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星火微光》榕玖

1、微光

　　一月份已经放寒假了，天上还下着白茫茫的雪花，通往邬镇的大巴车现在已经行驶到了一片荒原地带，透过白色雾气的车窗玻璃旁坐着一个十七的女生。

　　她叫祁烟，是大城市里一个私立学校的高中生，成绩优秀，往年因为成绩的事被父母逼在家里好好学习，所以一直没有来乡下看望六十多岁的奶奶。

　　长途达三个小时的大巴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时客车站广播里传来了标准的女音。

　　“欢迎各位乘客来到邬镇游玩，请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如若丢失去到一楼大厅丢失处登记，感谢配合。祝您旅行愉快。”

　　祁烟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刚下车的她被冷风一吹，忍不住小脸通红，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妈妈。

　　她滑动了接听键，刚把电话凑到耳边，妈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道：“小烟，到邬镇了吗？”

　　“嗯，到了。”她吸了吸鼻子。

　　“我联系了住在那边的一个亲戚，她叫他的儿子车站接你，叫闻谌。”

　　祁妈妈似乎在切菜，电话里还有菜刀在砧板上叨叨的声音，她笑了笑：“你也许不记得他了，小时候你们俩还黏在一起玩呢。”

　　祁烟对于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她只对九岁以后的事情有印象，看着雪越飘越大，没想那么多。

　　一双手冻得瑟瑟发抖，在原地跺脚。

　　“好的，我知道了，妈妈注意保暖。”她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又明亮。

　　“嗯，在奶奶家一定要乖，玩够了妈妈再来接你。”

　　祁妈妈说完以后，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候，一道低沉的男音在不远处道：“祁烟？”

　　祁烟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加绒卫衣的男生，个子很高，在风雪中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肤白若雪，有些凌乱的头发，打着一把黑色的伞。

　　他朝祁烟走了过来，轮廓分明的一张脸看起来很干净，眼角有颗泪痣，直挺的鼻梁，他的背挺得很直，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你好。”祁烟一看他，想起了刚才妈妈电话里说的那个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祁烟，烟花的烟。”

　　男生笑了笑，低沉的少年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道：“我知道，我叫闻谌。”

　　闻谌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到他的肩膀的女孩子，长着一张白嫩的脸蛋，嫣红的唇瓣，扎着高高的马尾，穿衣风格是那种小清新的装扮。

　　“走吧，我带你去你奶奶家。”闻谌道。

　　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男生伸出一只手，很好看，指甲盖修剪整齐，手指棱角分明，他和她共同用一把伞，顺便主动提她行李箱。

　　祁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对他笑了笑，露出了小梨涡，道：“谢谢你。”

　　这天的雪下的格外大，两个人躲在了黑色的伞下面，白色的雪花凛凛落下。

　　眼前的景象被雪挡住了视线，还差点滑倒，她下意识的伸手拉着了身旁那人的胳膊。

　　随即，一高一矮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客车站外，留下的只有两个人踩在地上的足迹。

　　“囡囡，是你来了吗？”

　　两人徒步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一个院子门口，闻谌示意她推开门，祁烟把门推开以后，看到了院子里有很大的空地。

　　还种着一些绿色的植物，特别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小雏菊，种在小小的花盆里，就放在了二楼的窗台上。

　　好久没来奶奶家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如今看到这番情景，她心里倒没来由的一阵难受，先开口说话的是她的爷爷。

　　“爷爷。”

　　祁烟立马跑了过去，虽然已经十七岁了，但却像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说话时声音甜甜的。

　　她红着眼眶拉住了爷爷那双硌得慌的手，手心里还有茧，摸起来不是很舒服。

　　“别站着，外面冷。”他看到还在站着院子里的男生，颤抖着声音道。

　　几人进了屋里后，屋里开着暖气，人多反而热闹。

　　“囡囡，几年不见都长得那么好看啦。”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虽然脸上的皱纹有很多，但是不影响她现在的气质，一看见和自己年轻时很像的乖孙女，便给了她一个很温暖的拥抱。

　　祁烟：“奶奶，你都瘦了。”

　　“瘦了好。”奶奶左不见祁妈妈右不见祁爸爸，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一个人来的？”

　　“嗯，他们的工作很忙，没时间来。”

　　“没事。”奶奶看向她身后的男生道：“小谌，今晚就留下来吃饭吧。”

　　闻谌应了一声。

　　过了半个小时以后，闻谌帮忙把祁烟的行李箱放在了二楼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是粉嫩嫩的，和小时候的装置一模一样。

　　她的脸有些红，闻谌低着声音道：“我下去帮忙。”

　　祁烟点点头。

　　等门一关上后，她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通风，旁边还有书桌，上面摆放的是她小时候乱涂乱画的画画本，当翻开画画本时，无意间翻到了一页，用蜡笔写的几个字：祝你生日快乐！

　　祁烟摩挲着画纸，脑海里却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小孩，你和他玩不和我玩我生气了。”

　　“你怎么哭了？”

　　“别哭别哭，哥哥给你糖吃。”

　　“以后你们不许再欺负她。”

　　她的记忆没那么清晰，但是脑海里闪现的片段却久久挥之不去。

　　晚上的温度很冷，祁烟和闻谌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因为这样，照在闻谌的脸上多了却几分幽沉。

　　他的眼窝很浅，淡薄的唇也少些嫣红，两人就这么站在阳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祁烟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缓解此时尴尬的气氛。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下一秒，开口的先是闻谌。

　　祁烟愣了愣，随后道：“我过得很好，你呢？”

　　闻谌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一包烟，随后用打火机点燃，指尖捏住了烟头，狠狠的吸了一口，祁烟看得出他有心事，但是没过问。

　　“你走的那天，我去找过你。”

　　祁烟还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两个人一起玩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有谁会一直记得谁。

　　“你找过我？”祁烟问。

　　“嗯。”闻谌看了她一眼，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祁烟最头疼的就是这种情况，她只好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闻谌低声笑了笑，“没事，反正也只是开玩笑的。”

　　他吐出来的烟不小心飘到了对方的面前，祁烟一下子吸入了烟雾，受不了后咳了咳嗽，眼泪花花打转在眼眶里。

　　一旁闻谌看到后立即把烟头掐灭，丢在了垃圾桶里。

　　“怎么样？还好吗？”他道。

　　祁烟本来就长得水灵灵的，这下红彤彤的脸蛋看起来更吸引人了。

　　她泛着泪光摇了摇头，“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闻谌没说话，眼里多了一份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过了不久，她问。

　　“嗯。”

　　“这样的话，我们来拍几张合影吧？”祁烟笑嘻嘻的对他说。

　　闻谌的目光再次盯上了她，眼前这个女孩笑起来很好看，嘴角边还有两个小梨涡。

　　也没等他同意，祁烟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摄像头对准两人就是咔嚓一下，随后对着镜头比了个手势，然后同闻谌道：“你，笑一笑。”

　　“什么？”闻谌道。

　　祁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拍过照，但还是说道：“拍照就是要多笑一笑才好看，你长得那么帅，笑起来很好看的。”

　　闻谌注意到她拉着自己的胳膊，两人的距离只隔着几件厚厚的衣服，女生没多想，似乎急于拍照，半晌，他道：“好。”

　　咔嚓咔嚓咔嚓。

　　翌日。

　　祁烟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多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皮，嘴里打着哈欠的去洗漱，耳边回想的是昨晚那个瘦高的男生说出的一句话。

　　“你一直这么主动吗？”似乎是在心底酝酿了半天才说出口的。

　　祁烟没听出来这句话里的意思，她立即脱口而出道：

　　“我们是朋友嘛。”

　　闻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的时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晚安。

　　祁烟睡觉前还在想闻谌当时露出的那种表情，似乎是有些失望。

　　“囡囡，起床了吗？”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破了祁烟的思路，她立马吐出漱口水跑去开门，就看到奶奶的手里牵着一条小狗，白绒绒的卷毛很可爱。

　　“奶奶，它……”她惊讶的抱起了小狗，这让她回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她买的小狗，和这只狗很像。

　　“它今早翻咱们院墙时落下来的，好像是只流浪狗，我看你小时候很喜欢小动物，就把它领回来给你当玩伴了。”

　　祁烟是真的喜欢小动物，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妈妈没再让她养宠物了，一是闲麻烦，二是宠物的毛很多，不好打扫。

　　她欢喜的抱住了这只流浪狗，随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崽崽。

　　吃完午饭的祁烟在院子里逗崽崽玩，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院子的门，她跑过去一开，是闻谌。

　　“你怎么来了？”她道。

　　闻谌指着外面停放的一辆自行车，嘴里吐出哈气：“要出去溜一圈吗？”

　　祁烟看着蹲在原地等她的小狗，闻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只白绒绒的小狗吐着鲜红色的小舌头，摇着尾巴看着他俩。

　　“它是……”闻谌道。

　　“它叫崽崽。”

　　祁烟甜蜜的声音道：“今早翻院墙被我奶奶发现就领回来了，我想收养它。”

　　“崽崽？”闻谌又重复了一遍。

　　“咱们去哪儿玩啊？”她点头，脸上红彤彤的，嘴里吐出寒冷的哈气。

　　“我带你去滑板。”

　　“好啊。”

　　滑冰场——

　　这里人来人往的，地方很大，门票也不贵。

　　祁烟享受着滑冰场上的热闹与欢乐，她喝着刚刚闻谌给她买的奶茶，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两人坐在了长凳子上聊天。

　　“我已经很久没滑冰了，还记得小时候我妈妈给我报了个滑冰培训班，最后我学了一个星期就请假了。”

　　闻谌耐心的听着。

　　她喝了几口，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继续道：“那时候我就是贪图好玩和刺激，没想到把我的膝盖摔伤了，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才去上的课。”

　　听到这里，闻谌没说话。

　　祁烟没心没肺的说着，把初中发生的一些事都讲出来给闻谌听，时不时看他几眼，观察他的表情，怕万一他有一丝不耐烦自己就闭嘴，可是对方并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还对她笑了笑。

　　直到把奶茶喝完后，祁烟一看到他的笑容，脸上的表情也不在压抑了，他似乎很喜欢听自己的小故事，莫名的让人心里一暖。

　　“你的成绩好吗？”祁烟问他。

　　闻谌垂了一下眸子，没有犹豫说：“不好。”

　　“补过课吗？”她道。

　　“没有。”

　　祁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觉得好可爱，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成绩也不好，但是基础题我还是会的，你有不懂的题我可以辅导你。”

　　闻谌的手指相互交叉，“嗯”了一下。

　　她穿上了滑冰鞋，拉着闻谌骨节分明的手去到了滑冰场上，闻谌的个子比她高一个头，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下巴，还挺好看。

　　接着就是光滑细腻的喉结，从蓝白色的天空边射下来一道刺眼的光，映在了少年的身上，格外惹眼。

　　祁烟是理科生，但是这一秒，她突然想到了曾经在书本上看到的一段话——

　　当落了灰的光从奶黄色的云层里撒下来的时候，少年身上就散发出独一无二的光芒。

　　这句话当时并不觉得很惊艳，现在看来，用在闻谌的身上刚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