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造我的谣》池之柚

2、第 2 章

　　大课间的时候，段寻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他无奈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还没走出教室呢，陈宇就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哎哎哎等等我啊寻哥。”

　　段寻脚下没停，只是微微侧了点头看他一眼，“等你干嘛？”

　　陈宇灌了一大口水，大大咧咧的抹抹嘴，“我去厕所啊，正好顺路嘛不是咱俩。”

　　段寻没理他，自顾自的出了教室。

　　陈宇快走了两步跟上段寻，他直接伸手揽住了段寻肩膀，凑近了点在段寻耳边小声说话：“哎老头指定又是说你早上迟到的事呢。他也是真的对你不抛弃不放弃，我看着你天天往办公室跑我都替你累。”

　　段寻没说话，他把陈宇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开，老实说他也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班主任这孜孜不倦的精神，一点都不嫌麻烦似的，同样的道理同样的鸡汤他每周都得去听上几次，现在甚至都已经达到了老头说一句话他都能跟着他说出来下一句话的程度了。

　　但是段寻虽然成绩这方面不怎么样，平时也调皮捣蛋了点，但是该懂的礼貌他是一点都没少。

　　段寻一直都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自己成绩可以不好，但是也不能影响到别人的学习，老头一直以来都一心为他好想让他成绩往上提上来一点他也知道，但是成绩这方面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所以他一般情况下也就能忍就忍了，每次都在办公室听他唠叨自己二十分钟。

　　不过老头这套方法其实还是有点作用的，段寻因为实在是不想听他唠叨，最近迟到的次数都变少了。

　　“我靠。”陈宇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接着他就再次凑到了段寻耳边，跟他指着正从离他们不远处的楼梯上上来的人，“寻寻寻寻寻哥，那个就是裴阔！就那个就那个就那个……”

　　陈宇手指指着某处，眼睛贴上去了一样盯着那边，段寻抬了抬眼睛，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裴阔是从楼梯上上来的，段寻看过去的时候他刚上完最后一个台阶，他脚下步子没停，是扭头就往办公室那边去的。

　　可是在段寻抬眼的瞬间，那边半个身子已经转过去的裴阔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微微偏了下头往走廊的这边看了一眼。

　　他本来应该就只是不经意的瞥一眼，但是在他准备收回去的瞬间就跟刚刚抬起眼皮的段寻撞上了。

　　四目相对。

　　短暂的好像就只是过了一秒钟，可是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秒钟的时间也被这短暂目光交汇的瞬间拖拉的很长。

　　因为在这短短的瞬间里，段寻突然觉得，裴阔是真的白，比照片上看上去还白。

　　也是真的很瘦。

　　他还看到了裴阔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裴阔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虽然只是瞟到了一眼却能让人觉得很清澈很舒服的那种漂亮。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面却出现了不该有的红血丝，这是没睡好的征兆。

　　段寻心里咯噔一声，他突然想到了那条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在学校里火起来的帖子。

　　段寻猛地有点心虚。

　　段寻有了片刻的愣神，等到他缓过神来，就只捕捉到了少年转身往前走的一点点侧影和一个修长的背影。

　　腿长且直，校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风一吹就能看到那点腰的轮廓。

　　太细了，他一只手估计都能握住。

　　这次依旧是看到了一个侧脸，再加上一个背影。

　　可是段寻却觉得比照片中的看上去要好看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好看这个词语去形容，记忆中这个词汇应该是没怎么出现在他的大脑里的。

　　刚才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他看到裴阔的时候，脑子里就自动蹦出来了这个形容词，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段寻看着已经转身走进了办公室的裴阔，眯了眯眼，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

　　裴阔走进办公室，他进去以后没有立刻就走到语文老师跟前去背课文，而是先走到她旁边问了老师一个问题。

　　语文老师对于他突然过来主动问问题这个事有点受宠若惊，也不管他上节课上课的时候犯困走神所以课下让他过来背课文的事儿了，连忙先给他讲解了起来问题。

　　而裴阔紧紧握着拳头，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点涣散了，看着书上的字，他好像每一个都认识，又好像一个都看不懂。

　　老师在说什么他就更听不清楚了。

　　他只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现在一下一下胡乱跳动的心脏，办公室里空调的冷气呼呼的吹着，裴阔却突然觉得有点渴。

　　也不知道刚才自己在他面前走路过来的时候姿势是怎么样的，应该没有同手同脚吧？走起路来的背影会不会很丑啊？

　　可是段寻现在根本就还不认识自己，他应该也不会去注意自己的背影吧。

　　想到这里，裴阔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又有点小小的失落。

　　只是裴阔一点都想不起来刚才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他的记忆就停留在了那个投到自己身上的眼神上面。

　　他跟往常一样上楼的时候习惯性的往段寻教室那边看了一眼。

　　只是这次他不小心看到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那人好像也在看着他一样。

　　少年抬过来的那双眼睛深邃，带着玩世不恭的野和肆意的亮。

　　慵懒，随性，随便看你一眼都好像是在放电。

　　那种呼吸骤停全身过电的感觉又来了一次。

　　一直到语文老师叫他的名字把他从走神中拉回来，裴阔眨了眨眼看到了脸上带着韫色的老师，他尴尬的说了声“对不起。”强压下心里那些翻滚着的情绪，借着老师开的头背起来了文言文。

　　这个文言文他背的本来就很熟，所以老师随便从中间开了个头他就紧跟着背下来了，中间都不带一点停顿的，虽然脑子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背些什么，但是光凭着肌肉记忆他就一路顺畅的背了下来。

　　语文老师的表情这才慢慢的变好了点。

　　直到裴阔脑子里所想的那个人跟现实中推开办公室门大大咧咧走进来的那个人重合到了一起。

　　“砰”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

　　裴阔也出现了从开始到现在的第一次卡壳。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恐……”

　　裴阔眼睁睁的看着段寻从办公室外面推开门走进来。

　　再次直直的跟他对上了视线。

　　段寻一动也不动了，就那样懒洋洋的靠在了门框上，头微微斜靠着一点，漫不经心地向他看了过来。

　　于是裴阔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只觉得有什么杀伤力极大的东西轰然间炸开了，炸的他体无完肤，炸的他心脏骤停，炸的他从脖颈到脸颊飞速的蒙了一层红。

　　他还在看！

　　不知道为什么，裴阔感觉段寻好像还轻轻的笑了一下。

　　很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不会是在嘲笑自己吧！

　　裴阔觉得他再这样看一眼自己就会先撑不住倒下去了。

　　好在段寻终于动了，裴阔余光里看到段寻走了过来。

　　他放松了一口气，他在哪都可以，只要别再那样看着自己。

　　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裴阔只觉得这个办公室越来越热，越来越小，他在这里都要喘不过气来，他现在只想赶紧背完文言文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他文言文壳卡的严重，甚至连自己卡到了哪里都给忘了。

　　一点都想不起来。

　　语文老师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这已经是裴阔今天在自己语文这个科目上走的第三次神了。

　　虽然他成绩是真的好。

　　但是平常裴阔就不怎么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语文科目上，有好几次还被自己逮到了他在自己课上写数学题。

　　虽然裴阔语文成绩也不赖，但是语文老师觉得哪怕他再多花一点点心思到语文上面，他的成绩就还能再往上迈个大台阶。

　　谁料她刚想借着这个事情劝诫几下裴阔，段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站在裴阔身后，微微离近了点，凑着裴阔的耳朵说了一句“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

　　“轰！”裴阔知道，又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裴阔眼睫毛眨的厉害，扑闪扑闪的，好像是在勾引蝴蝶来上面休息一会儿。

　　他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是段寻的声音……

　　他刚才就贴在自己耳朵后面说话。

　　他为什么靠自己那么近啊！

　　少年刚才一瞬间靠上来的感觉好像还很清晰，成功的又让他的身体更烫了一点，那张向来冷淡没什么情绪的脸现在已经越来越红了。

　　其实刚才段寻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在场的人估计也都能听到。

　　可是裴阔依然觉得那声音好像就是贴着自己耳朵说的。

　　说给自己听的。

　　别人都听不到。

　　段寻的气息，段寻的声音，段寻说话的时候打在自己耳朵上、脖子上的热气，以及他那若有似无的笑声。

　　都跟敲鼓一样一下下的打在他心上。

　　且每一下，都正中红心。

　　剧烈。

　　难以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