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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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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安公馆
安振业让司机一路疾驰到家。一下车,他快步走进客厅,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人呢?!”恼火地问了句旁边经过的佣人。
“夫人在小姐卧室。”佣人恭敬答道。
问着人,安振业直奔一楼女儿卧房,大有找人秋后算账的架势。
“玲儿,开门!”
敲了三下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砰砰砰——
“夫人,你在里面吗?”
仍然没动静。
安振业:“???”
正待他要找司机破门而入,里面窸窸窣窣传出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
安夫人从门缝里露出一张愠怒的脸,怪道:“你先别进来,玲儿这会刚睡下,等她醒来,你想问什么都行!”
“你、你知道了?!”安振业紧紧攥着门把手,一脸震惊。
安夫人叹了口气,冲床上熟睡的人抬了抬下巴,“回家都跟我说了,哭了一夜,脸都白成了纸。一切的事情,等她醒来,要打要罚,全凭你,我绝不姑息。”
听夫人温声细语地一阵劝,安振业当场气馁,一股无名火憋憋屈屈地堵在胸口,没地儿撒。他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门前。
关上房门,安夫人重新坐回床边,试试女儿的额头,不由皱眉。
她赶忙起身,唤来管家去叫医生。
管家领命,撒腿就往门外跑。
“去哪?!”一道声音沉冷阴郁地劈过来。
都快跑出门口,管家吓了一跳,僵住动作定睛一看,老爷正面色不善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朝这边打量。
“小姐起了高烧,额头烫得很,夫人让我去请医生。”
“什么?!”
安振业赶紧起身,跟着朝门外去,边走嘴里边咕哝:“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嫌管家腿脚不利索,耽误事。唤来司机交代几句,就让他开车朝医院赶。
医生来了,一番诊断,打针吃药样样没落下。折腾到午后,人才悠悠清醒。
安夫人带着她出来时,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恹恹,消瘦许多。
站到安振业面前,在母亲的搀扶下,安玲哭成泪人:
“爸爸,对不起……”嗓音沙哑无力,“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见她虚弱无力,受尽委屈的模样,纵然一肚子火,也所剩无几。
“玲儿,你糊涂呀!”
待人坐进沙发里,安振业才敢心疼地开了口。
“他叶云飞再好,也不值得你用毁掉自己来换!”
说得激动,他干脆站起来,掐腰踱步地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想过我和你母亲没有?想过他知道真相后,还肯不肯娶你?!”
安玲将头埋进母亲怀里,咬紧嘴唇,低声抽泣,下巴因为隐忍,而轻轻抖动。
“我问你,你到底给他下的什么药?!”安振业盯着女儿问。
安玲抿紧嘴唇摇着头,不肯说
安夫人劝道:“事已至此,什么药已经不重要,万幸云飞没什么大碍。”
她知道是什么药,可这怎么能让女儿开口?
说着,她扶起哭着的人,柔声道:“玲儿,这毕竟是你的错,改天妈陪你一起去叶家赔礼道歉。”
安玲听话地点点头,可随后,她心中又陷入无力挽回的痛苦中,带着哭腔,摇摇头:“……云飞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去道歉?!”
安振业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调子,拔高声音:“他想得美!我安家的女儿绝不会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
“错在我们,不道歉,玲儿以后怎么去叶家?”夫人问道。
没有回答她的话,安振业铁了心拒绝认错,直接再次把目光转向安玲,“你告诉爸爸,想不想嫁给叶云飞?”
安玲擦掉眼泪,疑惑父亲为何这样问。
“如果你仍有此意,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进了叶家的门,他若负你,绝不轻饶!”
一口气说完心里想法,安振业自信地坐进沙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对面的安玲却并没因为父亲的许诺而高兴几分,她低下头,揪着手帕不作声。安夫人垂下眼眸,抚着女儿的背,默默给她力量。
见她没了反应,安振业奇怪:“怎么?不想了?!”
安玲抬起头,深锁眉心,欲言又止。
“那小子有喜欢的人了?!”安振业朝门外一指,瞪眼道。
无意猜测,却一语成谶。
安玲默默点头。
“是谁?!”
还真敢有!
情急之下,他不觉吼出声,像是一滩热油浇进安玲心里。
她悄悄攥紧手帕,不觉发起抖。
安夫人握了握那纤细的肩膀,细问:“你知道那人?”
此刻,心里热油煎滚般挣扎无度,知道那个名字说出来,父亲将会发多大的怒?母亲将会多震惊?
“到底是谁?!”
安振业等得焦急,站起来再次来回踱步,绕得心里更烦乱。
“是……林念……”
安玲突然开口,声音格外低沉。
“谁?!”
这个名字他曾在日军部听到过数次,正是山口苦寻不到的地下党。
安振业停住脚步,看向女儿,满脸震惊:“那个叶云霞的老师?!他、他不是一个男人吗?!!”
安夫人一听“男人”,也瞪大眼睛望向女儿:“男子?”
“这……这什么荒唐事?!”
安振业摊开双手,嘴巴微张,不敢相信。
安玲更是哭出了声。
“这事,还有谁知道?”父亲猛然坐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放低声音问。
“我是偶然偷听到的,应该没人知道。”
“那就好!”
安振业眯着眼睛望向门外,想了一会,又转头:“上次你偷的情报是不是给了那个林念?”
“您、您怎么知道?”安玲满脸诧异。
“哼!不光我知道,日本人也知道!那群人是地下党,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被父亲一语道破,羞愧地低下头。和地下党有关联,要是被日本人知道,那是何等大罪!可想而知,在这中间,父亲做了多大的努力才没把伤害引到自己身上。
见女儿被吓到,安振业略带安慰地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把戏,我还能猜不到?!”
“对不起……”
“姑娘家家的,别老是道歉,要是真去了叶家,怕是要被云飞那小子看不起!”
一挥胳膊,安振业自说自话,完全不管旁边的夫人和女儿,瞪着四只眼睛瞅他。
“你又说胡话!云飞已经有了所思之人,玲儿怎么嫁到叶家?况且,这件事还没过呢?也猜不出他们是否还能接受?”
安夫人内心复杂,能圆女儿的梦,当然最好不过,可若是强人所难,事情怕就变了质。叶家少爷虽喜欢上男子,如果动了真感情,那玲儿嫁过去,独守空房,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旁边的安玲完全没有母亲考虑的周全,只要能嫁给叶云飞,所有的事情都是个好的开始。
她忘却了林念的忠告,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那样逼她放弃念头的理由。
显然,安振业的想法和安玲一样,他又坐到两人面前,低声道:“你懂什么?!正是因为他喜欢个男人,那人还是地下党,一切就好办许多。”
冷哼一声,继续道:“这次,一定让他叶云飞来公馆求着提亲!”
似乎听懂了父亲的意图,安玲着急道:“爸爸,我只想嫁给他,你不能伤害其他人!”
知道女儿心善,安振业突然起身,不再解释,转而道:“我自有办法。”
正要朝二楼挪步,他突然转身提醒夫人:“这两天呆在家好好照顾玲儿,不准偷摸去叶公馆,过几天他们自会登门拜访,别乱了计划。”
安夫人无奈地摇摇头,知道在大事上,自己说了也不算。
她干脆扶起安玲,“你大病初愈,好好休息着。有你爸爸出面,想必事情还是比较稳妥。”
这样的安慰并没给安玲带来一丝宽解,她机械地跟着母亲起身,来到卧房,躺进床里,直到房门关上,大脑仍旧不听使唤,费尽心思地猜想着爸爸将会用什么方法对付林念?
她不想害人,却又不肯放手。事已至此,要想实现心中的执念,也只能乖乖依靠父亲。
可父亲的计划里,显然带着伤害和暴力,这让她难免害怕起来。
*
近日,不知谁传言日本人要攻打南城,学生游行此起彼伏,宣传反抗日军的报纸,小册子满天飞。
国军没了动静,甩手直接不管。安振业不知抽了什么风,自觉承担起镇压使命。警察署的人全被他调派出去,除了抓人,就是抓人。
抓到游行的学生,一顿打后再把人放了。抓到可疑的地下分子,那就直接送到日军部。
因为他的捣乱,南城大大小小的商铺又遭了殃,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人,店里清清冷冷不见客。
本应送往前线的药品又暂时搁置。一些地下通讯员被他抓去军部,生生丢了性命。
李生暂停所有联络活动,蛰伏起来。侦查了几天,眼见着南城就被这位挂牌市长折腾得不像样。
学校停课,叶云霞又开始过起了在中山巷蹭吃蹭喝的舒服日子。
她本也想出去和好朋友周颖一起参加游行,可还没商量下时间,就因为抓捕而暂停了。
叶云飞彻底恢复,每天不是去药厂,就是和妹妹斗嘴。
因为林念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二人见不到他,也只能彼此斗嘴解闷。
林念最近乔装打扮,一直在街面上逛,有时一个人,有时和陆文曼一起假扮夫妻上街买菜。
侦查下来,他发现这些警察抓人毫无目的,只要宣传抗日或者长得像,就随便把人带走。
和李生秘密交流一番,前线一直急电催促,他们决定冒险试试,继续执行运输任务。
下午五点,和陆文曼两人仍旧护送药品出城。
只不过,这次兵分两路,货车在前,两人坐汽车跟在后面。
过出城关口时,货车突然被守城的七八个巡警截下来,查看通行证也不行。
车上的司机和两名搬运工人都下了车,被赶到一边拦住。
连带后面所有汽车也一并被拦下,说是要带回警局盘查。
“糟了!”
陆文曼坐在驾驶位上观察着,“前面拦住了!”
“跟我换位置!”隐藏在后座里的林念迅速作出反应。
趁着混乱,陆文曼转身爬到后座,林念紧接着一个翻身,坐进驾驶座。
小队长摇头晃脑地走过来,不客气地拍了拍车门,道:“下车!”
他们和货车之间只隔了辆小汽车,拦截也是从叶家货车开始的。
林念迅速下车,一脸和善:“长官,我是送人回一趟家,还需要盘查吗?”
撇了眼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又见车里一个女子身影浮动,队长皱眉摆手:“甭跟我废话!天王老子今天来了也不好使,上级命令,所有的人必须带回警局一一排查,赶紧过去!”
冲远处几个小巡警一挥手,他们一窝蜂跑过来,个个拿枪威吓,所有人都被赶上了一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