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九晚云离》周朝省

4、将军

　　楚宁一向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可他如今却让我堂堂一国皇后穿着一身尚不如宫婢的粗陋衣衫，如此不成体统地出现在他的文武百官面前。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既然他都不在乎，那我自也不必在意。

　　“来人，宣久安皇后。”

　　久安皇后。

　　而楚宁，字长治。

　　长治久安。

　　看上去倒像是情深义重，极是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天成佳偶。

　　不过这个封号，现在看来多少有些可笑和讽刺了。

　　“臣妾参见皇上。”我屈膝行礼，不卑不亢。

　　楚宁作势要来扶我，我下意识避开，旋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笑话，他怎么可能会真的来扶我，不过人前装模作样而已。

　　楚宁目光沉沉地看我站了一会儿，才像刚刚想起似的沉声道：“赐座。”

　　小太监把椅子抬到楚宁的右侧，而他左侧坐着我的姐姐蝶妃。

　　贵为皇后，如今却被一个妃子这么明目张胆地压一头。

　　不过这又如何呢？不曾在乎过的东西，自然也伤不了我一分一毫。

　　我没有察觉到楚宁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偷偷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而他的目光在触到我淡然到近乎冷漠的面容时又是何等恼怒。

　　一个恍惚间，我突然听见底下传来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不由抬起了头。

　　或许仅仅只是因为我听见他们话中提到了“将军”这个词。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心中认定了那个明明只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少年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甚至觉得天底下的将军都该是他那个模样。

　　更甚至我已经看到了他身着战甲战袍踏风归来时英气逼人的模样。

　　只是到最后，我发现那样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似乎并不只是我的臆想，而是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对上来人的目光，我心中隐隐作痛。

　　他似身披七彩流霞令天地都失色，就连贵为天子的楚宁在他面前都被衬得黯淡了几分。

　　护国将军，孤云。

　　是了，他便是三年前那个站在我面前说要去参军说要保护我的少年，我唤他云。

　　他回来了，他真的成为大将军了。

　　只是没想到，我们会是在这样的境地下重逢。

　　他做到了，他如今已经有了保护我的能力，可我却已经是他人的妻了。

　　他以那般意气风发的姿态归来，而我眼下却只是个被废进冷宫的落魄皇后。

　　想到这里，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九九。”

　　许是因长年征战，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刚硬，听起来也有些沙哑，在入耳的那一瞬几乎立时就要招下我眼角的泪来。

　　“云，不，是孤云，”我轻笑了一声，“你如今还想说什么？”

　　“九九，我只恨我的前半生，没有能力保护你。”

　　“可是，晚了……”

　　夜已深，半轮残月映着几处碎落的繁星，零零散散的，像是天庭碎掉的琉璃盏，与美人的含泪心事一同融进夜色里。

　　孤云，对不起，是真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