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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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照耀下来，原本青绿色的河水泛起粼粼波光，两岸的房屋倒映其中，随着潺潺河水微微摆动。
沈郁坐在年少时住过的房间里，那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就像他内心的安全塔，曾经替他屏蔽过一切外界的嘈杂。
他望向窗外的景象，对岸攀满爬山虎的房子早已拆除，修建成了一处客栈。而门前的那棵树还在，树荫还在，不知那个曾经闯入他视线的少年还会不会出现。
显然，很多人从他目光里流走，人来人往，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僻静。
他从抽屉里找出那张画，垂钓少年。此时画纸已经泛黄，但画上去的景象却依旧清晰，眼前的一切又变得历历在目。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坐在同一个地方，嗅着同样的气息，那一瞬间的时空好似扭转了，将他变回到十七岁的模样。
沈晓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门前，见他坐在房里看着手上的画纸出神，于是抬手敲了敲门，喊了声哥。
沈郁回过神来，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下。
沈晓灵忙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看门没关就进来了，吓着你了吧。”
他把画纸放回抽屉里，推了下眼镜站起身，“没事，我刚刚在整理房间。”
房里的一切都没变样，抽屉里的东西都没被人动过。
沈晓灵走进去，打量了一眼四周，说：“我帮你整理吧。”
“好。”
沈郁把椅子推进去，把柜子打开，一阵灰尘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挥手扇了扇，从里面掀出一堆破旧东西，“这些不要的就扔了吧。”
地面上摆了些他那时候穿过的衣服和积攒下来的试卷，以及一些涂鸦作品。
沈晓灵蹲下身子，拾起那一叠画纸，执到眼前一张张翻看，惊呼道：“这是你那时候画的呀？”
沈郁冷冷应了声，紧接着用抹布擦拭柜门。
“这画的也太好了吧，你要是那时候参加比赛的话，肯定能拿奖。”
沈郁微微一笑：“可惜我那时候没参加过，而且也没人知道我会画画。”
“谁说的，我就知道呀！”
沈郁疑惑地看向她，她又补充说：“你忘啦，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来你这，让你教我写作业。有两次我进来，你就坐在这个地方画画。”
她指了指那张被他推进桌底的椅子。
沈郁想起来，那会儿沈晓灵还是个小姑娘，确实经常在放学后上家里来。因为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她就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写作业。有时候也会带些好玩的过来，譬如跳棋。
俩人写完功课会玩一会儿，但次数不多，少有几次沈郁几乎都忘记了。
被她这么一提，似乎又想起什么，但记忆又不足以拼凑完整的图形，只浮现一丝丝残影。他问道：“有吗？”
沈晓灵瞪着一双大眼睛望他，在等他明确的回答，随即他说了声：“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看来你都忘记了。”
沈晓灵说着踱步到另一个柜子，她把柜门打开，似乎发现了什么，伸手进去拿出来，发出惊呼，“原来还在这呢。”
她捧出来的是一盒碎料跳棋：“你看，这些都是我以前放里面的，方便下次过来玩。”
看着那一盒跳棋棋子，沈郁脑海的记忆便开始浮现了，“我想起来了，这盒跳棋是叔父送你的生日礼物。”
“对！”
沈晓灵满脸欣喜，又转头去柜子里翻动：“奇怪，怎么没看见棋盘呀。”
沈郁俯身捏起一颗棋子，攥在手中玩弄，嘴角挂着微笑。
曾经当他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下定决心要遗忘关于这里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如今重返旧地，似乎闯进了自己十七岁的梦。
或许那个梦并不美妙，但停留在其中的细节，却又好似惊喜般在他内心一一展露。
之所以说时间会弥补所有，不是因为放下了，而是因为无所谓了。
那天中午他们没能找到棋盘，或许就算找到，可能他也早已经忘记玩法了。但他们找到了棋子，也找回了一些过去那些不算阴郁的时光。
次日叔父的古玩店开张，上午来了些好友做客，叔父要陪客，沈郁就没过去。
他下午的时候才过去，叔父带着他里里外外兜了一圈，店面不大，但风格古意货品精致。
叔父说：“这些大部分都是戴来玩的，价格便宜，但里边那些就贵了，都是我的珍藏品。不过还有些货没放上来，缺一张桌子，我已经托人帮忙去签收了，估计今天就会到。”
沈郁随着叔父踱步到小院里，那是一处会客室。置有桌子，还有茶具。叔父爱喝茶，提前也沏了壶。他把茶杯递到沈郁手里，沈郁忙接过，嗅了嗅茶香，抿一口，清雅甘醇。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叔父以为是顾客进来了，便迈步离开小院。
沈郁依旧在试图品茶，没跟过去。只听见身后有人跟叔父打招呼：“叔，这给你放哪……”
说话声被门外的嘈杂给掩盖，没太听清。
“哟，太感谢了，这么快就送来了……往里边放一点，小心……”
沈郁知道是送货的来了，便放下茶杯，转身想要过去搭把手。可当他的目光掠过叔父的背影，却看见门内正抬起一边桌角的唐木识。
他的脚步忽然顿了下，紧接着又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走上前。
唐木识也看见了他，但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继续替叔父把那张桌子挪到合适的位置。
沈郁走到俩人旁边，替他们拖开了挡路的椅子。
等桌子放好后，唐木识又和叔父出门，跟拉货师傅谈话。
没一会儿，他们俩进来，叔父忙对沈郁说：“小郁啊，这是小唐，你还记得吧，以前你俩不是经常一块儿上学吗。”
唐木识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挂着笑容，双眼明亮，正冲着他笑。
“记得，当然记得。”
叔父乐呵道：“上回还让你去探望人家呢，虽然还没去，但这下也见着了。”
俩人对视了下，唐木识忙说：“叔，小郁前天来过了。下雨天，他就来了一会儿，都没坐下喝杯水就走了。”
“是吗？”
叔父以为沈郁对这边的人和物都缺乏感情，但没想到他听了自己的话后，那么快就去人家里串门了。
“是啊。”沈郁说，“前天就去过了。”
他说着走近唐木识，却又不知道该对其聊点什么久别重逢的话，便瞥了眼门外的河水。
叔父却开口：“你俩出去叙叙旧吧，我在这看店就行了。晚上记得过来吃饭。小唐啊，这桌子多亏你帮忙挑，不然我可找不到这么合适的桌子。”
唐木识称：“嗐，小事。”
他瞧了瞧沈郁，俩人十分默契的迈步出门，走到河畔前的大樟树下。
沈郁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示意道：“抽烟吗？”
唐木识似乎对他抽烟感到有些惊讶，随即点了下头：“不常抽，但是，来一根吧。”
沈郁便抖出一根烟递到他手里，接着把打火机也递过去，自己叼一根抿着，收了烟盒放回口袋。
他望向平静的河面，不知不觉间内心开始有些慌张。
对方把打火机递回来，他接过给自己嘴上的那根点上，急忙吸了一口。尼古丁钻进肺里，似乎缓解了因对方的突然出现，而给内心造成的慌张。
“你都开始抽烟了。”
唐木识笑着说，“我记得那会儿你说你最讨厌烟味了。”
“嗯……”
沈郁轻轻应了声，“一个人的时候会抽多一点，其他时候都还好。”
“不过也是，像你这种创作家，很少有不抽烟的吧。”
沈郁笑道：“你可别抬高我，我算哪门子创作家。”
唐木识的目光一直瞧在他身上，吐了一圈烟雾出来，在眼前弥漫散开，“去年你的漫画不是还在国际上拿奖了吗，听说你还去了法国呢。”
“确实去了，没什么意思，待了两天就回来了。不过，法国那个地方你应该挺熟吧，听晓灵说你在那住过几年。”
“我那是去学习，钱都是我自己花的，可没人报销啊。”
沈郁轻轻哼笑两声，把最后一口烟抽掉，将烟蒂扔进一旁垃圾桶上的灭烟处。唐木识也随之从他身后绕过去，把烟蒂扔了，轻咳了两声。
沈郁抬额看了他一眼，他说：“最近胸腔里不太舒服，老想咳嗽。”说罢目光瞥向身边的烟雨长廊，“一块儿走走吗？”
沈郁便迈动步伐随在他身边，开口问：“你有找医生看看吗？”
“还没呢，感觉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也得去看看。”
沈郁抱着双手，说这句话时异常严肃。
唐木识听后却咧嘴一笑，“你的语气还是没变，跟那时候一样，让人不想反驳。”
身旁茶室门前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沈郁刻意避开了他的话，看了一眼风铃。
唐木识却继续说：“那天你回去之后，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你突然出现，我都吓了一跳，结果话没说两句你就走了。我以为不管怎样，再次见面的话应该有很多事情要聊吧，毕竟你以前可是什么都跟我说的。没想到你突然就走了，等我跑出去甚至都没看见你的背影，这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你知道吗。”
不知为何，沈郁听完他这番话，感觉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心里酥酥麻麻，却不知道该怎么接。
唐木识的声音比年少时成熟，很有磁性，饱含温柔，就像他这个人，温和却又不失野性。
他望向对方的眼睛，匆忙避开。走了一会儿，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脱口问道：“听说你离婚了？”
唐木识脸上的笑容忽然转之尴尬，紧接着又恢复平常，打趣道：“晓灵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不是她主动说的，是我问她你有没有成家。”
唐木识又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听上去明显变得沙哑了些，“去法国读书的那几年，认识了个同班同学，也是中国人。我俩很合拍，一起出行的时候在火车上聊了一整夜，后来她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随口同意了。谈了没到两个月，我们在一块儿回国的路上，她又问我要不要结婚。我当时在想，好像所有人都是要结婚的，必须得去做这件事，不然人生似乎就不算完整了。我当时觉得她的想法是跟我一样的，于是我们回家就去领证了。”
说到这，唐木识停下来，刻意瞧了沈郁一眼。
沈郁的目光却看向河边柳树下的那张木椅子，感觉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样，问了声：“去那坐一会儿吗？”
“好。”
俩人迈到椅子前，同时坐下。微风吹拂细柳，不知哪来的琵琶曲萦绕在耳边。沈郁侧脸问：“后来呢？”
唐木识便继续说：“后来她继续出国了，我没法再去，就找了份工作上班。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太把婚姻当成儿戏了，人生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只有你想不想去做罢了。所以就那样异国了一年多，我们总共见了三次面，最后一次见面是谈离婚的。她说她有自己的梦想，得留在国外发展，并且也认识了更合适的人，所以我们就和平分手了。”
他似乎是自嘲般苦涩的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特傻逼？”
沈郁问：“你指的是结婚傻逼还是离婚傻逼？”
“两者都是。”
“你对你的前妻就没有一点挽留吗？”
面对这个问题，唐木识想了想，没给出明确的回答，只是说：“我觉得和她一起共度的时光都挺不错的。”
沈郁听后点了点头，没打算再继续这个关于他前妻的话题。
唐木识却问道：“你呢，这些年怎么过的？”
“你是想问感情上吧？”
“对呀，你那么优秀，还是个漫画家，长得还帅，应该喜欢你的人不少吧？”
沈郁的目光盯上他的双眼，回称：“有过几个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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