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于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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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内，江東坐在吧台高脚凳上，手里捏着烟，一下接一下地把烟拿进嘴里抽一口，随即鼻孔里呼出烟雾。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把烟叼在嘴边，拿起手机看，眼神炽热，但却能从中看出一丝冷意。
摆弄了一番手机，电话铃声响起。
叶君如在电话那头说：“我说你俩这也好上好几月了，不带回家正式见个面啊，你爸都还没见过呢。”
江東把烟掐灭，嗤笑一声：“行，等着吧，我算算日子。”
叶君如不满：“见面还要算啥日子，又不是领证，还需要挑选黄道吉日。”
“我不得多甜蜜甜蜜，最近这么多事耽搁了我俩约会。”江東坏笑着，不知羞耻地在亲妈跟前说“想升温升温感情都没点时间。”
话音刚落，叶君如就先一步把电话挂了，听筒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江東：“……”
拿自己亲妈没办法，只能闷笑。
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中午十一点半，刚好已经下课，于是他给周游拨去了电话。
孚辛中学国庆放假才五天，学生们都还没玩够就得麻麻列列返回学校，教师们也还没放松完就得抱着遗憾回归课堂。
周游拿着书从教室走出，因为上课手机调成了振动，以免打扰上课进度。
但因为手机放在手中抱着的书本最上方，振动被课本厚度压了过去，所以没有感受到，于是这个电话就没接到。
直到听筒传出清脆女声，江東才挂掉。
寻思着她应该是还有事忙，所以便先和店里员工们一块吃饭，下午再给她打去问问。
回到办公室，好多老师都已经走了。
周游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亮起，她握起鼠标开始做文档，用中午午休时间把学生月考成绩登记好。
正准备输入数字，乔瑄出现她身旁。
她笑眯眯地说：“今天中午你家那位没专程来接你啊，二十四小时专属于你的司机呢，居然还会有一次失职。”
周游笑了笑，把打印出的纸质版成绩表摊开放在电脑旁，然后敲起键盘打字，边对成绩边和她说：“你想多了呢二十四小时，他也有自己的事，再说我中午还得把这些赶完呢。”
乔瑄拿起她桌上的一本书翻看，咧着嘴：“就你这殷勤样啊，都快赶上班主任的制度了。”
周游没回话，依旧敲着字，弯起唇笑。
周围安静着，风也很轻盈。
突然……
乔瑄惊讶万分地叫：“我靠，什么玩意啊！”
周游手一抖，连成绩都登错了，她缓了缓，然后删除，重新登记。
这姑娘经常这样，大多因为刷视频的乐趣。
所以周游没多在意，摇着头无奈的笑。
乔瑄握着手机，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传出细小的嘈杂声，她把手机屏幕怼在周游视眼前，周游眼睛眨了眨，一抹暗光遮挡住电脑屏幕。
视频里一个女人身穿吊带裙和粉色开衫，长发披散腰间，酒馆内的灯光打在她白皙水润的脸颊上，清晰可见女人的模样。
周游眼睛瞪大，那不是自己吗？
视频内还能看见坐在舞台上唱歌的江東。
谁会拍这些视频？
周游震惊了，语气平淡问：“这是哪来的视频啊？”
乔瑄停止播放视频，嘈杂声散去，她又把手机拿到周游面前看，聊天框的上方立着一行字——
“孚辛中学全科教师群。”
这可是全校教师都在的群，甚至还有上头的校长，副校长，书记等等。
她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解锁开后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此时已经顾不上了，连忙点开微信群查看。
视频左边的头像很熟悉，再往上瞥，发这条视频的人备注是——
“初二十一班政治老师，谭娜。”
周游惊了，她怎么会拍了视频？
难不成她跟着自己去的？
还是她早就知道江東的酒馆？
脑子混乱不堪，无数个不安涌上心头。
紧接着群里进入一条新消息，又是谭娜发出的，周游聚精会神地睁大眼睛看。
初二十一班政治老师，谭娜：［我举议，AT初二六班政治老师，周游，品行不正，行为举止不规范，做为一名教师出现在酒馆这种混乱不堪的地方，要是被学生家长碰见，他们难道不会感到很膈应吗？这样的老师确定能教育出好学生吗？这是给他们带去坏榜样吧！请各位老师一同检举，给出反馈，学校各个领导严重对待此事，给出满意答复！］
乔瑄看完这条消息后，忍不住破口大骂：“她要死吧，真特么有毛病，酒馆又不是酒吧，再说了，私生活的事死他妈和工作有什么关系，搭不上一条边吧，我去，什么东西，还有她自己……”
一大串持续输出，国粹语言一大波。
周游看完消息，没什么多大反应，抬头摸了摸太阳穴，放下手机锁屏，不想再多看群里老师的谩骂和争议了。
真有意思，这手段真让人服。
自己爽快了，给他人整出一大堆破事。
什么坏思想。
什么坏心肠。
乔瑄看周游没说什么，立即停下骂声，放低声线，慢慢靠近她，语气放柔，像是在安慰般，抬手抚摸上她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轻声道：
“周游，事出有因，总会有个结果的。”
周游看向乔瑄，抿了抿唇，脸色表现出一丝从未出现过的厌恶和不适。
乔瑄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怎么说了。
正想开口多安慰几句，周游语气生冷地说：“你觉得，我该对她出手了吗？以暴制暴。”
乔瑄眉头一皱，随机慢慢放松。
这女人，开始要反抗了吗？
终于懂得维护自己了。
乔瑄轻叹了一口气，不同于刚刚的无奈，而是很坚定的，她牵起周游的手，很认真地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维护自己的权益是对自己最好的保障。”
听到她的回答，周游更加坚定内心。
如果一直视而不见，只会让局面更僵，最后承担责任的只有她自己。
无辜受罪，从来不是她的做派。
她轻轻放开乔瑄的手，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微信，点开群聊，键盘升起，思忖了几秒，手指带了万分劲敲键盘，iPhone键盘的“哒哒”一声接一声，脸色平淡却带着杀气。
那个温柔知性的周游，在这一刻的舆论中，从而转变了带有杀伤力的周游。
就连乔瑄都感到了一丝害怕。
这是她前所未有的模样。
让人害怕，心疼，又让人庆幸，钦佩。
敢于正面反驳异议，丝毫不屑一顾地抵抗资本，这比龌蹉小人打报告的低端手段，更加具有无限潜力。
三分钟过后，所有教师收到来自周游的消息。
霎时间，群聊议论声终止，消息也中断。
……
乔瑄坐在一旁很疑惑，好想知道发了些什么话反驳，于是点开群聊查看消息，两条来自周游的消息入眼。
第一条，12：33——
初二六班政治老师，周游：［第一，私生活和教师职业不成正比，如果法律条上有，请各位教师指出是第几条，我悉心听教。第二，酒馆是清吧，不是酒吧，里边不存在骚□□郎的妙曼风姿，只具备正经皆才华横溢的驻唱歌手。第三，所有教师应该都有朋友是孚辛中学学生家长，自然，我也有，但他们做为家长从未对一个教师私生活指手画脚，如果一个教师真有品行不正，行为举止不规范，那我应该早已吊销资格证，承担法律责任。第四，关于AT初二十一班政治老师，谭娜的举议，我不认同，带给学生的好榜样坏榜样不是用私生活的做派奉为楷模，而是教学质量及教育资质。第五，我教学生涯这几年，想必各位教师都清楚不过，我主带班的这一科目，道德与法治，排名永驻第一。］
第二条，12：36——
初二六班政治老师，周游：［此上皆是我对这件事的反馈，各位教师和学校领导请查收。如有附议可提出，必定悉心回应。另外，我附上一个题外话，我出现在视频的酒馆地址——孚辛荨烟街，123号。酒馆名称——爱游，五月的天。酒馆持有营业执照，全国通用。最后，这家酒馆的老板是我男朋友。如有问题请询问，必定悉心答复。］
……
乔瑄看完激动感叹道：“周游，我太佩服你了。啊啊啊！你是我偶像啊！真的好牛，谭娜这回必输无疑了，一整个搅屎棍。”
周游抬头，放下手机，回眸一笑。
“我只是阐述事实，并非挣个输赢。”
乔瑄：“她这人就诡计多端，天天不对教学上点心，整这些虚的。”
周游又开始登记成绩，没那么多闲心管这些，只想一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其他的事如果不涉及到她个人范围的权益之内，一律无关紧要，无视化灰。
乔瑄打了声招呼后就去食堂干饭了。
周游登记完成绩，刚好中午两点。
校长这时刚好私聊了她，让她下午放学到办公室一趟，这件事还是得解决清楚，虽说解释明白了没什么多大问题。
但毕竟人尽皆知了，大家都要个交代，也给她自己一个“清白”。
下午放学，周游拿了包包就往校长室走。
她突然想到中午好像在手机上看到有未接电话，于是她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看。
通话记录显示未接来电有两个，都是江東。
她看了看前方，快到校长办公室了，但也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她先拨了一个给他，电话很快接通，周游先一步开口解释：
“江東，对不起啊，上午有事没接到电话。”
江東在酒馆内，拿着吉他在调音，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拨弄吉他弦，听到她的道歉，瞬间停下手中动作，严肃地说：
“在我这儿，你道歉干嘛呢？”
周游叹气，轻笑一声，淡淡的说：“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嘛，我还这么慢回电话。”
“没关系的，也没什么事，还有事忙吗？”
“一会儿得去趟校长办公室，处理一件事。”
“行，下班记得去吃饭。”
周游愣了愣，有点委屈巴巴地说：“可我有点儿想见你了呀，你陪我吃呗。”
江東握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手心发汗。
这还是她第一次撒娇。
意犹未尽，真会让人忍不住思春。
他笑了笑，周围的声音渐渐褪去，一两秒后变得安静下来，嗓音低沉又撩人心尖地说：
“游宝，撒娇的技术含量百分百啊。”
周游脑子一热，好尴尬，于是她草草了事，匆忙的说：“哎呀，你行不行嘛。”
“行，结束后就能见到你男朋友了。”
她开心地回：“好呀，等我哦。”
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天的坏心情都被这一刻治愈。
恋爱也不是只有令人悲伤的时候，遇到对的人，开心永远胜过悲伤。
走进办公室，只觉得这个氛围感很冷，仿佛时间和空气都凝结在了这一刻。
她关好门，脚步轻盈的走过去。
校长坐在办公桌前，立直身子，手中拿着手机看，另一只手手中握着笔，桌上则放着一大堆的文件夹。
校长看见来人后，笑脸相迎：“周老师啊，快坐下。”
周游笑着颔首，然后坐在他正对面位置。
校长放下手机和笔，推了推鼻翼的眼镜框，眉毛很浓密，乌黑的一片像是一把黑豆，额头上的青筋略显突出，一道一道印在光洁的皮肤上。
他嗓音沉重，有着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语气平淡又温和的说：“周老师，关于视频之事，谭娜老师的举议和你的解析我都有认真看过，两者之间的话语都具有可行性，大众点评的意见也一致对立，我想必你也很清楚。”
周游轻轻点了点头，不失优雅地笑了笑。
他又说：“这件事既然教师都知道了，那家长们也无疑会得知，那学校风气不好了，教育局也肯定会追究你的责任，所以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得依照大众的举议去实行，给他人一点保证，同时也给你自己一个保障，以免之后发生其他事，他人一点信任都不给你一分一毫。”
资本主义在这一段话语中浮现出。
为了利益至上的观点，毫无道理地相信道听途说中得知的消息，从而为了保护权利，不近人情地依照大众想法的方式实行。
还真是一点抵抗力都不给人留。
拿上方说事，逼人服从。
周游抬手撩了撩长发，手指间轻抚过发丝，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清冷，语气坚定的说：“校长，我在群里说明的那几点已经验证了我个人想法，我认为教师们也都很心服口服，没有其他异议，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不算大，有解析，有反馈，我觉得处理方式应该就这么简单，又从何而来地依照大众举议实行。”
校长一时语塞住，清了清嗓子，保持温和的态度：“教师们的异议自然不会在群里说明，这自然会引起公愤，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解析明了，反馈完善，但你要知道，我个人认同是没用的，上百个教师等着回复，教育局各个领导等着答复，要是上方出面处理，那我也没办法保你了。”
校长又推了推眼镜，语气逐渐转变的严谨，脸色到最后也变了另一种面孔，不再有方才那般温和。
周游保持平静，这串话语丝毫不影响她。
既然想好坚决抵抗资本，那必定绝不妥协。
他的话语中明里是为了学校的保障，暗里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更加维护自己的职位不免受到影响。
周游依旧坚定自己，丝毫不屑什么资本主义，什么教育局，一切不作数。
就这点小事，何必牵扯太多。
上方也多着学校管理，出面之说大不可能。
周游嫣然一笑，语气温柔：“校长，我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我的处理方式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如果您觉得有哪处不满可提出，我悉心听教，但如果是说要服从大众的举议，那对不起，我不接受，要是上方真要个交代和答复，我自己会出面处理，解释清楚，不会牵扯孚辛中学，以及校长您。”
这么坚定的话语，令人不得不信服。
但看似简单的事例，偏偏就得复杂处理。
这样看来，那就是有举议人质控，管控者制压。
可她就是不服从，不妥协，坚定内心。
校长一改那副姿势，眉头紧皱，轻笑了一声，不是那般温和笑，而是挑衅夹带着一丝轻蔑。
他眼神犀利看着周游，平淡道：“周游，你要是这么不服从安排的话，那这事，还真就复杂化了。”
周游轻描淡写：“安排不合理，我有理由驳回。”
校长没回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周游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
下午，5：30。
就这么一件事，聊了差不多有一小时。
俩人态度僵持不下，各怀心思。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周游这么有耐心的人，在这一刻也完全坐不住多久了，话都已经说明白了，要怎么样也随便了。
于是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站起身，嘴角弯起一抹淡笑，语气平淡：“校长，咱们也别多耗下去了，一切都尽在您掌握了，怎么处理您看着办吧，总而言之，我的意思摆明在这了，愿您理解。”
说完，校长始终没回话。
周游停顿了三秒，最后没得到回复，微微颔首，最后便抬脚走向门外。
周游刚出门，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校长接起，对方是个女人，来头应该不小，他鞠躬尽瘁似的低声下气道：“焉董，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
……
校长：“哎，好的好的。”
电话那头问起：“这位老师方名？”
校长：“周游。”
……
校长：“什么？不需要按照大众举议？”
……
校长：“可是……”
听筒传出女声：“方校长，再怎么说我也是校董，我有权利和义务发话吧？”
校长：“是是是，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
挂掉电话后，校长脸色苍白。
然后拿起手机拨打出一个电话，电话声渐行渐远，但他依旧是低声下气的一副嘴脸。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于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