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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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误杀（二）世间难得两全法
从洗手间出来，林念一身白衬衫黑马甲，俨然一个侍者打扮。
宴会招待时，侍应生必须统一带上黑色半脸面具，这样一来，就能让他更好地隐藏自己。
将酒杯放在特制托盘上，开始在二楼寻找最佳狙击位置。
走廊西侧一个石柱旁，光线暗淡，背靠洗手间和饭店厨房后门，是个绝佳射击点。
宴会刚开始，二楼已经没人。主持司仪说完祝福语，新人准备入场。
藏在石柱旁，林念右手悄悄摸进托盘底部，握紧勃朗宁手枪板机，寻找楼下目标。
安振业和夫人站在主宾位置，背对二楼，正与宾客相谈甚欢。
楼下突然响起热烈掌声，灯光亮起，叶云飞挽着安玲慢慢入场。
端着托盘的手明显一顿，林念蹙紧眉心盯向两人，目光变得深沉。
刚才洗手间里算作什么？
稳住纷乱心绪，掏出手、枪慢慢上膛，拇指靠近扳机时，握枪的手微微打颤。
新人停在花束旁，就在司仪宣布带上婚戒时，一颗子弹从二楼东侧突然袭来。
砰——
子弹擦着司仪，钉到叶云飞身后地板上。
“有刺客！”
不知谁嗷嚎一嗓子，整个会厅瞬间乱成一团。
林念调转枪口，寻找东侧角落里的人，子弹还没发出，数颗无名弹再次袭向楼下，全部冲着叶云飞。
密集的射击，任谁也无可遁逃。
叶云飞正要推开身旁的安玲，却被她猛然回身抱住。
“小心！！”
子弹透体而过，深深嵌进后背。
第三颗，第四颗紧随其后，没入骨髓。
“安玲！！”
“玲儿！！！”
林念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朝东侧黑暗连射三枪，里面没了动静。
两队日本兵破门而入，扛着机枪朝楼上扫射。
叶云飞抱住安玲，抬头朝子弹射来的方向寻找，却意外发现楼梯口一个侍者打扮的人冲东侧奔去。
那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眼睛紧随身影闪进东侧走廊里，大脑瞬间空白。
“玲姐！！”
叶云霞趴在地上，尖声哭喊，满地的鲜血流到腿边，沾湿裙角。
叶云飞低头望着怀中人，鲜血已从口鼻汩汩涌出，后背滚烫，染红白色长裙。
她的生命正在流逝。
安氏夫妇围上来，趴在女儿身旁，哭喊不止。
叶云飞突然抱起她，冲向门外：“老满，去医院！！”
一只手轻柔握住他紧绷的肩膀，示意停下。
“……云……飞……”
安玲动了动嘴唇，几滴血又从嘴角溢出，声音虚弱。
停下脚步，叶云飞抱着她慢慢跪下来，不敢错过任何字眼。
“……不想……去、医院……”
“那里……太、冷了……”
“那里有医生。”
压下喉咙里的悲伤，叶云飞蹙眉轻声安慰：“我们现在就去。”
“来不及了……”
她努力抬起手，从脖颈内掏出一枚金晃晃的戒指，上面的“念”字依旧如新。
稍一用力，黑线顺势断裂，抖着手将戒指举起。
呼吸越来越弱，她努力动动嘴唇，已发不出声音。
叶云飞俯下耳朵，“我听着。”
“……那天晚上……你没有……”
“玲儿，你听话，快去医院！”
知道她要说什么，安夫人摇头，拼命劝阻。
叶云飞瞬间明白。
“……是我……割破……手……”
安玲呼出最后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小：“对……不…………”
尾音消失，举到眼前的手指颓然落下，戒指应声掉落。
“安玲……”
叶云飞颤声唤道。
安玲停止了心跳。
这个痴情的女子，像风一样飞过这世界，爱过，也错过。
“安玲！！”
安夫人大喊一声，愣了两秒。
随后，她突然抢过女儿的身体，轻轻贴近冷却的脸颊，闭上眼睛不住呢喃：“我的女儿……”
安振业站在夫人身后，一直摇头，“怎么会……怎么会……？！”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已经超出夫妻俩的承受范围。
叶云飞满身鲜血，站了起来。
妹妹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哥！快救救玲姐，快救救她！！”
叶继荣叫来医生，推开所有人，紧急抢救。
大厅内，除了逃散的客人，士兵们穿梭的身影，剩下的就是这些期待奇迹的人。
半小时后，一名医生起身面对他们，声音冰冷镇静：“三颗子弹打碎脊柱，穿进肺部和心脏，我们已经……尽力了。”
“安玲！”
医生走后，撕心的哭喊泫然响起。
叶云飞的心就此沉入谷底。如果不是她挡在身前，如今没子弹盯入心脏的，就是自己。
“叶云飞！！”
安振业骤然从地上爬起，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还我女儿！！如果不是替你挡子弹，玲儿不会死！不会死！！”
他挥动拳头，狠狠砸向那个夺走女儿生命的人。
叶继荣站在角落，神情凝重。
“别打了！！安伯伯，别打了！”
叶云霞抱住满脸是血的哥哥向后拉开，保镖也跟着上去拉架。
安振业甩开保镖，怒目指向叶继荣：“记住！你们叶家这辈子也还不起我安家的命，是你们欠我的！！”
他抱起安玲，扶着还在错乱呢喃的夫人，在一众保镖的掩护下，匆匆离开。
林念这头，枪响之后，就开始追着那个黑影一路狂奔。发出去的子弹，已经打伤了那人胳膊。
凶手相当狡猾，蛇形躲开他的子弹，一通七拐八拐后，躲进后厨。
后面日本兵穷追不舍。
子弹雨点般飞来，躲过视线，林念跟着闪进后厨。
稳住身形，才发现这里静的出奇，空无一人。
打开后门，这里一个守卫也没有，没再多想，他借助逼仄的暗道，朝巷口疾驰。
即将拐过街角，几颗子弹从斜对面楼里冲他后背突袭而来。
几个后滚翻让他躲过致命两枪，待要起身，一股猛力冲他后背打来，子弹穿透右臂，将他猛然推进小巷。
待日军跑来，拐角只留余一滩血迹。
*
日军会议室。
一名黑衣人跪在大厅瑟瑟发抖，胳膊上的血滴顺流而下，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
椅子上的山口，垂首看他，一言不发。
远藤拉开军装衣领，在会议桌前，焦急踱步。
他突然指向跪在地上的人，瞪住山口：“这就是你培养的？！”
后者抬眸，冰冷地望向黑衣人：“刺杀失利，那就军法处置。”
“请少佐饶命！”黑衣人连忙俯身趴地，大声喊道。
好看的薄唇再次轻启：“贪生怕死，罪加一等。”
“来人！拖出去，枪决。”
“请少佐再给我一次机会，少佐饶命……”
几个士兵一把架起他，不由分说地往外拖，求饶声渐渐消失。
片刻，院外传来一声枪响。
“报告少佐，人已枪决。”
报信的卫兵一离开，屋内重回安静。
远藤消了些气，转身坐回椅子上，目光不善：
“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执行这么风险的任务，就为了满足你的一己之私？”
“我派人去刺杀，是为了扫除我们追查地下党的障碍，难道有错？”
远藤冷笑一声：“有没有错，你心里最清楚！况且，杀掉叶云飞，‘山鬼’未必出现。”
“他一定会出现。”
山口意味深长：“因为……他们的关系匪浅。”
“他们的关系？”
这句话远藤听的一头雾水，“难道不止救命恩人这一层？”
山口微笑：“大佐还记得上次安振业来军部的事吗？”
“当然记得。”
“后来我派人跟踪他的手下，才得知，叶云飞和林念的关系甚密，这才导致我们的安市长一气之下发了怒，逼迫叶家迎娶安小姐。”
“原来如此……”
远藤随后又道：“可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现在安振业的女儿无辜被害，他不会善罢甘休！”
死掉一两个无辜的人，不算什么。令他真正生气的，是打算借安振业来牵制叶家的计划彻底泡汤，要是知道真相，安振业势必要跟他们翻脸。
山口不置可否，“地下党那群人最爱搞暗杀这套，一口咬定是他们干的，我们就不会被怀疑。”
“至于你的计划……”
他端起茶杯，轻酌一口，“抓到叶云飞，自然就能抓到林念，也能牵制叶家。上将不日将抵达南城，发动进攻。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应该尽快耗掉他们实力，一网打尽。”
“那该如何抓他？”
“可以放出假消息，引他们上钩。”一道声音传来，宋楚出现在门口。
远藤警惕地望着他：“你一直在偷听？”
显然他站在门口，经常偷听。
说起来，这次刺杀，还都是这位叛逃秘书出得好主意。计划失败，远藤自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感受到他的敌意，宋楚不慌不慢地坐到桌前：“刺杀计划本可以成功，是杀手失利，这不能怪我。”
见他又要在大佐面前翻自己旧账，山口赶紧接话：“宋先生已经有计划了？”
“一点建议而已，用不用，在你们。”
山口嘴角泛起笑：“您请说。”
……
*
发生枪击，贝希尔饭店这次彻底关门歇业。
警署派人来封锁现场，仍在搜索。
叶云飞一直等在旁边。
“少爷”
保镖队长勘查一周，过来报告。
“什么结果？”
保镖指了指楼梯口，“子弹是从二楼东侧角落射来的，凶手受了伤，那里有一滩血。”
“怎么会受伤？”放下嘴边的茶杯，叶云飞抬头问。
“根据勘查，西侧也有人呆过，现场可能有两个人，要么是同伙，要么是敌人，敌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东侧墙面上有三颗弹痕，子弹是从西侧的勃朗宁手枪里射出来的。”
叶云飞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动。
如果没记错，当时林念是从西侧向东侧跑去，手上拿的应该就是他送的那把勃朗宁□□。
子弹的方向不对，也就侧面印证林念可能不是凶手！
这样一想，多少让他松了口气。
“叶少爷。”
正要再问一些问题，警署刘队长舔着脸一步三晃地走过来。
自从叶云飞给了他两根金条，算是成了他的金主活菩萨。三天两头，没事去商行瞎显摆，想再赚些外快。
“什么事？”
叶云飞不耐烦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待见他，也是因为林念在他那里吃过苦头，指甲被拔，还挨了一顿鞭刑。
这种屈打成招的行径，令人厌恶。
对方非但一点不在意，还一脸笑呵呵，“刚刚我的人搜了一遍，发现些疑点，想跟您汇报汇报。”
抬起眼皮，盯了他片刻，道：“说。”
刘队长开始一顿显摆。基本内容和保镖说的无异，叶云飞等于又听了一遍调查结果。
虽然废话，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想，林念不是凶手。
刘队长无意帮了一把，算是救了回他在金主菩萨心中的形象。
叶云飞冲身旁保镖一抬手，吩咐了几句，又冲刘队长道：“你们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让我的人带你们好好吃一顿晚饭，以表谢意。”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一听有好处，刘队长虚假地连连摆手，笑得合不拢嘴。
保镖一打响指，他哈巴狗一样，跟叶云飞道了声谢，转身跟着离开。
待所有人离开，叶云飞呼出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着眉心。
虽知道安玲骗了自己，可他仍旧不能从愧疚中平静下来。
她为他赴了死，那他只能全力替她报仇！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