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蟹有钳》童婳

53、与恋爱无关

　　三年后，又一个美好的春天。

　　海城的炮仗花迎着骄阳，盛开繁茂。这炮仗花有着一串串橙红的花朵，参差错落如鞭炮。龙须一般的藤蔓从墙头攀援而下，垂坠如瀑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拂过书店的烫金招牌。远处听得海港轮船阵阵汽笛声。路上穿梭着不少外地游客开来的房车。椰子芒果等水果挤挤挨挨地摆在各种糖水店门口。好一派热带风情，逍遥自在。

　　书店门口的海报写着大大的作家见面会几个字，玻璃门映出书店中央区人头攒动。显然这作家见面会已经开始了。

　　人群中心，坐着一位从电台请来的主持人，还有一位刚刚获得金梅花奖的严肃文学作家。显而易见，这位作家便是今天的主角。

　　“有媒体对您评价‘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却偏得靠才华’。您对此怎么看？”

　　“谢谢褒奖，但我希望大家能更关注我的作品。”女作家笑了，“以及更多女作家的作品。”

　　“那当时听到自己获选的消息，您心里是什么感受？”主持人和颜悦色地问。

　　“我其实已经陪跑很多年了，所以年年都去典礼，对那个场景可以说已经习惯。当时听到播报我的名字，心里比较平静。”叶朵认真思考着，声音柔和，“对大部分人来说应该都如此，曾经想极力争取的东西，沉浮多年终于达成，那一刻反而是有些松懈。”

　　“拿到奖金后，第一件做的事是什么？”

　　“送父母去旅游。”叶朵依旧笑意盈盈，舒展地将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报了一个环球旅行的游轮。”

　　台下有人对她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视线投过去，她与刚刚进书店的青年四目相对。

　　修长健硕的青年，整洁干净，气度成熟。他坦坦荡荡地望着她，因为座位已满人，便自行站到最后的书架边。这里也都有观众或坐或站。

　　叶朵的心湖碧波悠悠荡荡地漾开。她又笑一下，眼睛弯弯，未见面上有异样风声，扭头从容不迫地继续跟主持人聊天。

　　只有修长的小腿下穿着的那双高跟鞋交叠，左脚一点一晃，仿佛荡秋千似的，泄露了她的秘密。那脚尖继续一点一点，点进他的心里。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凝神看着台上的她。

　　访谈会结束，许多读者拿着书涌过去签名。书店服务员组织排队，大声呼吁请大家礼貌。

　　戚灿行穿过人群，朝叶朵走去，结果被服务员拦下，“先生，要拿到叶作家签名，请去排队哦。”

　　“我已经有她的签名了。”戚灿行微笑。他的衬衣袖子卷到胳膊肘，右小臂上有一小行纹身，像跳动的音符，又像是流畅的笔迹。

　　叶朵曾经专门练习过签名，主要是因为用电脑打字多了，写起字来仿佛鸡抓一般。她学了好个多书法样式，越写越飘笔，还自创，到最后签名不光看不出是汉字，还特别像是抽象画。视频连线时，她展示给戚灿行看，让他挑一个最好的出来。戚灿行选了规整的行楷，但却去唐人街纹身店将她最为喜欢而不舍的抽象画做成了纹身。

　　服务员瞧着面前说已经有签名的男读者，面露难色，“那也不能——”

　　“我是她的人。”戚灿行颔首示意。

　　服务员瞧见叶朵也朝这边望过来，瞧表情似乎与戚灿行甚为熟稔，便心想原来是叶作家的工作人员，于是后退一步，让开道路。

　　“谢谢。”戚灿行一笑，转身跨上低低的台阶。

　　他径直走到她的身边，看她给读者们签名。风吹来，叶朵鼻翼间是他久违的熟悉而陌生的香味。

　　热闹的公开工作场合，叶朵却必须淡然处之。两人心照不宣。

　　“什么时候回来的？”签名间隙，她微微侧头问他。

　　“一个小时前。”他帮忙接过读者的书籍，翻到扉页。

　　所以，他一下回国的飞机就过来了。

　　一个小时后，签名的读者才都渐渐散去。

　　叶朵跟主办方道谢，然后跟戚灿行一起出门。主办方几人瞧着她身边多出来的这个年轻人，打量几许，还是没敢问是谁。

　　由于几个媒体朋友还在露台上喝咖啡，没离开。所以叶朵和戚灿行没有多聊什么。

　　“我让朋友把我的行李先暂且放在物业了。”走过露台，戚灿行将手机放回兜里。

　　“客房还没收拾好。”叶朵说。这次出版社给了许多样书，她打算送给朋友，还没得及打理。

　　“主卧不行吗？”

　　叶朵不说话了，默然垂眸，抿唇一个浅浅的弧度。

　　戚灿行只当她是默认。他一直就想住主卧，现在当然要行使自己的权利。然后背后就突然有人问，“灿行？你回国了？”

　　戚灿行回头，瞧见一男一女，原来都是留学时的校友。而这时叶朵的手机响了。她略带歉意地朝那二人笑笑，转身走远去接视频来电。

　　而叶朵手机屏幕里，那端是远在荷兰的金爱玉。

　　还在国内的时候，金爱玉思考的是出国完成拿到学士学位的梦想，然后肯定会回国继续工作。然而当她完成本科学习后，金爱玉却申请到了继续读硕的机会，随后直接打包去荷兰。如今她在荷兰学习，刚刚谈了一个法国的男朋友，跟她同样学医。

　　“叶朵，今天的见面会怎么样啊？收到我送的花了吗？”

　　“收到了，见面会很圆满。你最近怎么样？”

　　“学得我秃头，真的是。”金爱玉感叹一番学业，然后挺起胸脯，“不过今天帮一个被人比划眯眯眼的亚裔女孩投诉了。我男朋友也帮忙呢，说我做得对。”她说着将镜头给了男朋友。

　　那个才刚刚开始学中文的法国男人刚刚从门外回来，笑着用一个音调说完了不利索的“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金爱玉又转回镜头，捂着嘴笑，“每天催促你早点休息的那个人回国了吗？”

　　“回了。”叶朵大方地回答。她以为金爱玉要跟戚灿行打招呼，结果她这位远隔重洋的好闺蜜却问，“那你今天晚上打算几点睡？”

　　叶朵觉得莫名，这有什么好问的。“老样子，十一点吧。”

　　“我看不一定哦。”金爱玉笑得意味深长。

　　叶朵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迅速起霞，连忙看周围有没有外人，“你少来。”

　　“这话可不应该跟我说，晚上跟他说才对嘛。”

　　“够了啊，金爱玉。”叶朵瞪她。

　　“这话也不应该跟我说。”

　　叶朵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我不跟你聊了。”

　　“哟，这么心急？还是他心急呀？”

　　“金爱玉！！！”

　　“哈哈哈哈，拜拜。替我说你好。”金爱玉哈哈大笑。

　　另一边，戚灿行跟两个校友聊完后转身。他回国前便已经和朋友们计划着一起在人工智能领域创业，已经初有眉目。

　　叶朵跟金爱玉说拜拜后，关掉了视频。她站在烂漫的橘色炮仗花边，脸色红润，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般迷人。她的耳环在阳光下闪耀，修长的手指上倒无戒指的光芒。

　　这些年，戚灿行也见过了很多女孩，但唯有她让他心动。

　　而她在不远处等他。

　　戚灿行手里揣着一个小丝绒盒子，迎着灿烂的阳光，朝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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