　萧兰记得，他就是自己母亲一手提拔上来的，帮女帝打断了世家几颗门牙的寒门青年宰相——沈樾。

　　关于沈樾，萧兰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因为他为官的时间极其短暂，她只记得他在任期间完完全全就是女帝的一条狗，指哪打哪，咬住世家不放。

　　她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有开始接触政事，对这段时间外部局势的动荡记忆并不深刻。从女帝和沈樾对话中，萧兰只能依稀推测出，女帝此刻正在大查世家贪污。
　　扬州商贾富庶，纳税占全国的三分之一。
　　而扬州官僚多为世家子弟担任，难以受女帝控制，其中贪污受贿，私相授受最为严重。
　　她记得女帝曾经几次私访扬州，收集证据，然后网罗了一大圈人马，将世家势力彻底逐出了扬州。

　　女帝和沈樾又聊了许久，聊扬州官员，带回来的证据怎么处理，杀哪些人，流放哪些人，有条不紊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去。

　　等到沈樾记下一切事情离开，萧兰估摸着已经过了午时。
　　她没有忘记，女帝召她的时候让萧梓颜传的话是想要和她共用午膳的来着。

　　女帝将文书放在一边，清冷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她立刻站好。

　　七年以来，这是萧懿月第一次见萧兰。

　　她抬眼打量着站在下方表现得有些局促的女孩。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女帝的声音很低沉，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严肃。

　　萧兰走上前去，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母皇。”

　　“昨日御花园，你为何拒绝凤君？”女帝灼灼目光盯着她。

　　女帝已经听人给她汇报了春宴的全过程。

　　萧兰今年七岁，这个年纪不上不下，介于懂事与懵懂之间，她能够抵挡住叶折清的诱惑，真的只是巧合吗？

　　萧兰扯了一下衣角，心想这一上来就试探她，不愧是她母亲。

　　萧懿月看着下方的女孩歪了下脑袋，然后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母皇，我这样做不对吗？”

　　她说话很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惹到萧懿月：“您不喜欢我这样做吗？”

　　萧兰表现得过分胆小，萧懿月推测自己的语气大概误导了她，于是说：“没有，朕只是想知道原因。”

　　“我，我害怕凤君。”
　　她说着，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眨巴了下眼睛，眼眶中立刻闪烁起了点点的泪光，委屈巴巴地说：“我，不是很喜欢凤君，我觉得他很可怕。”

　　“此言当真？”

　　萧兰捏住自己的衣角，点了点头。

　　女帝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会害怕他？”

　　“他的眼神很可怕。”萧兰想了想，说到了，“我不想要接近他。”
　　她的眼中噙着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女帝凝视了她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罢了，你回去吧。”

　　出了灵台宫，萧兰长舒了一口气，拉了拉萧梓颜的手，童真地抬起头：“姐姐，母皇是不是不喜欢我，我说错话了吗？我看她刚刚好像生气了？”

　　这小丫头，出灵台宫后一下子鲜活了许多。萧梓颜垂眸道：“圣意难测，但方才陛下似乎不像是生气。”

　　小女孩立刻就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道：“那就好，那就好，刚刚可吓死我了。”

　　她小声嘀咕着：“母皇好吓人，她也好可怕呀。”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忽然问：“姐姐，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讨母皇欢心吗？”

　　萧梓颜淡淡地回道：“陛下喜欢诚实的人。”

　　萧兰讪讪地噤声了。

　　前世萧兰代表世家和女帝多次交手，知道她这位母亲猜忌心极其强烈，她不喜欢她的孩子太过聪明，这样子会让她感受到威胁。

　　所以前世在萧兰投靠了世家的阵营后，她极力推木纳的二公主萧芷为继承人，反而疏远表现得过分早慧和机敏的三公主萧槿。

　　萧兰可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她那倒霉的三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送萧兰回宫后，萧梓颜重新回到了女帝跟前，一五一十地禀告萧兰在路上和她所说的一切。

　　在女帝心中，萧兰和她的另外两个女儿都不一样。

　　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喜欢萧兰，萧兰本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而是因为萧芷萧槿从小在她跟前长大，她对这两人知根知底。
　　而她已经多年不曾管顾萧兰，不了解她的成长过程，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是聪明还是愚笨，是心机还是单纯。

　　要不是这次世家在她面前弄了这一出，她都快忘记有萧兰这个人了。

　　也是因为世家提醒了她，她才反应过来，萧兰再怎么说也是皇女，如果她不抓紧，很容易让人当作利用的工具。

　　世家一次不成可能还会尝试第二次，她不能想以前一样对她不管不顾了。

　　既然是皇女，是她生出来的，那就将她拉到身边，没准将来还能多一个好棋子。

　　只是，在这之前，她得看看这颗棋子倒地值不值得她去培养。

　　若是心机太沉，想得太多，不好控制，她就直接毁了，免得被人利用。

　　听萧梓颜把话说完，萧懿月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萧兰到底还是个孩子，会和萧梓颜说出那些直白的话，听起来倒是还挺纯良无辜的，并没有因为这些年自己对她的疏远而怨恨，想要讨自己开心。
　　御花园中拒绝叶折清，也像是真的因为孩子心性，对生人有着天然的恐惧。

　　七岁，还只是个孩子……

　　女帝的警戒稍稍放下。

　　但是她也不会就此放下怀疑，对于萧兰，她还得好好多观察一阵。

　　她抬手道：“说起来，她应该也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了，萧家的公主，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

　　“传朕旨意，明日起，让公主入上清学宫进学，至于她父亲——这些年也算是安分守己，是时候该给他个位分了。”

　　她不在意自己的男人有多少个，但是不允许萧家的公主在外求学与人交往的时候，和人提起她的父亲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人。
　　这样子只会显得君王荒唐，丢的也只会是皇家的脸。

　　萧兰一跑进听雪宫，就嚷嚷：“爹爹，我饿了，我想要吃东西。”

　　“陛下不是喊你去用午膳了吗？你还饿？”
　　曹郁梨看着像球一样滚进来的人，有些无奈，“跑慢点呀，你腿上的伤都好了吗？”

　　“伤好了。”萧兰撸起了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

　　青竹送来的药膏十分有效，现在手上的擦伤已经不会流血了，全部都结成深褐色的血痂了，只要不碰，就不会痛了。

　　“母皇她一直只顾着和人说事情，才没有给我吃东西呢！”

　　也不知道女帝怎么想的，拿共进午膳当借口将她召走，最后只一个劲问她问题，问完还不给吃的。

　　演戏很费神，和女帝卖弄完后，她累了，也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爬到桌子边上。发现桌上有刚刚送来的饭菜，拿起碗正要开吃，结果被曹郁梨提前一步给抢走了。

　　“别吃这个，我给你做别的。”

　　宫中大膳房送来听雪宫的东西，吃了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