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苏以生

44、19 禾城

　　“救不了，等死吧。”
　　巫辙的话虽然出乎墨尘的意料，却又好似在情理之中。他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经放弃了救治自己的想法，但他此刻却没有察觉到他那抱着云殊书的手紧了几分。

　　“咳咳咳……水——咳咳。”突然之间，昏睡的云殊书醒了。
　　围观的众人忙做一团乱，找水的找水，干活的干活。

　　云殊越接过核桃手里的水壶递给墨尘，云殊书仍似是疲乏至极，半眯着眼睛喝着到嘴的水，却不料一不小心呛着了，墨尘忙搂着他轻拍他的背。
　　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云殊书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

　　“墨尘？”
　　“是我，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墨尘忙问。

　　云殊书轻轻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些乏力，”他的声音有些低弱，看了看四周，看到了一旁关切的看着他的云殊越，“哥哥？我们这是离开无归谷了？”
　　“尚未，”吩咐好将剩下几个活人押走的墨言走了过来，“不过嫂子安心，谷中迷雾已除，不会有人陷入迷障的。”

　　云殊书有些吃力的点了点头，侧脸却蹭到了墨尘的脸，心底晕开一丝痒意，他这才发现墨尘竟然没有带着他的面具。

　　“陛——陛……！”不远处，那几个幸存者被锦衣卫押着就要出谷，其中那个老人在看到不远处的人群之后，突然丢掉了拐杖，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锦衣卫有些不耐的踢了他一脚，“必，必什么必，还不快起来，等着谁扶你吗？！”
　　在场的众人皆是耳聪目慧，看到那边发生的事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那老人癔症犯了，云殊书却是心底一个疙愣，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前朝宣武帝可是长得和墨尘一模一样的，那老头可能真把墨尘当成萧离了。

　　云殊书伸出左手一把将墨尘斜带在耳侧的面具拉了下来。墨尘一愣，却也是由着他这么做了，显然是想到之前那个老头恐怕也是认错了人。
　　“刚才那个可是三全的儿子小宝？”二人都没提这个举动的意思，只是转而说另一件事。

　　“是他，”墨尘应道，“也是他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了那群村人，锦衣卫准备按规矩将他们收押了。”
　　云殊书的头有些晕，却还是强打起精神，“你能把他保下来吗？”

　　“可以。”墨尘没问为什么，直接回道。
　　云殊书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我答应了三全和黎……嗯……”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的后果便是他话只说了一半就睡了过去。斜靠在墨尘的肩头，嘴角带着一抹释然的浅浅笑容。

　　“那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墨言啧了一声说道，“也就是嫂子心善，还能答应别人照顾一二。”
　　“不过就是一个小孩，翻不出什么水花，”墨尘抱着怀中之人轻声道，“回头保他出来后找户缺孩子的人家让人领养了就是。”
　　“回头我让人看顾一二。”墨言还是不放心就这么放任这样一个邪村出来的孩子就这样一个人在外。

　　好在这一多此一举的举措，后来救下了那对收养了小宝的家庭。
　　三全之子被人领养之后，却在某日暴起伤了自己的养母，好在被养父及时发现阻止，养父见他生啖人肉，仿若癫狂，就要将他毙于刀下，墨言安排的送墨人及时救下了他。
　　告知云殊书后，他沉默了一会，终是放弃了这个孩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谈。

　　寻宝一事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果却是在朝阳之下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宝藏暂且不谈，这一次来的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死伤过半，更是发现了普天之下竟然还有如此吃人为生的斜村。

　　温自封更是头疼，本是为了引诱江湖中人下去卖命的谣言，如今却大半成了真，当初前朝宣武帝居然真的在这破村子窝过。
　　他摸了摸腰册的刀柄，转头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三皇子。
　　罢了，好在拉了个垫背的。

　　云殊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头顶是繁复的床帐，他一动，身侧的人就发现了。
　　墨尘一脸紧张的将头凑了过来，“可有好些？还觉得乏力吗？”

　　要不是盯着一张妖异的面容，云殊书还以为是裴释雪来了。
　　好吧，这两个本来就是一个人，说明墨尘内心还是挺裴释雪的，额……这是什么比喻？

　　“我们出来了？这是哪里？”
　　“不远处的禾城，你昏睡着，巫辙说是需要安心静养一会，便没急着赶路。”墨尘解释道，“这里是扶苏阁的分部，你安心休息，云家你的兄长已经赶回去了，莫要担心。”

　　云殊书确实是松了一口气，说是出来找人，结果却差点去了半条命，也不知道是不是让爹娘担心了。
　　爹娘……这两个字在心头饶了一圈，让云殊书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对了，三皇子可有找到？”一切安定下来的时候，就想到了最初的目的了，“还有那个跟我一起掉下悬崖的墨七呢？还有那些村人最后怎么了，我怎么只看到——”云殊书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十分清晰的咕噜噜的声音。
　　墨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的云殊书拿手直接扇了他的背一下，谁让他就这么坐在榻边，打完就自己吓了一跳，却还是强撑着气势说道，“谁让你笑话我的，我，我就是饿了。”

　　“是我的错，不该笑话你。”墨尘感受到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不过暄景打人也不该用内力吧，你这要是谋杀亲夫啊。”
　　“我用了内力？”云殊书一惊，不顾墨尘说的话，忙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查看墨尘的背，墨尘忙将他扶着靠坐在自己身前，“你，你没事吧？”

　　云殊书被禁锢在他怀中，无法查看，只得带着些许歉疚的眼神看着墨尘，“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之前内力没了，结果就在那个密室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力就恢复了，其实我现在还有些不会控制，对不起。”
　　说着说着，肚子又咕噜噜的叫唤起来。
　　墨尘轻笑，感受着怀中失而复得的温度，“虽然此刻你有很多问题，自然，我也有很多问题，但是首先得把你喂饱了才行。”

　　云殊书红了脸，忍住再揍某人一拳的冲动，“那就麻烦随便弄些吃的吧，我确实饿了。”在吃的这方面，若不是之前无可奈何，他云某人可是从不会亏待自己的。

　　不想闷在屋子里的云殊书，被穿戴整齐安放在轮椅上推到了院中用餐。
　　雨下了好几日，地上铺着石砖并不显得泥泞，院子里反而带着些许雨后的清香。

　　核桃得了允许，随着一群送菜的仆人一起进了院子，一见到云殊书就哭哭啼啼的扑在了他的脚边。
　　“少爷，您没事真的，呜呜呜，真的太好了。”云殊书有些无奈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少爷我要吃饭呢，干净擦擦，别恶心你少爷我。”

　　核桃抽泣着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却被云殊书一脸嫌弃的赶去换衣服了，倒是便宜了一旁的墨尘，亲自给云殊书布菜喂食。
　　桌上的菜布齐了之后，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二人。

　　云殊书吃得开心极了，毕竟前几日那东西就不是人能吃的，他见一旁的墨尘只顾着给他夹菜，却是一口没吃，“你也吃点，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墨尘笑着夹了一筷子皮冻，却是差点喷了出来，云殊看那菜一乐，“怎么是泡椒皮冻？”

　　墨尘拿过一旁的茶水猛喝了几口，“想是这里的厨子知道你喜欢吃辣的，就做了这道禾城特色吧。”
　　云殊书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尝了尝，“泡椒味道挺正，就是应该泡鸡爪才对味。”
　　墨尘却把那道菜拿远了些，“你身子还未好，少吃些辣。”

　　云殊书见他一脸嫌弃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怕吃辣？可是你上次不是——”话说到一半顿住，他想到的是上次给裴释雪准备的那道爆炒猪心，但是裴释雪最终也是一口未尝。
　　墨尘却是以为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有些紧张的问他，“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云殊书拿过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沉默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三皇子可有找到？还有墨七可还安好，我还没有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呢。”
　　墨尘拿着筷子又给云殊书夹了一些好克化的食物，“墨七无事，只是有事安排他去做了，不必担心。”

　　听到人没事，云殊书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当初是他让他出去探路的。
　　“至于三皇子……”墨尘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如今三皇子的真实身份，“三皇子已经被温自封带回京城了。”

　　“那黎村的人呢？”云殊书更想知道为何那片山谷的迷雾全部都散开了，还有那群村人的结局如何，为何那日似乎只看到了了被押着的四个村人。
　　墨尘边投喂云殊书便说了那日的后续，听闻那山谷中露出的累累白骨，还有全数死去的众人，云殊书瞬间就饱了，低头一看桌上基本快空了的盘子（除了那盘泡椒皮冻），得，这是吃撑了。

　　他自己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显然墨尘也吃了不少。
　　云殊书放下手中的筷子，“那后续呢？”
　　“村人由锦衣卫安排，村子里的东西经过调查后自会有人接手。”墨尘见他放下筷子也停止了夹菜的动作，只是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也不知哪来的和尚在那里念经，据说要念上七七四十九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散去那里的怨气了。”

　　云殊书也不知道，毕竟那群白骨，极有可能便是当初的那群宫人。
　　数万人的坑葬，这村子，当得一句阴邪至极。

　　二人走后，收拾的人过来收拾走了桌上的一碗双筷，还有一个茶杯。不过他瞧着桌上菜剩的不多，不像是夫人一个人能吃下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用的餐。
　　真是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