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苏以生

41、16 剜心

　　玉骨扇再次想要划破墨尘咽喉的时候，被软剑上的气劲击碎。

　　墨言弃扇变爪，直取墨尘命脉，招招致命。
　　墨尘一路在退，无法下死手的同时，此刻也被打出了一丝火气。他出剑划破墨言侧腹，让他不得不停了一瞬。

　　“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墨言！”

　　也不知是那长生之毒渐渐去了作用，还是墨言以自己毅力抵抗了些许，他听到墨尘唤他的时候，有些出神。
　　“墨……言……我不叫，墨言……我叫……我叫什么？唔——”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瞳孔涣散，“我不是墨言，我是谁……我是谁？”

　　墨尘神色一冷，当年从墨九改名为墨言之后，墨言确实有段时间开始变得偏执，不肯用墨言这个名字，但是那个理由有些可笑。
　　起因是左丘涂说墨言意为莫言，他是觉得墨九太聒噪了，才给他取名为墨言。

　　可如今陷入迷障的墨言居然又开始抗拒这个名字，但是他绝不相信墨言是因为这种无聊可笑的理由。
　　如此一来，或许还有一个名字。

　　“小昆。”
　　“——”墨言涣散的瞳孔有了一丝凝聚，他呆愣在原地。
　　墨尘提剑上前一步，“小昆，练功练得怎么样了？”

　　“——师傅？”墨言眼神迷茫，“真的……是您？”
　　他踉跄着想要抱住眼前之人，却被墨尘一个手刀击在了后脖颈，一瞬间失去了意识，瘫软在了墨尘的肩膀上。

　　墨尘将他放在屋顶上翻了过来，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些绿色的叶子，揉吧揉吧就塞进了莫言的嘴里。
　　别问他叶子哪来的，问就是早上离开花海的时候薅了两把。

　　不过显然是适才击晕他的时候太过用力了，墨言一时半会看样子是醒不过来了。他单手扶着他一路朝着适才云殊书待得地方飞去。
　　可是空无一人的屋顶让墨尘的心落入了谷底。

　　一瞬间他的意识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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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真的要去见那位吗？”青茗一身青色的小厮装，跟在云殊书的身后。
　　云殊书的容貌昳丽，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憔悴。他点了点头，“释雪的病拖不得了，虽然我知道他一直在拒绝用那个法子，但是……”
　　云殊书停下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命，他自己可以替自己决定。

　　“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您！”青茗气愤填膺，“凭什么少爷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他？！”
　　“青茗，不要说了。”云殊书摇了摇头，“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说了。”

　　“我不同意。”墨尘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云殊书，冷冷道。
　　“可那是我自己的心，我有权利决定它的用处！”云殊书颤抖着声音却依旧坚定，“在我死后，我会找人将我的心给你，我只希望你……”
　　“我说了不许！”墨尘上前一步捏起云殊书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直视自己，“我不需要你的命来救我，懂吗？”

　　云殊书的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你只有不足一年的寿数吗？！”
　　“裴谦！！”他一把甩开眼前人的手，大声的喝问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觉得跟在你身后的我很烦，很讨厌，可是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到底有没有心？！”泪水滚落的瞬间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内心的委屈，“你可以无视我，可以不理我，可以对我若即若离，可以对我做所有的事！可是你不能，不能眼睁睁的让我看着你死！”
　　“因为我爱你啊！”

　　鬼医断定他只有不足一年的寿数了，每月月末陷入混乱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个时候他总是会把自己关起来，不让自己去伤害别人。
　　墨言去了南疆寻找南蛊传人，可是至今音讯全无，方外神医在他看来就是个骗子。

　　当初他说出暄景的心脏就是自己良药的时候，他就懵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可是转头看向身后一直跟着的他时，他宁愿相信那是假话。

　　“暄景，你的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墨尘耐着性子替他擦了擦眼泪，却被甩开，他只能轻抚着他的发顶，“云老爷和云夫人，还有你的兄长，绝不会愿意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他没有对他说，真正不愿意的，是他。
　　他并不是对他毫无感觉，而是情之所至一往而深，但是他命不久矣，不想拖累于他。

　　“那你呢？”他将头抵在墨尘的心口，“那你怎么办……”
　　墨尘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是放下了，“我若生死，你便回云家吧，回去当你云小少爷，也许……你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云殊书的呼吸停止了一瞬，他扯了扯嘴角，浑身的气力像被一瞬间抽干。
　　他想，他终究还是不爱他。

　　“裴谦，你没有心。”他突然笑出了声，呼吸却变得急促。
　　墨尘的鼻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他猛的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看到了他心口的那柄利刃，“暄景——？”
　　“我怕坏了药，所以没有刺的太深，但若你敢把鬼医叫来，我就让它在我的肚子上再开一道口子。”

　　墨尘张了张口，他自然看出眼下云殊书的伤并不致命，但是他的心口还是散发着隐隐的刺痛，“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你答应，在我死后，吃下我的心。”
　　“不可能！”墨尘咬牙切齿，“我不会吃你的心，所以你不会死。鬼医的诊断一直飘忽不定，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

　　“你又在骗我了，”云殊书摇着头后退了一步，“你总是在骗我。”
　　他低低的笑着，“罢了，谁让我犯贱呢，我活该为你而死。”

　　他有些乏力的靠在了门上，喘着气，虽说伤口不致命，却也是有些失血过多了。墨尘上前一步想要替他点穴止血。
　　下一刻，一只手穿透了云殊书背后的门板，穿透了他的胸膛，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刺痛了他的眼睛。

　　“释……雪？”云殊书瞪大了双眸，匕首落在地上叮当作响，那只手猛地后撤，让他的身躯向前扑去，落在了墨尘的怀中。

　　血在那一瞬间，流了满地。

　　巨大的气劲掀起了周围的一切，门窗破裂，云纱飘扬。

　　门外那只手的主人，张口狠狠撕咬着那颗依旧在跳动的心脏，血染了满面，染红了那袭青衣。
　　他想要上前制止一切，却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只能抱着怀中依旧温热的身躯浑身颤抖。

　　那人终于将那颗心脏吞噬完毕，他露出了那张布满鲜血的面容，嚣张而又癫狂的笑着，“你若不要，我便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墨尘终于发出声，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一口又一口的吞噬了那般痛到断肠。
　　软剑刺穿青茗的心脏，他却一直在大笑。

　　云殊书被他搂在怀中，瞳孔涣散，死不瞑目。

　　鬼医赶来后看到的，便是被墨尘搂在怀中失去气息的云殊书，还有门口完全看不出是何物的一滩碎肉。
　　那颗心脏混杂在一滩污秽中，难以分辨。
　　两个送墨人硬着头皮从中找到了几块还算完整的碎片，将其呈上。

　　墨尘失神的抱着云殊书的尸体，无论是谁与他说话他都不应。
　　鬼医叹了一口气，吩咐送墨人将那心脏拿了下去，至于门口的那摊碎肉，也吩咐人收拾了。

　　鬼医自然知道云殊书绝无生机，但是此刻他更担心自家阁主的病，他想要上前，却被墨尘散发的杀气所逼退。
　　他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对付这种武力值超绝的人，真心是无可奈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个满头华发的蒙面老头，正是墨首。
　　“尊上，不如让鬼医看看云公子吧？”墨首劝解墨尘，而墨尘也终于好似听到了外界的声音，鬼医接过早已僵硬的云殊书，而墨首也在下一刻将墨尘打晕。

　　云殊书的尸身被收敛送回了云家，那颗心脏剩余的碎块被熬煮成了一碗药。
　　而这之后，墨尘醒来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那般一如往常，只是他偶尔会问旁人，云公子去了何处。
　　那碗药被端到墨尘手边，却被他倒入了湖水之中。
　　至于那堆碎肉，墨首做主扔去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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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尘面具下的赭瞳变得赤红，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凛冽，一如当初云殊书身死的那一日。
　　就在他即将陷入狂乱的时候，向外探查的温自封出现了。

　　“墨尘尊者？”温自封看到那张面具的瞬间就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随后却看到了一旁失去意识的墨言，“咦？墨言尊者这是？”
　　墨尘眼底的血色退了一瞬，他深知，那群村人应当不会伤害云殊书。
　　而且仔细看查此处，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屋檐边缘被蹭去的青苔可以看出云殊书应该是自己滚下了屋檐，屋檐下方堆放的一些陶具依旧拜访整齐，应当时有人接住了他才是。

　　“还有谁在山谷里？”墨尘转头问温自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