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特工》赤华生

91、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订婚消息

　　离开茶馆，李生开车直奔警署。现在是早上不过八点，门口三三两两停着几辆汽车，后院深黑色大门还紧紧关闭。

　　把车停在不远处，他静静盯着门口，思绪飘回记忆里。

　　昨晚半夜，药厂值班室里，他正要躺下，就接到叶云飞的电话。

　　只一件事，让他今天准时去警署接林念他们。

　　这件事，即使他不安排，自己也会去。不仅会去，还会将人暂时藏起来，以免被反扑。

　　电话那头，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情绪。可他一遍遍嘱咐自己注意林念后背和指甲上的伤，多少让他动容。

　　最早发现两人的，是自己，最后看着他们分开的，竟也是自己。

　　他说了好几遍放心，这才让一贯不爱讲话的少爷住了口。静默良久，那边颤抖着传来一声谢谢，电话便挂断了。

　　掐灭快要烧到头的烟蒂，李生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时，铁门隆隆作响，缓缓打开。

　　里面放出几个人，应该是和林念他们一起被抓的。

　　汽车接到人，纷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扶着车门，抬头搜寻几人的影子。

　　熟悉的身影如愿出现。

　　“林念！”

　　他从车里提出一个包裹，冲几人招招手。

　　“李经理。”

　　林念高烧已退，人精神许多。只是身上衣衫褴褛，前胸后背不着一片完整衣物，裹缠的纱布还露在外面，狼狈的样子形同乞丐。

　　李生也突然明白了，昨晚少爷为何让他带一件干净长衫的用意。

　　陆文曼扶着林念走到车前，低声道：“李队长，你怎么来了？”

　　“司机他们开货车回药厂了，咱们先上车。”

　　李生打开车门，示意：“车上说。”

　　林念冲他点点头，顺着他胳膊的力道，上了车，陆文曼也跟着坐了进去。

　　汽车缓缓启动，到了一处偏僻的公寓。

　　里面老板娘似乎认识李生，只抬头跟他对视一眼，便自顾自忙生意。

　　李生扶着林念，慢慢上楼。三人跟着小二到了一间屋内，这才发现，赵秦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是你？！”

　　陆文曼满脸惊讶。

　　李生正扶着林念坐下，二人一听这句话，有点懵。

　　“你们认识？”林念道。

　　“当然认识！”

　　赵秦本不爱笑，可今天一见她，心情瞬间高兴不少。

　　陆文曼耷拉着脸，转身坐到桌前，背对他。

　　赵秦拿出一个同上次相同的棕色药瓶，递到陆文曼眼前，浑不在意：“喏，伤筋动骨一百天，药还不能停。”

　　以为她会接受，结果，对方非但没抬手，还一副冷淡的语气：“我会去医院里开，不必劳烦你了。”

　　见她不收，赵秦赶紧解释：“你可别误会，这是云飞嘱咐的。”

　　林念一听这句，抬头问：“这间公寓……？”

　　“也是云飞安排的，他昨天打了电话，说今天太忙，让我在这里给你们看伤。”

　　“太忙……”林念重复了这句后，垂下目光，没有出声。

　　糟了！

　　赵秦一拍嘴，心知自己又多说了。

　　两人的关系，他最清楚。叶云飞忙什么，那自然是忙月底订婚的事。而主角，却不是眼前这位。

　　他也真是对自己迷惑了！

　　平时从不多言多语，只要一见到那位……赵秦拿眼斜了下旁边，陆文曼正好抬头，两人视线一撞，跟窜电一样，猛地又缩回去。

　　李生皱眉看着这三位，心里直摇头叹息。

　　“咳——”

　　他一声咳嗽打破安静，对赵秦道：“赵医生，你来帮林念换药吧。”

　　“好！”

　　一把将药瓶塞到陆文曼手里，急忙提起药箱，“林先生，你到床上躺下，我马上就来。”

　　说着，他打开药箱，开始翻找。

　　“我想先清洗一下。”

　　赵秦停下手里动作，打量着林念，这才注意那身脏污，皱着眉，心想确实需要好好清洁一下。

　　“别碰到伤口，用巾帕擦洗遍也行。”

　　李生叫来跑堂，整了两桶热水，陆文曼独自拿着药，到另一间房里去。

　　林念坚持要自己洗，最后李生两人没拗过他，只好也留他一人。

　　两人顺着楼梯，到楼下找了个空沙发。刚坐下来，老板娘很有眼力见地送来两杯茶，二人慢悠悠喝起来。

　　“你在追求陆小姐？”

　　噗——

　　茶水冲着地面喷涌而出，赵秦擦擦嘴，慌乱道：“你、你怎么知道？”

　　老板娘果然很有耐心。指挥小二赶紧拿来抹布，三下五除二，又把地面收拾干净。

　　“不好意思……”

　　赵秦冲柜台后面一脸谦和老板娘点头抱歉。

　　老板娘笑而不语。

　　“果然是青年才俊，这么有礼貌，又医术高明，配的上文曼。”李生兀自点头说着。

　　“你怎么认识她的？”赵秦的关注点显然不在“配得上”这几个字上。

　　李生：“……”

　　忘了这位赵医生，不笑的时候，还是挺威人的。

　　“呃……她认识林念，我便也同她见过几面。”

　　“噢……”

　　两人同时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那她和林念又是怎么认识的？”

　　“呃……听说是买书认识的。”

　　“噢……”

　　两人又端起茶杯，各自喝了一口。

　　“那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李生这次学小心了，皱着眉，假装思考一会，道：“这……我还不清楚。毕竟，我们也只见过几面。”

　　赵秦端着茶杯本来还想喝两口，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是怎的，又颓然放下杯子，皱着眉头不答话。

　　“不过……”李生赶紧补充：“她只身在南城，也无人相伴，应该还是孑然一身吧。”

　　赵秦点了点，颇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

　　“这样看来，我还是有希望的。”

　　“陆小姐这样的女子，还是要好好珍惜，你如果同她接触多了，就能感受到她与一般女子不同之处。”

　　“我知道，第一次见她，我就感觉出来。”

　　赵秦对这点，还是比较自信的，“她独立，勇敢，大方，都是我欣赏的气质。”

　　李生还真没想到，他能这么精准地了解陆文曼。两人明明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这么通透呢？

　　想必这就是缘分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再上楼，陆文曼已经拆掉了林念左手指端的纱布。

　　“许久没见你们上来，我就自己动手了。”

　　她手下不停，专注地用手术剪剪掉指甲根部已经干枯诈裂的死皮。

　　所有工具都是赵秦药箱里的，她居然用得这么顺手，可见医术有过之而无不及。

　　包扎好左手，因为需要袒露后背，赵秦便替补了上去。两人这默契，也真是稳稳的好搭档。

　　等一切完成，林念穿上李生带来的长衫，一身干净气又回来了。

　　赵秦本想再多待一会，可没成想，三人就谁的医术更高明一事，旁敲侧击地把他挤兑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陆文曼：“你、你别忘擦药啊！”

　　李生带着微笑，将他关出了门外。

　　多余的走了之后，三人开始了短暂会议。

　　李生很是抱歉这次的错误决定，让五个人在牢里受苦了。

　　林念则摇摇头，嘴角淡然：“难关已经过去，就别再提了。况且……这件事实质是冲我来的。”

　　李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拍拍他肩膀。转换了个语气，“好好养伤，近期暂时隐藏。”

　　两人纷纷点了点头。

　　“李经理，”林念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点犹豫：“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有什么事，尽管说。”

　　“你能帮我找一处住处吗？”

　　林念眨了几下眼，窘迫地低了低头。

　　看着他，李生心里不是滋味，他没再问小公馆的事，回答地很痛快，“行！这点小事明天就能办到。”

　　“去我那儿吧。”

　　陆文曼温声细语地开了口：“房东太太的二层楼里，空着好几间，那里偏僻素净，很适合隐藏。”

　　这样说，李生想起她住的地方，距离中心街的华安路比较远，算是南城边缘地带，确实安全些。

　　“我看也可以。”他点头看向林念。

　　到了这时候，有一处安身立命就好，也总比在小公馆里遇到他，彼此尴尬地好。

　　“这样也好，难为你了。”

　　“你还跟我客气？”陆文曼笑着说。

　　“你们现在在这里待两天，躲躲风声，后天我再来接你们。”

　　说完，李生迈步要走。

　　“等等！”

　　林念突然起身，奔向床边的包裹。这是他从警署出来时，一直拿在手里的。

　　他从里面取出一件折叠完好的西装外套，递给李生，“这是……”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一如心火，不敢触碰。

　　“少爷的衣物？”李生看出这个尺寸和颜色，替他说出。

　　林念翻过衣服背面，道：“后背位置有些脏污了，我来不及清理，你拿回去，让王嫂好好清洗干净，再……还给他……”

　　接过外套，放进来时的包裹里，李生点点头，正要开门，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现在门口，思虑良久，决定还是要告诉他：“少爷和安小姐……这月底订婚。”

　　林念低着头，一时没做任何反应。陆文曼听到这件事，站在桌前微微皱眉。

　　“我先走了。”

　　李生打开房门，转身离开。

　　林念伸出右手，先捞起左边门扇，又用后背关起右门。待两扇门关到合适位置，轻轻用力，房门又重新合上。

　　他站在门前，依旧低着头，不说话。慢慢靠近门板，身体轻轻颤抖着。

　　陆文曼静静看着他，神色跟着沉郁下来。

　　这时候，她并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所有的慰藉，已然苍白无力。

　　两个温柔的人，如今也没能逃出这荒唐的乱世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