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苏以生

27、03 荒村

　　枯藤老树昏鸦，荒村破庙悬崖。

　　要不是有人指路，谁也不会知道这深山老林之中，竟然还会存在这样一座荒村。

　　只是云殊书不是很理解，为何温自封见到此座荒村之时竟是白了脸，领路的是距离此处三里外的一个小村子的里正的儿子，那日下午他们即刻启程，赶到此处也用了快半日，眼下已是深夜。

　　非要说是谁拖慢了行程，云殊书表示不关他的事，是温自封非要让他来的，就该考虑到他的不良于行。

　　总而言之，眼下就算到了悬崖附近，也不适宜立即下去了，众人无奈，只得选择就地休整。

　　不过那个里正的儿子听到众人要在荒村扎营之时却是白了脸，跑到温自封一旁嘀咕了几声，温自封严肃的和他交谈了几句，随即吩咐众人离开了荒村，前往了村外不远处的破庙歇脚。

　　作为被请来的云殊书自然是被安置在了破庙中最干净的地方，核桃勤快的铺上了软垫，扶着云殊书坐了下来。

　　温自封处理完了外头的事情走了进来，云殊书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走到了一旁坐了下来，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的样子。

　　云殊书也没准备多问，只是招呼核桃又续了杯茶水。

　　核桃端着茶杯递给云殊书，小声嘀咕道，“怎么觉得温大人有些怪怪的？”

　　云殊书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来此处的人谁不是心怀鬼胎，就他喝茶的这一会功夫，破庙外头就传来了好几拨想要进庙里休息的声音。

　　被挡在外头是最初还有些骂骂咧咧，到后来却是没了声音，正在这时有不长眼的人踉跄着撞开了破庙摇摇欲坠的门跌了进来。

　　是个赤着膀子的光头汉子，温自封见状闪身挡在了门口，那汉子骂骂咧咧的站起身，“老子倒要看看这庙里住了那尊佛祖菩萨，竟然想进来歇个脚都不行？！”

　　他站直了身，一抬头，却哑了。温自封一身绛红色的飞鱼服也就罢了，四个送墨人的身形将里头的云殊书挡了个严严实实。

　　“俺、俺、俺错了！”那汉子连老子都不自称了，转头就想要跑，却一个脚软跌坐在了地上，由此也看到了人群之后同样坐在地上的云殊书。

　　墨绿色的衣衫绣有青竹暗纹，暗红色的丝绣点缀衣襟，衬的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更显柔弱，就像是一个女子假扮的男子一般。

　　那汉子瞬间就红了脸，温自封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送墨人直接抽出了刀架在了那人的脖间，眼看着下一瞬就要划开此人的喉咙，云殊书出声道，“且让他过来吧，我有话问他。”

　　门外观望的人早在送墨人现身后就退到了百尺之外，唯独这汉子逃不了，千钧一发之际云殊书的开口才让他死里逃生。

　　“是！”送墨人将架在那人脖子上的刀刷的收回，吓得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哆嗦，见他白着一张脸不动，送墨人用靴子踢了踢他的腿，冷冷道，“夫人让你过去，还不快爬过去！”

　　送墨人对云殊书的称呼更加坚定了那汉子的猜想，来不及分清内心究竟是庆幸居多还是恐惧居多，一步并做三步手脚并用的滚到了云殊书的面前，一个用力过猛甚至要扑过头，好在温自封这时武力和智商终于又都上线了，用刀鞘挡住了滚来的厚重身躯，那汉子跌跌撞撞的跪在了云殊书面前，低着头有些畏畏缩缩。

　　“小，小的见过夫人。”那汉子哆嗦着喊道。

　　云殊书对于这个称呼显然是有些免疫了，他坦然的放下了手中茶杯，倚在一旁的软垫之上，明明此时此刻众人处在荒芜破庙之中，灯光幽暗，四处漏风，但看着眼前之人，就仿佛处在极乐仙境，就连他背后的破败佛像，都仿佛带了几丝佛光。

　　“怎么称呼。”

　　“小的熊冕，家里排行第二，也叫熊二，江湖人送称呼雄霸虎，夫人称呼小的小虎就可以了。”汉子哆嗦着不敢抬头。

　　云殊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都是熊了，怎么还叫小虎？这称呼显然不适合你，”云殊书动起了歪脑筋，“你更适合叫光头强。不如我叫你小强吧。”

　　汉子显然是不太想改称号的，憋着没应声，一旁的送墨人没忍住踢了他一脚，“夫人赐你称号，你为何不应。”

　　那汉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称是，“多谢夫人赐我名号。”也不知是扶苏阁哪位尊者的夫人，竟来了这犄角疙瘩耍威风。

　　云殊书是真的觉得这个这个称呼十分适合此人，随即笑问，“小强啊，你且起来，别跪着了，话说你也是来这里寻宝藏的？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毕竟若非路过过此地的人，知道无归之地的人还是不多的。

　　熊冕此刻已经不抖了，听到云殊书让他起来，他也没起来，直接坐下了来，“回夫人，小的以前跑镖的时候路过过此处，自然知道这无归的名号。”

　　果真是来过这里的的人，云殊书又问他，“那你可知这无归之名的来源？”

　　熊冕不愧是跑过镖的人，嘴皮子十分利索，他慢慢说出了一个让在场的众人都十分骇人听闻的故事。

　　大约四十年前，破庙还不是破庙，不远处的荒村也是人声鼎沸，但不过一夜之间，那村子里的人全部消失不见，等到被人发现之时，已是三天后。

　　三里外的小李村的人来到当初的黎村，村内房屋摆设井然有序，放在桌上吃了一半的食物，因为过了三日已然有些腐变，但村里的人却都没了。

　　小李村的人等了一日，不见人归，叫了官差，掘地三尺也不见踪影，而第四日，不远处的庙中的神像轰然倒塌碎裂。他们这才发现，本该空旷的清崖谷底，弥漫着散不开的迷雾。有人冒险踏入其中，却再也没有回来。

　　“第一个进去不归谷的人，是我的爷爷。”小李村里正的儿子出了声，“我爹和我说过，当年爷爷许久不见来黎村探亲的奶奶归家，便寻了过来，却只看到了一座空了村。”

　　“村里却是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所有的村民就像是自己离开了村子，”少年朝着云殊书行了一个礼，继续说道，“但是在这座破庙之中，却是留下了他们被人掳去的证据。”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惊，核桃有些害怕的颤着声音，“什，什么证据？”

　　少年抬起头手指众人背后的神像残骸，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照在那座无名神像的残破了半面的面容之上，神垂眸，落下的是血泪，嘴角溢出的亦是鲜血。而如今，那血迹早已风化成了神像之上的污渍，擦抹不去。

　　“神像坍塌，当初的爷爷和官差赶到此地，才发现了躲藏在神像背后的一个少女，可惜的是，她早已陷入弥留之际，临死前的她留下了一句话。”

　　【魔鬼……清崖，神像……，救救我。】

　　少女留下了这句话，便再也撑不住了，七日的不吃不喝，早已到达了人类的极限，神像从魔鬼的手中保护了她，却也禁锢了她。

　　听完这话，核桃和熊冕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庙里死过人，你怎么还让我们在这里休息？”核桃有些气愤的责问道。

　　“神以无形之力，护少女以片隅，却不料，神心终非人意。”云殊书叹息，“你让我们休息在此地，也是想，若再有非人之力，这方神灵也能护我们一二吧。”

　　少年点头，鞠躬行礼，“还望夫人原谅在下与温大人的自作主张。”

　　云殊书摆了摆手，“无妨，这世间是否真有神灵，与我无关。”

　　本以为只是一个怪谈，却不料尽有当事人说出了更多的细节，一旁的汉子听得也是目瞪口呆，正当他发愣之时，云殊书开口问道，“小强，你身上可也是有那一封信。”

　　“夫人英明！”熊冕忙打起精神来，从怀里掏出了那封皱成一团的信封，核桃接过，脸上带着嫌弃，云殊书想要接过，却被核桃躲开，“少爷您就别拿了，这封信被他贴身带着，都汗湿了。”

　　熊冕听了红了脸，“对不住，爱，爱出汗。”

　　“那你干嘛贴身放着？”核桃满脸嫌弃。

　　“那，那不是宝贝么，宝贝不自然要贴身放着才安全？”熊冕一脸憨厚的回答，光光的脑袋上一抹月光，竟是带着几丝佛性。

　　云殊书无奈一笑，伸手接过了被核桃嫌弃的那封皱巴巴的信。

　　信封依旧是粗糙的做工，里头的信确实是雪纸，与他之前的见过的并无不同，只是信封被汗湿的地方，却有一些墨渍在上，云殊书有些好奇，“你在这信笺上练过笔？”

　　熊冕一脸纳闷，“啥练笔？我连字都不识几个啊？”

　　难道是意外沾染上的墨渍么？不，不可能。云殊书三两下将信封从接口处拆开，摊成了一张纸，随后拿过一旁的半盏茶水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