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土帝国》佚名n

195、寒江秋雨

　　“砰！砰！砰！”步行机器的枪管喷吐着猛烈的火舌，交错的子弹将唐纳压制在了一条走廊的墙角。唐纳轻轻扶了一把她的左腿，抬头望了一眼屋顶的通风管道。
　　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跳到那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唐纳面无表情的向那边望了一眼，默默地握住了背上的刀柄。
　　“砰！乓！”金属的撞击声从廊侧响起，整条走廊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唐纳疑惑的再次向外望去，只见此刻的走廊上站着一名手持长刀的女子。女子的身旁，散落着一台步行机器破碎的残骸。
　　“出来吧，没事了。”身穿黑色夹克背心的女子将刀纳入刀鞘，用东原话对她说道。
　　唐纳起身走出掩体，观察着眼前这名女子。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唐纳很难想象对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为谁工作？为什么帮我？”唐纳问道。
　　“我们隶属于来自岛外的组织，正是因为你们，我们才发现了这座基地。”女子在说话的同时，两名持刀的男子也先后从一旁走了上来。
　　“岛外的组织？路过西原帝国的时候，我听那里的居民提起过。”唐纳说道。“半年前，有一群神秘人曾在环岛中陆的焚风平原发动袭击，迫使教廷终止了他们的地狱信徒计划。他们曾向环岛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技术，并且称那种技术可以让我们获得拯救。”
　　“据说，他们同样来自一个岛外的组织。”唐纳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和他们是一行人。”女子答道。“相反我很好奇，你们两人似乎不属于岛陆的任何势力，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对晨昏科学的附属企业发动攻击？你们不知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我们在找一位朋友。”唐纳看了看对方异样的神情。“是的，我认为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是那个女人叫我来的。”
　　“是吗，还真是不错的友谊呢。”女子笑了笑，向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荒川秋叶。”
　　“你可以叫我唐纳。”唐纳并没有与她握手。“荒川小姐，我有一个疑问。你们为什么要介入环岛的事务。没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灾变中独善其身，岛陆拥有先进的技术，在他们决定外出探索后，发现我们的存在只是时间的问题。”荒川秋叶说道。“我们原本以为，只要引导岛陆向着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就可以在未来的交涉中处在有利的位置。但是，我们也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向着我们预期的那样发展下去。”
　　“联盟教廷倒下后，岛陆的形势发生了剧变。但事实上，他们只是将原先的强权，用其它新型的强权进行替代。这些强权有着更大的野心，我们没有办法与他们进行合作。”
　　“你们的事情，我不关心。”唐纳说道。“我去那边，看看艾琳娜有没有找到找到秋影。”
　　“你说的是那名身穿红衣的女人吧，她已经在刚刚离开了这里。”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
　　唐纳转头望去，只见一名手持陌刀的男人，此刻正从昏暗的走廊中缓慢走来。
　　“我们的领导来了，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和他聊聊。”荒川秋叶对唐纳说道。

　　十分钟前/东川基地实验大厅
　　随着景山泰的倒下，厅内的四门炮台也随之开始了运转，径直指向了艾琳娜的方向。
　　曾经的她以为，只要对那些纷争的事情不再过问，就可以偏安一隅，与挚友一同度过安稳的余生。然而她却不曾想到，就是这样简单的权利，这个世界都要从她手上没有怜悯的剥夺。想到这里，艾琳娜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炮火，将自己的身体撕得粉碎。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发生。
　　下一刻，大厅另一侧的墙壁崩坏碎裂。艾琳娜闻声睁开眼睛，在灰暗的烟尘中，她看见一名手持陌刀的男子，从破开的墙体中缓缓的走了进来。
　　此刻，稍稍清醒的艾琳娜感到心中一阵悲痛，随后，她跑向了男子在墙体破开的缺口。那一瞬间，她与对方产生了一次简短的对视。
　　那是一名神情漠然的男子，他的双眼隐藏在光线下方的阴影之中。他的外貌看上去虽然并不比艾琳娜大多少，但是散布着胡茬的脸上，却刻着一种饱经世事的沧桑。
　　艾琳娜无暇顾及对方是谁，只是从他身边匆匆的跑了过去。
　　她沿着基地的回廊奔跑，奔跑。她跑出基地，沿着东川郊外荒草丛生的小径，来到了一片枯败的旷野之中。灰暗的天空中下起了暴雨，雨滴坠落在昏黄晦暗的路面上，扬起阵阵烟尘。淋湿了土丘之间泛黄的枯草，也打湿了艾琳娜的肩膀和额头。
　　“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艾琳娜无助的呼喊着。天上的暴雨越下越大，漫长的奔跑让她的身体因为疲惫而不断的喘息，飞扬的雨水打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再被她硬生生的吞咽下去，就连呼吸也随之逐渐变得异常困难。
　　此刻的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了一片寂静的深海之中。
　　经历了长时间的奔跑后，疲惫的艾琳娜双膝跪倒在泥泞的地上掩面哭泣，锋利的军刀也被丢弃在了一旁水洼中。广阔的天地间，只有嘈杂的雨声将周围的世界完全吞没。

　　冷雨飘零郊外，冰冷的机器在雨水淋湿的黑色土路上缓慢的前行。交汇的道口伫立着古老的青松，白石砌成的古老雕像，也已经在雨中被染成了一片青灰，落寞而孤寂。
　　走在古朴素雅的城郊街道上，仍然可以感受到文明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在存储地图的引导下，经过历时几天的行走，秋影的意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程序的驱动下行走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寒江市。而她刚刚经过的地方，正是她记忆中的，城西郊外的一条旧巷。
　　【就要到家了，我的家人还会在那里等我吗。】
　　雨中檐瓦下方的墙面上，龙头石雕的口中洒下潺潺的水流。这些当地的居民们早在数百年前修建的排水设施，时至今日仍然可以正常使用。但是在流逝时间的冲刷下，这些文明曾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足迹，也终有一天会消散在落寞的尘埃里。
　　只有无尽的黄沙，与生生不息的自然，才是这片土地最后的归宿。
　　离开城郊的居民区，泥泞的土路也随之变成了坚硬的城市街道。只是昔日充满着活力与生机的街道，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寂。
　　很快，高大破旧的铁皮仓库出现在街道右侧的矮楼之间，墙外的铁皮有几块已经因为生锈而脱落，屋顶也因常年失修而变得破败不堪。残破的骨架在风中摇曳，发出吱嘎的声响。
　　自秋影记事起，那栋仓库就一直荒废在那里，与她一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路边树木枯败的枝头，纤细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
　　城市阴暗的天空之下，再也看不见一丝生的气息。
　　经过一段时间的行进，一栋熟悉的房子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里，就是她的那个熟悉的家。
　　但是眼前的环境，与三年前自己离家的那天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那栋白色的建筑一侧，已经因为未知原因而发生了坍塌，断裂的房梁斜靠着屋内的墙壁，破碎的砖瓦散落在屋外花园的地面上。
　　凭借模糊的外界感知，秋影在意识中走进了那扇早已毁坏的屋门，沿着熟悉的楼梯上行，向着二层的走廊走去。梯侧墙壁悬挂的玻璃相框已经破碎，灰暗的照片上，家人熟悉的面庞也早已因为污损而变得模糊不清。
　　她走上楼梯，推开虚掩着的卧室门。
　　屋内，大半的墙壁已经破碎，飘零的冷雨从破败的屋顶洒向室内。那个曾经幸福美满的家，那个回想起来总能让秋影感到温暖的地方，如今已经不能再为她遮风挡雨。
　　秋影缓步走到了那个棕色的雕花书架前，这时的她才注意到，里面曾经放置的书籍已经所剩无几。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这些简单的纸页，也会时光中逐渐遗失。
　　她低下头，捡起地上散落着的一本书籍，安静地坐在了身后那个熟悉的床上。
　　这些充满了美好的书籍和画册，曾为她营造过多少五彩缤纷的梦境。而如今，那些美好的幻象都在冰冷的现实中一一破碎。
　　秋影轻轻翻开手中的书籍，那是一本她曾经十分喜爱的系列画册之一。
　　那些精美的画册，以及精致文字书籍，承载着她太多的童年回忆。
　　曾经的秋影，感到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那些东西也都逐渐变得不再重要。
　　因为心中怀抱着坚定的信念，让曾经的她一度忘记，自己在前行的路上失去了什么。直到今天，一无所有的她才重新感受到了那些记忆是多么的珍贵。
　　然而，一切都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这些天，秋影一直在路上不停的行走，没有感受过一丝的倦意。事实上，因为曾经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冰冷的机械，她并不会感受那些复杂的变化。
　　然而现在，她却感受到了深深地疲倦。她抱起手中的画册，在床上缓缓的躺下。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好想在这间卧室，再好好的睡上一觉啊。】
　　几道明亮的火花从机身上方闪过，机器明亮的指示灯也逐次一一熄灭。
　　寒江的冷雨从破败的屋顶洒下，那是她散落在遥远世界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