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小夜曲》所见星

8、若阳

　　陆襄阳特地把压箱底的，那件花里胡哨的粉蓝衬衫都拿出来穿了，还是顾若从从前嫌太过招蜂引蝶的那件，出门前还装作精心的打扮了一番发出很大的声响，不过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他很失望。

　　沙发上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顾若从，一张脸素面朝天的，却不失惊艳。此刻正倚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的打着字，对于他刚刚发出的动静置若恍闻，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陆襄阳已经走到玄关了，想了想还是不大甘心，于是又折回客厅。

　　“我出去了？” 他说。

　　顾若从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了一眼，从头到脚扫了一下他的装扮，“嗯”了一声，没有作任何过多的评价。

　　“你不问问我去哪？和谁？”

　　顾若从顺着他的话，如善从流地问：“去哪？和谁？”（若若小仙女真的是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呢。）

　　“和阿成他们聚一聚。”

　　“那你玩的开心。”

　　“没了？”

　　“没了。”顾若从有些不大理解的看他。

　　一种失落感从了的心中由然升起，陆襄阳定定的站了几秒，转身离开。

　　门关上去的那一刻，顾若从抬头盯了许久才缓缓垂眸，掩下一闪而过的落寞。

　　顾若从接到陆襄阳的电话时已经是十点半了。点了接听，对面传出的却是一道女声。

　　顾若从不由自主得慌了一下，不好的预感已经开始在心中蔓延，她的声音有点不确定的问“喂？”希望是打错了。

　　“请问你是陆襄阳的女朋友吗？”对方的嗓音很甜美，她听着却有点扎耳。

　　“是。”顾若从莫名有点不大期待对方的下文。

　　“真是阿阳的女朋友啊？”明显手机被另一个人抢走，换了一个男声来对话。

　　高高悬着的心落了地，她的声音也缓和些，“我是。”

　　“哎我去，他竟然真的有对象！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大正经，对方连忙找补说：“你别介意哈，我就是有点激动，他每次出来玩都说自己有女朋友，却从来不把人带出来给我们看，手机屏保也搞得跟个网图似的......”对方滔滔不绝的说，丝毫不提打电话来的目的。

　　于是顾若从不得不打断他“陆襄阳他怎么了，为什么是你们打的电话？”

　　“啊，你别多想，刚刚那个是我的女朋友，”话头一转又有些支支吾吾的，“阿阳他今天晚上喝的有点多了，我们搀他他也不走，非吵吵着要你来接，要不你看......”

　　“我马上过去，地址？”顾若从便问便起身，随便套了件衣服，拿了车钥匙就要出门。

　　“崇阳路214号朝夜酒吧16号卡座。”对方还想说些什么，对面却已经传来了忙音。

　　顾若从挂掉了电话，刚出门，又退回玄关，给陆襄阳拿了件外套才又出去。

　　车开到半程，天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看样子，还有要下大的趋势，趁着红灯的时间，顾若从翻了翻，果不其然，翻到了放在车上的备用伞，安心了些。

　　进了酒吧，顾若从扫了两下，视线便定在穿得十分扎眼的陆襄阳身上，他似乎喝了不少，在沙发上半倚着，双眼微阖。他左边还坐着两个男生，旁边那个坐的稍远的些的，大概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生了。

　　顾若从眨了眨眼，脸上没什么情绪的往那边走，待到她走近了，几人才反应过来。

　　“你...是阿阳女朋友？”其中一个男生有点不确定的问，听声音应该是后来接电话的那位。

　　“是我。”顾若从点点头。

　　“原来是真的啊...”另一男生也开口，神情还是有些不相信，不过他也没在质疑，给顾若从简单介绍了一下，“我是陆简言，这位是叶则成，那位是他女朋友常宁。”

　　“略有耳闻。”先前和陆襄阳闲聊时出现频率挺高的几个名字，“我是顾若从。”

　　她清冷的话音落下，几人也不知如何接话，现场的气氛一度有些冷，还是叶则成主动开口，“那个...我们难得出来聚一次，阿阳今天喝的有点多了，你要怪就怪我们，别和他生气哈...”

　　“理解，他也挺长时间没出来玩了。”顾若从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叶则成很识时务的走到看起来不省人事的陆襄阳旁开始暴力唤醒，“醒醒了，阿阳，你女朋友来了！ ”

　　陆襄阳半懵半醒间听到“女朋友”三个字，顿时清醒了些，抬头看，心心念念的，本来应该在家的小没良心女朋友，现如今正站在他面前，有点不大现实。

　　“若若？”陆襄阳轻唤道。

　　“我在呢。”顾若从的语气难得温柔，向前走了两步，靠在沙发边伸手，“走吧，回家。”

　　陆襄阳抓住她的胳膊顺势往前一拉，搂住她的细腰，久久也不松开，顾若从无奈的摸摸他的头，“走吧。”

　　陆襄阳低头踌躇了一番，才松口，“好吧。”

　　叶则成几人看着顾若从和像大型人偶一样黏在她身上的陆襄阳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叶则成：“你看陆襄阳这不值钱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 ”

　　陆简言：“他女朋友到底看上他哪了？”

　　常宁：“还是这么一个冰山大美人，啧啧啧。”

　　—— —— ——

　　外面的雨还没停，但已经转小了，街上的人不多，就剩苍白而刺眼的路灯照投下的影子，照的地上的水花一片明亮，树叶被雨水打得一晃一晃的。

　　顾若从一面要搀着陆襄阳，他几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一面还要艰难的举着伞，偏偏陆襄阳还要捣乱，结果伞偏着偏着，雨水顺着伞檐滴进她领口里去了，她着实是有点不耐烦了。

　　陆襄阳非常机智的察觉到自家女朋友心情不佳，手懂事的从她背后绕过去拿伞，顾若从由得他把伞拿走，甩了甩有些酸的右臂，没有作声。

　　好不容易把她的大型人偶搞到副驾驶上，顾若从准备系安全带开车回家，瞥见大型人偶眯着眼睛乖乖的躺在副驾驶靠背上，“把安全带系上。”，陆襄阳一动不动，“陆襄阳？”来自女朋友的全名恐吓，陆襄阳不情不愿的把安全带系上了。

　　到家都已经十一点钟了，二人换了鞋，牵着她的那只手有点黏，大概是洒了酒水，顾若从拉着他到卫生间去洗，陆襄阳就任着她去洗，也不反抗。陆襄阳的手挺好看的，手指细长，皮肤薄处还隐约看得见青色的血管。

　　顾若从思忖了几秒，关了水龙头，转身推了陆襄阳几步，没两下他就被抵在墙边了，她也不说话，抬手就抓住他的衬衫领子，从上往下，不紧不慢地开始解他的扣子。

　　陆襄阳慌了神了，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制止她的动作。

　　“做什么？”他的嗓音微哑，眼尾一抹残红，一双桃花眼染上了些许情愫。

　　“你这一身的酒气，不洗洗怎么睡？”陆襄阳稍低头，对上她的一双清亮的眸子，尽是坦然，不自觉的勾人意图。

　　嘴里还充斥着酒的苦味，让人不自觉地口干舌燥，他咽了一下，手松开些，“我自己来就好。”

　　顾若从盯着他，也不说话，他心里慌得很，心虚的想要避开她的目光，诚然，他是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的。

　　不待他转头，她抬手一勾，轻踮脚，亲了上去，口中的酒味被她的味道所代替，她突然的动作抑制了他的呼吸，惊讶过后，他缓缓闭眼，与她唇齿厮磨。

　　顾若从却又退了一点，他俯身想要贴上，却被她推开，不解地望向她，她嘴唇亮亮的，一片嫣红，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不装了？”顾若从语气淡淡的，陆襄阳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不打算说说 ? ”她垂下眼，不去看他，情绪不激动，态度也很平淡。她是何等聪明的人，明知是他的把戏，却还配合着演了一路，为的是不在他兄弟的面前驳他的面子，为的是把他安全带回家。

　　陆襄阳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答，她也不强问，转身就要走。被陆襄阳几步追上，从后面抱住，“别走。”

　　“我不走，”顾若从气笑了，“我为什么要走？”其实陆襄阳抱得力气不大，她一挣就能挣开，他也明白她若是真的要走是怎么都拦不住的。她叹了口气，又把人拽回卫生间，把毛巾塞给他，“你先洗澡，洗完澡咱们再说，好不好？”顾若从都觉得自己是在哄小朋友了。

　　“真的不走？”陆襄阳真怕她言而无信，依旧拽着她。

　　顾若从哭笑不得，“这大晚上的，我能上哪去啊？”给她顺了顺毛以示安慰，“我就在客厅，哪儿也不去。”

　　行吧，陆襄阳总是有能够恰到好处的方式破坏吵架的气氛，其实平心而论，顾若从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怎么生气，毕竟也是她先放人鸽子的。不过既然他这么爱演，她就逗逗他。

　　水声渐渐停了，没一会儿，陆襄阳顶着块毛巾擦着头出来了，顾若从赶紧装着冷脸的样子开口，“我刚才想了想，我觉得也没什么能和你说的。”说罢，放下手的笔记本电脑，就要走。

　　“哎？”她还没来得及走呢，就被陆襄阳拦腰抱起来了，直往卧室走，把她放在床上。

　　“你不是说等我洗完澡说的吗，为什么又不说了？”又来了又来了，顾若从心道不妙，每次她生气就知道装可怜，就像个小白莲似的，偏偏她就吃他这一套，还要反过来哄他。

　　绝对不能在受蛊惑了！顾若从心里默想，语气却不由自主的放缓，“我是没什么可说的，不应该你说吗？我哪知道你为什么和我玩这出？”

　　“唉，我这有女朋友跟没女朋友似的，也不关心我，也不心疼我。”气氛到这了，陆襄阳也看出来了她没生气，开始了他的茶言茶语，“工作比我重要，我出去和那群狗儿子们聚会，他们都带女朋友来膈应我，明白的人知道我女朋友忙，不好打扰，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一直就是个单身狗，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

　　“呦，这么委屈啊，”顾若从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为她推了好几场要和他们兄弟一起吃饭的局。

　　陆襄阳一晚上都被陆简言叶则成那几个疯狂撒狗粮，现在只想和她贴贴，便坐在床边把她往怀里捞，她最喜欢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柠檬味了。

　　顾若从：“那你不会找我空闲的时间约他们呀，你又不和我说，我哪知道他们这么欺负你？我这周末休，你去约他们，把狗粮撒回去不就完了？”

　　“好。”陆襄阳一晚上终于笑了一次，“我现在就和他们说。”

　　顾若从：“现在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吧，乖，明天再约。”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组织陆襄阳半夜就给他的一群兄弟发了邀请通知，但是事情至少是解决了。就连临睡前顾若从指使他干这干那，陆襄阳也一句话都没说，就是磨蹭了半天也没进屋，顾若从真是有些困了，也不等他进屋，就自己关灯睡了。

　　谁告诉她，为什么一关灯又睡不着了...... 没办法，她就只好望着窗外对面楼仅剩的几盏灯光干瞪眼。

　　好一会儿，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陆襄阳才进来了，轻手轻脚的从后面上了床，动作轻柔的靠近，想搂她又怕吵醒她。

　　顾若从干脆翻了个身，扑进他怀里，头埋在他的锁骨，满满的充斥鼻息的柠檬香。

　　“怎么还没睡？”陆襄阳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

　　顾若从不知如何作答，便没话找话地问：“陆襄阳，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声音里没半点犹豫。

　　她默了两秒开口道：“我也是。”

　　陆襄阳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顾若从以为是声音太小他没听清呢，便凑到他耳边去说 “爱你呀。”

　　许久，才听见黑暗中一声低低的，压抑不住满是笑意的“嗯。”

　　顾若从抽出一只胳膊，从上拂过他的碎发，划过他的眉心，轻轻拢住他的双眼，仰头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晚安吻。”她说。

　　“嗯，晚安。”他的嘴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点一点的翘起。

　　大概，今夜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