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朝华夕秀》桃子萌萌

5、挑衅

　　屋里的空气闷得很，甚至带着些灰尘的味道。

　　她迷迷糊糊的试图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又因眩晕无力跌回去。

　　床铺有些硬，所幸被子里还残存着昨夜积攒的温度。

　　“水……”

　　她艰难的翻了个身，却不小心碰到火场中的伤痕。

　　她倒抽一口冷气，“啊……嘶……”

　　太阳.穴发胀，喉咙似刀割般的疼，里面似乎起了水泡。

　　她应当是发烧了，她想。

　　“系统，系统……”她下意识的求助那本就不靠谱的系统。

　　“滴——”

　　“有消炎药吗？给我，给我……”

　　她伸出手去拿床边的杯子，手却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啪——
　　杯子掉在地上，哗啦啦的摔成几半。

　　好了，这下连水也没有了。一个杯子可值不少钱呢。

　　许是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大步推开门，掀起帘子便骂：
　　“祁秀秀！你发什么疯？成日里一天天的在床上躺着，不去念书就滚！”

　　她躺在床上缩着身子，沙哑道：“是……我去上学”

　　“我去……我去念书……”，

　　她苦笑，作为一个被寨主抬举的贱奴。她现在还有选择吗？好像也没有除了上学堂之外的选择。

　　匆忙的收拾好自己，祁秀秀拖着疲累的身子去上学。

　　明媚的阳光照进学堂的菱花窗里，洒在清雅的笔墨上。学堂依旧是老样子，似乎那场可怕的滔天大火没有发生过一般。

　　此刻是在巳时，她迟到了。

　　周围的人似乎都在若有似无的看着她，待她转过头去，他们仿佛又在忙自己的事。

　　好在现在是课间，她拿着《礼记》走到座位上，等待着夫子的授课。

　　“看，这不就是那小贱婢吗？”

　　“她也配和我们一起念书？”

　　“听说这还是小寨主救出来的呢，还得阎二姑娘扶着，真是好大的谱啊。”

　　“什么倒霉货色！”

　　四长老的女儿罗二姑娘走上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罗二姑娘校服里面穿着织银的缎子，隐约泛出几分流光来，像是现代的涤纶绸布。

　　祁秀秀一下子看的痴了，那罗二小姐面露不屑，拿起她的书翻来翻去。

　　“你知道这节课上什么吗？就在这里装样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几天，自然也不知道这节课要上什么，虚心求教也不是不好。

　　那罗二小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拿着她的书在书案上轻轻拍了拍：

　　“告诉你？你好大的脸啊。”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她一时间怔在那里，似乎无所适从似的。

　　今天似乎很奇怪，钟离翯和惜文拙武不在，所以也就没人给她出头。

　　甚至连一个化解此刻尴尬气氛的人都没有。

　　她正欲说什么，恰好外面的钟声响了，好巧不巧，又是四长老来授课。

　　周围的人马上回到位置坐好，于是一切恢复平静。

　　今天讲的是《左传，昭公元年》，蝉鸣声透过绿纱窗在耳边跳起欢快的节奏，讲台上是穿着七尺藏蓝色儒衫的四长老。

　　所教的也不过是一些治国安民的大道理。

　　“《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

　　她合上眼，轻轻听着讲台上夫子的絮叨，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安详。

　　直到下一句。

　　“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

　　“噗嗤——”

　　周围似乎响起嗤笑声，那端庄肃穆的四长老在上面解释：

　　“买奴婢若不知道她的姓氏，就要进行占卜，以合乎礼仪。不能脏了主人家的脸面”

　　周围人在交头接耳。

　　“奴婢啊……”

　　“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面对下面的骚动，那一向严肃的四长老却视若不见，甚至带了几分笑意。

　　“无礼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这句话是说，你一个地位卑贱的人，如果想要凌驾于他人之上，是长远不了的。”

　　周围更是爆发出一阵笑声，似乎每个人都很开心似的。

　　祁秀秀一怔，脸上青青白白。许是血气上涌，竟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子去。

　　似乎有人在她耳畔大声私语：

　　“听说这祁秀秀是四长老的家奴，真的假的？”

　　“这还能假？一个烧火丫鬟，竟也爬到采兰院了。”

　　“听说父母是罪奴，流放来的。”

　　“啧啧，也难怪这副德行。”

　　祁秀秀看着讲桌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四长老，心中冷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汉朝是有《轻侮法》的。

　　她现在所处的朝代类似于魏晋南北朝的架空，但无论制度和文化都是确确实实的承袭汉制。

　　汉兴儒学，董仲舒更是再次强调了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说法。

　　即所谓家国一体，以忠孝治天下。

　　家即是国，国即是家。别人侮辱你的家，就等同于侮辱你的国；别人侮辱你的父母，就等同于侮辱君父。

　　而今四长老在课堂上引导学子败坏风气，试图侮辱她的父母，就算她把四长老杀死，在法理上也说得过去。

　　于是她站起身来，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先生，弟子有一事不解。”

　　“讲。”

　　“叔向曰：强以克弱而安之，强不义也。不义而强，其毙必速。”

　　“弟子不晓其中义理，还望先生解答。”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明晃晃的讽刺四长老不讲师德，恃强凌弱。此句同样出自这篇《左传昭公元年》，故而也不算逾矩。

　　四长老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要在课堂上维持所谓的君子风度，强忍着恶心道：

　　“用强大制服弱小而心安理得，强大而不合于道义。不合于道义而强大，他的灭亡必然很快。”

　　她低眉立在下首，一副恭谨样：

　　“是这样吗？那弟子真的受教了。”

　　四长老轻哼一声，摆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

　　“你们应当向这位祁秀秀学习，要多把精力放在课业上，而不是搞那些刁钻耍滑的小聪明。坐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