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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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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时雨停歇,平旦月隐落。自远山乍看去,怀江像是被雾和谜埋葬在重山深处。
“啊~~嗨”温良早起洗漱完毕,伸了个懒腰,站在正厅外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左侧的花圃,金盏菊开得含蓄,天已经放晴了,早上的阳光还不刺眼,透过薄雾仔细地洒进院落。
昨天晚上好像确实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温良扶着额心里想道。半梦半醒之间的时候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谈论什么,而且声音大概就是从隔壁沈家传来的。
温良拍了拍脑袋,努力回想着。
“不是的,沈先生,我真的亲眼看到兰英带走了他的魂魄,我来请求您帮忙的时候,那协议书上写明了我们不能对您有所隐瞒,所以我绝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来的。”
“好,那就请你给我描述一下你当时看到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
“是这样的,那天夜里我早早就上了塌,准备歇息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感到胸口有些发闷,我之前也有这个毛病,一般吃了药透透风就好了,所以没太在意,可是这种症状在我服完药后并未减轻,我忽然想到晚饭时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院子连廊尽头处的厢房外,那影子一定是我女儿兰英的魂儿,我不会认错的。
可兰英从来没在天还没全黑时回来过,而且她当时一直在厢房外试图进去,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回来要勾走书秋的魂,书秋病的快要死了,但是医生告诉我他的病是可以治的,能医活的,只要避免让阴物接近他。我胸口闷得涨疼,推开门想要透口气,外边月光朦朦胧胧的,我隐隐约约地看到兰英已经离开了厢房外的连廊,带着书秋的魂儿,她没有牵他,但她的眼神像条绳子,死死拽着书秋出了院门,我赶到厢房的时候,书秋已经不行了。”
“沈先生,你能不能亲自……”
“ 怎么会梦到这些?”温良自言自语道,突然觉得头有些晕眩,踉跄了两步靠在身边的柱子上。
“沈先生…”温良按了按额头,“是沈秉文吗?那另外那个人是谁?”
“喵~!”院子里传来一声猫叫,温良抬眼看过去,一只体态轻盈的黑猫从墙另一边的槐树上跳了过来,爪子攀着李子树树干往下爬,最终落在树下。
“沈先生的猫吗?”温良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越过院墙的槐树枝,抬脚走向黑猫。
黑猫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坐在树下,尾巴盘起来,优雅地抬起前肢舔了舔。温良刚要靠近,黑猫忽然警觉的后退一步,弓起身子,“嗖”的一下窜上了院墙。
“叽叽叽叽…”温良抬头看去,一只棕褐色的画眉站在槐树枝上,惊恐凄厉地不停叫着,黑猫在小心翼翼地靠近它,不时的抓着树枝磨利爪子。
温良大脑当机了一会儿,思维还没来得及苏醒,行动已经落了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跨坐在还算粗硕的槐树枝干上了,手里死死的抓着猫。
温良后来想,也许是因为那只画眉的叫声太凄惨了。不过,要是没有那天的小插曲,他和沈先生的相遇或许不会这么有趣,他对沈先生的印象可能也不会这么深刻。
温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猫抬头瞪着抱着自己的人。温良被它可爱的小表情逗笑了,揉了揉黑猫的脑袋。
还是只异瞳猫,真漂亮,温良想。然后看向还在呆立着的画眉。“它是受伤了吗?”温良说着准备伸手检查一下。忽然一阵风吹过,画眉像是受了二次惊吓一般横冲直撞的朝树下飞去。
“嗳?”温良扶着树干把猫从身上放了下去,一只手拨开眼前的枝叶。眼睛追寻着画眉的去处。
他看到槐树下有把藤椅,一方石桌,一个全身墨色衣着的男人捧着一本书坐在藤椅上。画眉跌跌撞撞的飞下去,落在男人的发梢上,还没踩稳就像触电般弹起来,滑落在石桌边缘。
“喵呜~”黑猫冲着温良叫了声。树下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树上。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阴影,干净的眉眼,柔和的五官,沈秉文漆黑如同深潭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温良,带了些探究。
温和而又疏离,这是沈秉文给温良的第一印象。
察觉到沈秉文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坐在别人家树上的温良顿时尴尬不已,正准备翻下树去解释一番,身侧的黑猫突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爪子勾住了他的衣角,温良一个没踩稳,就被带了下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温良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院子里花开得更好的花圃上,花圃的土堆得厚厚的,所以温良避了一灾,可是他压下来的那片花毁了,他还无意间打翻了正在花圃边晾晒的黄芪。
温良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粘上的土,看了看已经沾上水和泥的黄芪,尴尬的朝着沈秉文笑了笑。后者目光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花圃,那里种的也是金盏菊。
“那个…沈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这些毁掉的花和药草我会赔给您的。”温良歉意的说道。
沈秉文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一言不发。沉默,诡异的沉默。
是温良最先耐不住的,他抓了抓头发,绞尽脑汁的想还有哪里没有考虑到。“对了!”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沈先生,我不该未经过您允许擅自翻进您的院子。这事儿是我莽撞了。还请您见谅。”温良小心观察着沈秉文的脸色。
良久。
“嗯。”沈秉文终于开了口,淡淡的应道。
温良猜测这一个“嗯”应该就表示沈秉文原谅他了,同时也默认了他空口打下的这药草和花的欠条。随即暗暗松了口气。
沈秉文已经放下书站了起来,“温良?”是疑问句也是肯定句。
温良愣了一下,磕磕绊绊的应道“啊…,对,我是温良,沈先生,您认识我吗?”
“你叔父与我是旧相识,他曾跟我提起过你。”沈秉文想了想,接着说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好人总是不长命。”说完看了看温良,略表安慰地说道“请节哀。”
“嗯,谢谢沈先生。”温良轻轻抿起嘴角。
“中午留下来用饭吧,我刚好有些事想要跟你谈谈,关于你叔父的。”沈秉文说。温良刚觉得不好意思,可听到后半句话,也就不再拘谨,“那打扰了,沈先生。”“嗯。”沈秉文语气淡淡的。
中午用过饭后,沈秉文带着温良来到了书房,书房的的装点风格显得沉闷又古板,清一色的灰黑色调,只有书桌选用了暗红色的木质材料。温良看了看书阁上各种各样的书放得满满当当的,不禁开口问道:“沈先生很喜欢看书吗?”
沈秉文看了一眼书阁,回道:“还好,什么类型的书都看一点,不过谈不上喜欢,最多算是一种习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怀江关于我的传言挺多的,久而久之我自然就会知道不少,你来的时候,大概也听到了一些吧?这些传言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有趣,也不怪别人把它当作饭后闲谈了。”
温良笑了笑,“沈先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闲言碎语扰人心,我觉得您看的很通透。”
沈秉文微微勾了勾嘴角,“你叔父也这么说过。之前他在怀江住过一段时间,帮我处理一些别人登门来请求帮忙解决的困难。我叫你来,就是想说这件事,你叔父和我的合约还没到期,你同意继续履行合约吗?我不强求,但是觉得应该问一问。”
“是…您昨天晚上和别人谈论的那件事情吗?”温良忽然联系到昨晚半梦半醒间听到的那些谈话。
“什么?”沈秉文摆出略显疑惑的表情,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昨晚听到了一些什么兰英,书秋的字眼,不过…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温良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了解了,这个不怪你,可能是我们谈话声音太大了。”沈秉文笑笑,“就是这件事情,往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类似的事情,你要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沈先生,我同意。”温良回答的干脆。
沈秉文显得有些意外,“好,那就在这张合约上签字画押吧。”温良利索地在合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沈秉文站起身来,朝温良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