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梦我》狼空

17、小伙儿

　　半个钟头过去了，沈郁全神贯注盯着水面上的浮漂，他空杆提起过两次，一次是心急，另一次是勾到水草了。

　　他觉得有些累，就干脆妥协半躺在铺垫上，把杆子立在身旁，让唐木识帮忙看着，如果有动静了再喊他。

　　唐木识取笑他没耐心，他瞥了对方一眼，没反驳。

　　视线之内，遥远的山峰之上，浮云悠然飘动。
　　他就像儿时无所事事的晌午，坐在屋檐下抬头望天空。
　　邻家男孩在和小伙伴一块儿放风筝，偶有吵闹。风筝成功起航后，跃进他的视线，映着晴空万里，即使被人拴住，看上去却好似同样自由自在。

　　他望着望着就觉得有些犯困，便拿起一旁唐木识脱下的渔夫帽盖在头顶，遮住光线，干脆躺下了小憩一会儿。

　　唐木识对钓鱼很有乐趣，他打小就有这么一个爱好。即使身子像木头一样伫在河畔，却也一两个小时不带挪动位置的。

　　等鱼儿咬钩了，他熟练拉线，收线。钓竿摇线的柄在他手中嘎嘎作响，这声音在沈郁耳中听来，就像那时旁人放风筝的声音。
　　他面带微笑，将帽檐移上去，好看清不远处的男人。

　　“可算上钩了。”
　　唐木识回头挑了个眼神，露出得意的笑容。

　　鱼在水面上跳跃，被迅速拉近岸上。鱼线拉到一定的距离，唐木识双手一甩，那条鱼便被甩到了岸边，在石砾中拼尽全力跳动。等唐木识将其提起来，它便彻底失去了抗衡的能力，摆了摆尾巴就算是生命最后的倔强了。

　　“看看这是什么鱼。”
　　唐木识提到沈郁面前，让他猜猜。

　　山涧溯溪里的鱼，他也只听过鲫鲤，便胡乱说了个：“小白鱼？”

　　“哈哈，对了一点，这叫小白条。”
　　唐木识把鱼从钩上取下来，放进渔箱，“不过这条个头算大的，那就叫它大白条吧。”

　　他放好后又蹲下身子给钩子上饵，瞥了一眼沈郁发扬“愿者上钩”精神的鱼竿，见水面的浮漂晃动不止，一眼望去，能瞧见清澈水底下扑腾的鱼。
　　他忙说：“快起来，你的杆子有鱼咬钩了。”

　　沈郁惊坐起身，提起杆子学着他方才的模样，起钩，拉线，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与自己抗衡。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唐木识一眼。
　　唐木识说：“拽它起来。”

　　于是他使劲一提，鱼便跃过水面掉到了岸上。

　　那一瞬间，沈郁欣喜万分，甚至把杆子直接给扔了，跑过去拾起活蹦乱跳的鱼儿。身形不大，满是斑纹。

　　他笑着问：“这又是什么鱼？”

　　唐木识说：“溪石斑，别看它个头不大，味道贼好。”

　　“我还没吃过呢。”
　　沈郁也把鱼放进渔箱，对里面的小白条说：“你有伴了。”

　　他又重新建立了信心，忽然觉得钓鱼真不是个难事。
　　唐木识已经帮他把鱼钩上好饵，见他走过来，便递过去：“这次可别犯懒，再钓两条咱们就返回，晚上烤鱼吃。”

　　他信心满满地点了下头，把钩子甩进水中。

　　这回没那么幸运了，站了半天，鱼就是不咬他钩，方才只能说是运气好。一旁的唐木识收获颇丰，连着钓了三条。

　　原定的数量够了，唐木识便笑称：“行了，收杆吧，我们得回去了。”

　　他便把杆子收回，感觉有些不过瘾，凑到渔箱前瞧了一眼，自己钓的那条小石斑在四条白鱼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亮眼。他又转变心态，感到心满意足了，毕竟自己钓的那条鱼更加特别一些。

　　唐木识把东西都塞进背包里，俩人解决掉了面包和饮料，为了给对方减少负担，沈郁提起渔箱往回去的路走。

　　此时阳光已经变成橘黄色，从侧面照在回途的路上。

　　来时觉得有些累，回去却精神得很。唐木识说：“这地方不错吧，以后可以常来。”

　　沈郁点点头，确实可以常来。只是他想到不多时大家又得各奔东西了，忙自己的生活，人生各自的那条轨迹相交的时间总是短暂又迅速。

　　见他好似有些走神，唐木识用胳膊碰了碰他，问：“在想什么呢？”

　　他晃过神来，笑道：“没想什么。”

　　“老大个人了，还总是发呆。”
　　唐木识拿起相机，见这处道路空旷，背朝落日，便说：“来，我给你拍张照吧。”

　　沈郁愣了下，“在这拍啊？”

　　“不然呢？你看这背景多美。”

　　他回头望去，山野映着光辉，确实美极了。

　　唐木识说：“你就提着鱼箱和钓竿，对我笑就行。”

　　沈郁不习惯拍照，之前宣发部帮他拍封面，他显得极其不自然，所以也不想和读者合影。
　　在他眼里，自己总是丑陋的，带着与生俱来的阴暗，他不喜欢看见自己的样子。

　　唐木识做好拍照的姿势，笑道：“你多帅啊，多笑笑嘛。”

　　沈郁按照他的指示，对其含蓄一笑。
　　咔嚓一声，这一刻被定格了。

　　唐木识把相机递到他手中，“来，你帮我也拍一张。”
　　他说罢摆出同款拍照姿势，只不过笑得更加灿烂。

　　沈郁盯着镜头外的他，阳光洒满他的肩头，身后风吹树梢，像梦里的画面。
　　见到唐木识此刻的笑容，沈郁感觉自己的那颗心都要化了。

　　“好了没？”
　　见他迟迟不按快门，唐木识催促了声。

　　他的手指在相机上胡乱摸了一把，总算找准快门的按钮了。

　　同样咔嚓一下，对方放下双手朝他走来，嘴上说：“等出去了，再找别人帮我们合拍一张。”

　　沈郁应了声好，便重新提起东西，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唐木识故意说起记忆中的那条蛇，指了个位置：“你看，就是那，我遇上了那条蟒蛇。”

　　沈郁忽然脚步一顿，继而又大胆迈开。

　　唐木识凑到他耳畔：“看来你是真的怕。”

　　“……”

　　等俩人回到驿站，沈郁放下东西去找洗手间。
　　见到那边的工作人员，唐木识又上前去跟人打招呼。对方是个小年轻，带着蓝色棒球帽，充满了活力。
　　他凑到渔箱前猫了眼，夸赞道：“不错呀，才多久就钓了这么多条。”

　　唐木识乐呵着，“你要是不嫌弃，我送你一条。”

　　小年轻两眼一亮；“你真送啊？”

　　“当然了，这鱼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小年轻便不客气了，他望着渔箱，在寻思挑哪一条。于是戳准了那条最小的石斑，正要伸手拿时，唐木识却拦住了：“诶，这条例外，不能送，其他都行。”

　　“这可是你让我自己挑的，说话不算话。”小年轻撸起袖子，只好拿了一条小白，笑称：“谢了啊，下回再来，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唐木识把渔箱的盖子合上“就凭你这句话，这鱼送出去不亏。”

　　“害，你要是舍不得，我还给你得了。”

　　俩人一来一回说笑，那小年轻把鱼拿进去，跟上完厕所出来的沈郁照了面。

　　沈郁发现已经送出去一条鱼了，便问：“你们认识啊？”
　　唐木识说：“刚刚认识的。”随即又对其复述：“那小子还想要你钓的石斑，我没舍得给。”

　　沈郁却说：“那鱼那么小，给他就是了。”

　　“这可不是小不小的问题……”

　　唐木识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不说了，给了个眼神，让其自己体会。可惜沈郁没品出这隐藏的后半句，追问道：“那是为什么啊？”

　　“他特别。”
　　回答完，唐木识转过身去把东西都放车里，仿佛是随口答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会儿那小年轻又从屋里出来，抱了个西瓜递给唐木识，“哥，这是我家自己种的，不知道甜不甜，你们可以带回去尝尝。”

　　唐木识双手接过，装作被西瓜的重量颠了一下，看了沈郁一眼，打趣道：“不知道甜不甜你还送我啊？我可最怕酸了。”

　　小伙说：“放心，不甜的话也不会酸的，就是没啥味道。”

　　唐木识嘁了一声，把西瓜也放回了车里，“多谢了，小兄弟。”

　　对方突然拿出手机，走到他面前：“哥，我加你给微信呗，下次好约。”

　　唐木识犹豫了下，看往沈郁。

　　沈郁正拧开瓶盖喝水，视线瞥向别处，没看他俩，装作一个局外人。

　　“当然可以。”
　　他掏出手机，跟那小子建立了网聊友谊。他问：“你叫什么来着？”

　　“你叫我小蓝就行。”

　　“小兰？兰花的兰啊？”

　　“啧，蓝天的蓝。”

　　“OK！”

　　“行了，回头你要再来的话提前跟我说啊。”
　　小蓝说着就要转身进去，唐木识却将他喊住：“哎，你帮我俩拍个照呗。”

　　听到拍照，沈郁回头看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唐木识把相机从脖子上取下来，交给对方，然后走到沈郁身边，揽住他的脖子，指向身后的落日山林，说：“背景朝向这边。”

　　小蓝看上去很会摄影，指挥道：“你俩看镜头，那位哥自然一点。”

　　被点名的沈郁开始板着脸，瞧了瞧唐木识，发现他已经摆足了笑容，便只好学习着露出个笑来。

　　“好嘞，3,2,1，咔嚓——”

　　小蓝把相机还回去，自我吹嘘道：“绝对，大片！”

　　唐木识翻看刚刚拍的照片 ，虽然暂时还看不太清，但貌似还不错的样子。于是道了谢，就准备和沈郁回去了。

　　俩人坐上车，朝小蓝招手挥别。沈郁嘟囔了句：“怎么感觉你和谁都很熟啊。”

　　唐木识正在将车子转向，说道：“应该是，怎么大家都想来认识我啊，没办法，天生好人缘。”

　　沈郁一听就乐了：“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是那么自恋。”

　　“我以前自恋吗？”

　　“谁知道呢。”

　　“你离我那么近，你不知道啊？”

　　沈郁问：“你是不是跟谁都这么油腔滑调的？”

　　唐木识愣了下，双眼紧盯前方道路，“你这话不是认真的吧？”

　　感觉空气突然滞停了一刻，沈郁立马笑道：“当然不是认真的。”
　　他伸手打开车载音乐，看往窗外，悄悄松了口气，庆幸方才自己没有把他的撩拨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