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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猫知道 ...

  •   天在下雨。
      夏日的雨突如其来,不过一转眼,稀疏的雨丝就变为瓢泼,雨帘将天与地连在一起,让人眼前一片朦胧。

      手冢国光摘下眼镜,在衣角上擦了擦,重新戴上。可惜还是一片模糊,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件衬衣本就没有几片干净地方了吧。

      雨越下越大,路上本还有的三两行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手冢顺着人行道走到街角公园,在凉亭下捡了个座位。虽然是四面敞风,但好歹头顶上还有点遮盖,手冢垂下头,看着水珠顺着湿漉漉的裤脚滴落,在脚边形成一滩水渍。

      雨水敲打在水泥地面和凉亭瓦片上的声音,噼噼啪啪在耳畔响成一片,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却又静谧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数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幕仿佛默片,在脑海里放映。
      那些一张一合的嘴,爆出青筋的脖颈,还有那个不解、惋惜、嘲笑、讽刺的眼神……

      密布的雨帘隔绝出了另一个的天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小小角落。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手冢无意的抬起头。就看见了它。

      银灰色的毛发,铁青色斑纹点缀其上,它轻巧的跃动着,雨水都不能沾染那漂亮的光泽。
      似乎是察觉到被人所注视,它扭过头看向手冢。

      即使在情绪如此低落的时候,手冢仍然忍不住赞叹,多么美丽的生灵——金色的眼瞳里流光溢彩,仿佛有不灭的萤火在燃烧。
      任谁看见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都会相信,这双眼一定能看见那些只属于传说中的精灵,也难怪古埃及人认为它们是神明的使者吧。

      手冢伸出手去,轻轻勾了勾,本没有指望,却没想到小家伙三两下就窜到凉亭中,让他顿时受宠若惊。
      可是正待他想要进一步亲近,猫咪却一点也不给面子的跳开了。

      “呵……”手冢苦笑,也难怪。看看自己他现在这一身邋遢,连只小猫都不愿亲近自己。真是失败啊……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雨水扫进凉亭,似乎是滴到了小家伙身上,它一下子跳起来,后退了几步。它四下里看看,沿着水渍的痕迹来回踱着步子,还没等它找避风的地方又是一阵风刮过来,小家伙一个哆嗦打了个喷嚏。
      手冢不由得笑了起来,猫咪却立刻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哦,不。那金色的眸子分明就是瞪向他的呢,手冢想,它一定是生气了,真是个好强的小家伙。

      嗯,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手冢看着猫咪在四周兜兜转转到最后却是在自己脚边挑了个背风的朝向,蹲下。
      看着缩成一团的毛球,耳尖的银灰还在风中抖啊抖,即使是人称移动冰山的手冢国光,心中也不由得柔软了一片。
      他挪了挪脚步,虽然已经是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小毛球还是在第一时间跳开,又是一个凌厉不足可爱有余的眼神瞪过来。

      手冢却是转了个身,轻倚上一旁的栏杆,不再看它。

      毛球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慢慢挪着步子向前移动了几步,终于它放下心来,一个跃身,跳上了石凳。
      手冢在小家伙看不见的角落露出一个笑容,他似乎能感觉到后腰处比自己体温略高的温暖。

      后背,栏杆,椅凳,在凉亭里筑起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

      懒洋洋趴在身后的小毛球突然站了起来,竖起的耳朵在风中转了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嗖的一声的跳下凳子,不过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手冢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呆呆的望着猫咪离去的放下发楞。好半天之后才想起来感叹一句。
      真是个没良心的……哈,手冢国光,你是仙鹤报恩看多了么。你还指望一只猫能做什么?手冢自嘲的摇摇头,站起身。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从小路尽头传来。
      “诶诶,keigo你慢一点啊,你刚才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我跟你说,下次你要再这样小心我把你送人!啊,我错了,我哪敢啊……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你……”

      絮絮叨叨的关西腔终于停下,只因为本尊已来到眼前。来人身上抹过额前碎发,脸上带着点惊异,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狼狈却不显邋遢的茶发男子。
      手冢眯起眼,却是将视线落到那只距自己脚边一步之遥的被称作keigo的小毛球身上。
      小家伙轻轻地抖动着胡须,银灰耳尖摇晃的时候真是漂亮极了。

      “它是你的猫?”
      “是你刚刚照顾了keigo?”

      不约而同的开口,两个不同的问题,不需要再回答,两人就已明了。
      “唔……”蓝发男子察觉到手冢落在自家宝贝身上的温和视线,收起了脸上的惊异。他轻轻勾起唇,眼底一片温柔笑意,“为了报答你对我家keigo的恩情,一起去喝一杯,怎样?”

      手冢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向不善交际的他即使是多年的友人之间也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从来不参加同事联谊活动的他对于泡吧、夜生活什么的更是绝迹。
      然而,这样的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跟着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去一个从未涉足过的场所。

      手冢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酒吧招牌,即使只是带着原木纹路的简单装饰,即使没有点亮霓虹,他仍然可以从紧闭的门扉里嗅到一股子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奢靡之气。

      “嗯?”带路人侧身推开门,他似是察觉到手冢的迟疑,并不做邀请,只是静静地等在那里。
      一直跟着的小家伙却是没一点耐心,丢下两个打哑谜的家伙熟门熟路的溜了进去。

      被这样一打岔,手冢却是丢开了顾忌,他摇摇头,迈步走了进去。

      或许是冲动,或许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回家而已,只是今天。

      酒吧里的环境比起想象中的要安静许多,大概是还没到时间,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吧台后正在整理酒具的店员宣告这家店还正在营业中。

      门口的迎客铃响起,店员却没有来招呼客人,反而从吧台里拿出个盘子倒了点牛奶放在角落,这才抬起头来。

      冰蓝的眼瞳从手冢面上一扫而过,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嘴上倒是熟稔的对着另一人打招呼。

      “忍足你又从哪里拐了位美人回来?”
      “不二你别乱开玩笑,”被称作忍足的男子正色道,“这位可是我的恩人呢,刚才多亏你照顾了我家keigo。”最后一句却是面对手冢说的。

      “诶?你是kei chan的恩人啊~”不二重新打量了一番手冢,再次眯起眸子笑语,“那忍足你可要好好招待别人一番呢。kei chan可是他的命根子呢,要多榨点油水出来哦。”不二自来熟的拍上手冢的肩。

      手冢还没领会过来不二的意思,就看见站进柜台里的忍足,拿着一只量酒器望向自己。
      唇边一抹微笑,“想喝点什么?”

      手冢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的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长着一副可称之为妖孽的脸。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的眼角,只是淡淡一笑就让眉梢到唇角都透露着一股诱惑的味道。
      也不知是那位仁兄很有先见之明的给他配了副平光眼镜。圆溜溜的镜片看似滑稽,却是遮住了那巨大的杀伤力武器,徒留下三分文气,三分静谧,三分闲适,却仍是遮不住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手冢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诶?”男人带了几分呆意的吃惊模样让一旁的不二笑的直打跌。
      “噗——我说吧,忍足你不要去做那个没有追求的工作了,就来我们店里嘛,任谁都说你比较适合酒吧老板这个职业呐。”
      “去去去,不二你一边玩儿去!”
      “是是……”不二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离开之前却是又看了一眼手冢,意味深长的笑笑,“忍足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啊~”

      =======我是路人不二子退场的分割线========

      亮银的酒器在忍足手中翻滚跳跃,即使是对调酒一无所知的手冢也能不由得赞叹一声,着实是赏心悦目。

      幽蓝的液体注入晶莹的酒杯中,通透美丽,如同调酒师的双眸。忍足将高脚杯推向手冢,幽蓝的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并不做解释。

      因为职业原因,对于酒精饮料手冢向来是敬而远之,只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要尝试一下,反正今天早就破例许多,也不需要再矫情什么。

      “咳咳——”手冢在杯口嗅了嗅,轻抿一口之后却猛的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手冢实在想不到闻起来明明是带着柑桔的清香,入口却是辛辣无比,可是在呛过一阵之后,喉咙深处又泛起一阵甘甜的暖意。

      忍足面有得色的问道,“如何?”

      手冢没有答话,却是径直端起酒杯,杯沿刚刚触唇,却被人按住手腕。茶色的眼透过镜片冷冷看过去。

      “一人喝闷酒可不算数,”忍足毫不在意的笑着回看过去,“两人才叫饮。”

      =====两人同饮叫交杯——我已经卡到在分割线上说冷笑话了OTZ=====

      一杯一杯又一杯,不知道喝了多久,亦不知喝下去了什么。不过,手冢并不关心这些。

      今夜,他只需要畅饮,至于喝下去的那些和着酒精的五颜六色的液体究竟叫什么,他从前就不感兴趣,现在也不想了解,以后亦然。

      仿若心有灵犀,忍足也不多言,他只是静静地为两人间空上的酒杯续上。

      酒精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即使是再冷静自制的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也会变得不那么冷静。
      “……我……一个外科医生,手上……一刀下去便是人命,你知道么……”续酒的间隙,手冢断断续续的开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眼前这个男子讲这些话,或许是醉了吧。他想。
      “……今天的手术已经准备很久了,可是就在进手术室的前五分钟……一个电话……”
      手冢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是这样的多话,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喝了,可是他的心却在说,还不够,还不够,你还没有醉……人说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可是,为什么现在他还是如此的耿耿于怀。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院长的紧急指示……呵……不过是议员大人罢了……议员大人啊,多么伟大……比你我伟大多了……”
      颠来倒去、时断时续的话语,潮红的双颊,任谁看见此时此刻的手冢国光,都不能将其和那个冷若冰霜的手冢医师联系起来。
      忍足有些无奈的叹气,他见多了这样的人,平时压抑过甚,喝醉之后往往会成倍的爆发出来。适当的发泄自然没问题,但超出了界限,第二天回想起来只怕会更后悔。
      “你醉了……”忍足善意的挪开手冢面前的酒杯,却被手冢一把抓住手腕。
      “不!我没有醉!” 手冢紧紧握住忍足,指节发白。
      “手术台上的人命在旦夕……虽然学界公认手术的成功率不过百分之五十,但我今天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接手这台手术!”
      手冢醉了么?
      他确实醉了,这样自信嚣张的宣言放在平时绝对不会从他的口中说出……但是,又有哪一个喝醉了的人,能有如此清明透彻的眼神?!
      他或许是醉了,他的身是醉了,但是他的心却愈发的清醒,亦愈发的痛苦。
      “……就因为身份高贵,因为家财万贯,所以就可以让另一个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么?”手冢闭上眼,患者儿女悲痛的哭声和愤怒的指责犹在耳边,可是最刺耳的却是那位议员大人微笑着对自己道谢后,轻声讲出的——
      【人的性命原本就不是等价的。】

      “你说,人的性命是不是等价的?”
      手冢抓住忍足发问。忍足只是紧皱着眉,没有答话。因为他知道,此刻的手冢并不需要答案,一切问题和解答早就在他自己心中。
      “人的性命是不是等价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手冢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仿佛在说服自己什么,他慢慢放开了忍足,却是一把抓住了身边的酒瓶。
      他就着酒瓶大口的灌着,芳香的酒液顺着下颌打湿了前襟。
      他喝的愈多,他的眸子愈发明亮,仿佛有什么在燃烧,燃着了自己,也点燃了旁人。

      忍足站起身,抽走手冢掌中空掉的酒瓶。
      见到手冢不满的看向自己,忍足笑了起来。他捧住手冢的脸颊,幽蓝的眸子定定的望进他的眼里,轻轻的吐息拂过手冢长长地睫毛,“我不知道人和人是不是等价的……我只知道,此时此刻,你我之间,我们是平等的。”

      温热而柔软的唇轻轻覆上,舌尖带着安摩拉多芳香而微苦的杏仁味道。不想要说拒绝,把一切都假托到酒精身上去吧。
      不需要言语,把一切交给本能。
      褪去身上早被濡湿的外衣,褪去被附加在姓名前后的一切称谓,我们不过是上帝面前愚昧的子民,我们不能思考,也不用思考。遵从生物的本能,追求至高的快乐,这是每个人生而既有的权利。

      =======我是推倒与被推倒的分割线=======

      头疼欲裂。这是手冢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的反应。他懊恼着昨夜一时放纵喝了太多的酒,实在是太大意了。
      可是,等他掀开被子环顾四周之后……从来不信鬼神的手冢也不禁叫了句天啊。
      陌生的环境,凌乱的床单,从房间口一直延伸到床边的散乱衣物……他现在开始觉得自己昨天喝的还不够多,要喝酒干脆喝到醉死算了。脑子里是模糊不清的记忆,可是仔细回想起来……眼前晃动的麦色的肌肤,耳边低低的□□,掌心温热的触感……是那样的清晰分明。

      手冢扶住额头,酒精的副作用还未消除,脑子里一团浆糊的他匆忙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徒留下嘴上叼根牙刷的忍足站在窗台望着某人狼狈出逃的背影。

      “哎呀呀,忍足你就这样被人吃干抹净了?” 不二嘴上嚷嚷的起劲,脸上却是笑靥如花。
      “……”忍足白了幸灾乐祸的笑面熊一眼,淡淡道,“不然你指望我干嘛?都是成年人了,不过就是419而已。你指望是什么八点档的肥皂剧,上一次床之后就要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有人说,上错床不过就当做被狗咬上一口。不过,在某些人眼中,所谓酒后乱性意乱情迷一夜情这种狗血满点的事情,只要当事人无所谓,它的重要程度只怕连“被狗咬”的级别都算不上,后者至少还要去医院打针狂犬育苗。

      “嘛,”不二笑着摊开手,跟他那个占卜师姐姐一样的神棍模样,“不过我有预感,你们可不就只是这样一夜缘分哦~”

      “嗨嗨。”

      “被狗咬”事件过去了一周,手冢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只是偶尔回想起来,手冢总是愧疚于自己的不告而别……但是,自己除了知道那个男子姓忍足之外,就对他一无所知。而他,恐怕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也好,不过是生命里的一场插曲罢了,萍聚萍散。

      这样想着的手冢,突然听见本无人居住的隔壁房间传来声响,是来了新住户?这里是医院的单身宿舍,周围住的都算是同事,要去跟新邻居打个招呼么?
      手冢还在犹豫,却有人已经帮他做了决定。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里钻出一个脑袋。
      银灰色的毛发,铁青色斑纹点,耳尖的软毛轻轻抖动,金色的眼瞳忽闪忽闪。

      怎么如此熟悉……

      还没等手冢反应过来,小猫咪就一溜烟的从窗台跳下窜进了手冢的屋子里。紧接着就是门外那耳熟的关西腔,“keigo~别跑啊,说好了今天洗澡的你——”

      打开的房门外,深蓝的发丝,圆圆镜片下幽蓝的眼,脸上带着几分呆意的惊奇。

      手冢的视线扫过男子身上的白色褂衣,落到胸口的工牌上——Dr.O。

      看见冰山脸上终于露出破冰一角,忍足心中多少有了点成就感,挠挠半长不长的刘海,“我是新来的心理医师,忍足侑士,请多指教。”脸上是温润但又带着点诱惑意味的笑,“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一切视线。哦,当然,有一个小家伙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喵~”keigo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扉下的出入口钻了出来,胡须翘翘,耳尖抖抖,又缩了回去。

      ——这不是一个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至于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我想,大概只有keigo才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给咱家小桎迟到的生日贺文~第一次写没有少爷的CP。。而且还是把这两只凑在一起,感觉怪怪的。。。写的不好不关我的事哦,明媚而忧伤的45°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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