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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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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离爸妈走的时候,也有五个年头了。
江羽昆看了看笔记本屏幕上没有写完的字,纤长的手合上了盖子,假已经批下来了,他要趁着天色还没黑,去没有关门的花店买上一束花,再买一瓶爸爱喝的酒,去墓园看看二老。
壁钟上的指针指向了五点整,江羽昆拎起黑色的帆布包挂在身上,飞快地打了卡冲进电梯,也就晚他十几秒,电梯里已经是满满当当。
散发着热浪的夏天,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他似乎能闻到让人糟心的臭汗味,还有廉价的劣质香水味。
江羽昆是‘锦上杂志社’的一名生物志类编辑,混得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差,在一线城市奔波的他,一个月拿着七八千的工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尽管如此,江羽昆还是需要算计着过日子,他上个月按揭了一套房子,三十年的贷款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刨开硬性要存下来的钱,能让他支配的也就三千多块。
他站在小花店的门口,正为买白菊或者七朵百合而发愁。
“江先生,你来了。”花店的老板一拉开玻璃门,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赶紧打了个招呼:“我把日子都给忘了,今天的白菊不是很新鲜,要不拿百合吧?七朵百合捆扎的。”
江羽昆看了看价格,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拿一束吧,我扫码。”
“二十九块,算你二十五。”
老顾客少了四块钱,江羽昆熟练地扫了二维码,支付了二十五块。
抱着百合花,投了两个币,坐上熟悉的五十三路公交,江羽昆的思绪好像被拉回了五年前的那个案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记忆变得这么模糊的?
五年前的夏天,江羽昆刚过完本命年的生日,还有一个多周才到大暑,他刚从实习单位拿到毕业的证明,心情愉悦。
江羽昆是个话不太多的人,也没几个朋友,他的发小田哲算得上是其中一个,他已经给田哲发过短信了,让他晚上过来吃顿饭,一起庆祝庆祝,以后他也是有固定工作的人了,虽然和他学习的专业半点不沾边。
田哲在打球,但收到消息,第一个说要过来,一会儿就来。
江羽昆迈着步子踏进自家的老楼,这边的房子还是以前他爸单位上分的,楼属实是有些老了,没有电梯,他家住在五楼。
他是他爸妈老来得子,是二老最宝贝的心尖尖,生他的时候,他妈已经有四十岁了。
江羽昆的高兴都落空了,他回家的时候,家门是开着的,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爸妈并没有在家里,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但奇怪的是,家里还算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有一个硕大的铁皮桶,铁皮桶的跟前有一堆臭乎乎的污泥。
江羽昆没有想明白,一直等到田哲来了,两人才去警察局报了警。
那是江羽昆人生里最过煎熬的四十八个小时。
他父母确认失踪了,警察也立案了,只是两人的手机都还在家中,他们调取了这附近的监控,也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只是这栋楼太老了,没有很直观的摄像头,这失踪的事也着实让人焦心。
很快,案件有了新的进展,警方发现有一个可疑的人物,曾在几天前来过江家父母这里,街坊邻居都看见过那个人,但他戴着黑口罩和帽子,身形依稀分辨是个普通男人,身高也正常,属于丢到人堆里分辨不出的那种。
江家父母和他似乎交好,没有任何疑心把他邀请进门,在此之前,江父还收到了一个大的铁皮桶,很吃力的找了两个邻居家的壮汉一块儿搬上楼的,期间还提了一嘴,是帮朋友买的一桶实验用的硫酸。
第三天随着警方一块儿过来的,还有一个面目俊朗皮肤雪白的男人,他戴着一副窄边眼镜,手里还拿了几个取证的小袋子,手上已经戴好了白手套。
他是一位很厉害的法医,叫俞梓珩,介绍过自己后,他便投入了案件的勘察之中。
很快,案子出现了转折点。
俞梓珩拿了报告结果出来,说了一堆江羽昆听不太懂的话,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父母的死,是一起谋杀案,凶手模仿了早年间国外的一种作案手段,将父母后背后敲中头部击杀以后,再推入了装满硫酸的铁皮桶里,等过几日尸体被酸溶解得差不多以后,再把污泥清理出来。
只是他的作案时间不长,似乎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没有选择把污泥装走,而是倒在了铁皮桶的跟前。
也许,他想不会有人查到一滩不起眼的污泥上来。
但偏偏,俞梓珩对这起案件十分眼熟,像是在法医学某个里程碑的代表案件里出现过,他便效仿先人,从污泥里找出了熟悉的人骨碎块,和硫酸无法溶解掉的胆结石。
那段时间,江羽昆浑浑噩噩的,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蓝色警服和白色大褂的人,由于案件调查的需要,俞梓珩也经常与他来往,久而久之两人成为了朋友。
最后警方锁定了嫌疑人,将其拿下后,嫌疑人什么都认了,他也曾在担惊受怕之中度过了半月有余的日子,但他的作案动机却简单得要命——情杀,江父娶了他喜欢的女子,还过得这么幸福,他心中扭曲。
结案后,江羽昆才算是真正没有家了,田哲作为江羽昆唯一的朋友,是最为心疼他的,掏钱安葬了二老的几片碎骨,立了个衣冠冢,买了个位置适中的墓地,遂后把江羽昆接到了自己家里住。
田哲是自打江羽昆出事后,给予他经济帮助最多的朋友。
而法医俞梓珩也经常来看望他,每年父母忌日那天晚上,也会给他打来电话,两人有的时候聊得多了,能聊上一整宿,俞梓珩还说,等他回来了,就陪他彻夜边喝边聊。
正想着,公交到站了,广播里重复地放着站台名字的播报。
江羽昆挎好了包,抱紧手里的花束,从公交车的后门下了车,要往里走几百米,才是墓园的大门。
父母刚埋过来的时候,江羽昆还不大熟悉,公交偶尔还会坐过站,但现在已经熟悉了,他也不是只有忌日时会来,有的时候心中想念了,他也来。
江羽昆进门的时候,大门的另一侧,一辆高级的商务车也驶了进去,昨天夜里刚下过雨,车轮子驶过地上的水坑,溅起了一轮子的水滴,看着清凉,可天气还是炎热的。
江羽昆掂了掂包里的白酒瓶子,默默地找到了父母的墓碑。
他坐下来的时候,隐隐看见往上几排,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他身侧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手里还替他撑着遮阳伞,由于隔得远,江羽昆也没有戴眼镜,他看不清男人的样子。
江羽昆没有多想,把酒倒在了带来的杯子里,放在墓碑前,还有那束七朵百合的花束。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江羽昆一开口,言语里似乎都有一层朦胧的雾气:“有小半月都没来了,我今年已经过完二十九的生日了,很遗憾,今年也没有吃蛋糕。”
“我最近也过得挺好的,薪水也稍微多了点了,田哲那小子再有半年多就回国了,到时候要一起过来看你们的。”
“还有俞医生也是的……如果可以的话,等他回国来我和他凑合过日子也行,儿子不孝,这辈子可能都不喜欢女孩子,也不是女孩子不好,可能就是没那股劲吧。”
江羽昆自言自语了会儿,他的视线又被那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吸引了过去,他们正在大声争论,不知道在说什么。
忽然,那男人把一束漂亮的白菊猛地砸在了地上,身旁的两个保镖都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受到波及。
这次,江羽昆听清楚了。
男人暴躁地对着两人吼道:“他要是不想来,以后都别让他来!他要是敢靠近墓碑半步,我管他是不是我老子,我打断他的腿!”
江羽昆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默默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再听,不关他的闲事少管。
遂后那男人满脸怒意地离开,两个保镖也都撑着伞飞快地跟了上去,但谁也没有多嘴,江羽昆皱了皱眉,继续用手帕擦了擦墓碑上的积灰。
“妈,你放心吧,俞医生不会像这个男人这么暴躁的,他是我见过最温和有礼的男人。”
“对了,他今年三十二了,大我三岁。”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也没有白天那么炎热了,只是空气中还是闷闷的一股暖流,江羽昆不怎么爱出汗的人,额头都有一层薄汗。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该回去了,再待下去就没车了。
匆匆地收拾好,跟二老告了个别,江羽昆这才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墓碑。
刚下墓园的楼梯,他脚底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挪开自己的鞋子一看,地上有一张白色的卡片,卡片上的人像被他的脚底踩了一个印子。
江羽昆急忙的把卡片给捡了起来,抽出纸巾擦了擦上面的水渍,这次他看清楚了照片上的人,有些呆住。
这人长得是真好看,他脑子里已经把学过最好的词汇都想了一遍,也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来修饰男人的英俊,只见上面的字写着:
姓名:邵垣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97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