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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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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珏将昏迷的渔女从河中救起,看着她的脸怔怔发神。
他入世九年,近日心中却愈发不宁,夜夜不能安睡,像是在提醒他,有什么要发生了。昨日尤为剧烈,连闭目养神都做不到,他索性起身直接赶起了路。
他见那渔女落水,本不想救她,可见着她的脸的时手脚却不知为何擅自动了起来。
那女子明明是不曾见过的长相,他看着却无端觉得眼眶湿热,心中虽毫无波澜,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反应。
可他偏不信。
他一生孤寂,从未谁人有过因果纠缠,突然出现一人莫名便要牵动他的情绪?
凭什么?
想来不过是有人心中又动了心思,要来探探他的虚实。思及此,朝珏心中蓦然起了丝戾气,
他无端冷笑一声,割开手指,准备喂那女子麒麟血。
“不要!”
舒遥附身完后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好在有修为,速度极快,才堪堪来得及出声阻止。
感觉到朝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心跳极快,眼神只堪堪略过朝珏的面容,不敢从眼神里露出太多情绪。
一万年了......
朝珏淡淡蹙起眉,不过轻飘飘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底细,不过是千年修行的狐狸,身上虽没有业障,但竟敢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想死?”
舒遥浑身一僵,只觉汗毛竖起,冷汗也涔涔往下掉,心中的万千情绪瞬间被凛冽的杀意刺得烟消云散,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快跑,妖的求生本能在提醒她——朝珏真的动了杀意!
但她还是顶着压力定定道:“麒麟血虽生死血肉白骨,但对凡人来说,却更可能令他们爆体而亡。”
朝珏面色冷淡:“我知道。”
“......啊?”舒遥愣了愣,“你想杀她?”
一旁的河水又忽而退了潮,将所有狰狞的模样尽数裹藏,露出安静祥和的一面来。朝珏站在岸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如春阳白雪,说出的话却是截然相反的霜寒:“不过区区一千年小妖,竟也对我指手画脚?”
他笑意不减,周身的寒意却更加深重:“是我这些年杀的妖太少了,让你这般小妖也觉得我可欺?”
舒遥:“......我没有我不是你听我解释!她的祖先曾经对我有恩,我只是想报个恩!”
精怪若想天劫不那么难过,便要了因果,结善缘,她这番话倒也解释清了缘由。
朝珏却只是冷冷道:“又如何?”
舒遥被这话问得一愣,这,这,怎么跟剧本不一样啊?!
还好此时地上昏迷的女子忽然剧烈咳嗽,打破了现下凝固的气氛。朝珏蹙眉看着那女子,良久才淡淡道:“去救她。”
舒遥不知他为何又改了心意,但总是好事。她按照系统所说,快速清除了渔女口鼻中的异物,又用力按压渔女胸外,见渔女还是没反应,呼吸也十分缓慢,便又俯身做人工呼吸。
朝珏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狐妖果然天性放荡。
不过几息时间,渔女便缓缓睁了眼。她本面容寡淡,五官虽生得极好,但却让人过目即忘,此时一睁眼,仿若龙点睛,整张脸瞬间便灵动了起来。
舒遥瞥了眼朝珏,他果然神色怔忪地看着渔女。遂叹了口气,果然他喜欢的那般长相的女子。
季忱迷迷蒙蒙的睁眼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她想开口道谢,可一张嘴便是无穷无尽的咳嗽。
“没事,慢慢来。”舒遥轻柔地拍着季忱的背,“不要着急。”
季忱咳了半晌才停了下来,红着脸轻声道:“谢谢。”
舒遥蓦然一笑,眼尾扫过“下水救你的是那位公子。”丝毫不提他救人后又想杀人。
那笑容耀眼得金光乍起,晃得季忱愣了神。
朝珏轻声道:“你可还好?”
季忱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看向旁人,这才注意到那男子模样姣如明月,高洁神圣,不知是不是正好阳光打在他身上,她只觉这人恍若神明,不敢直视。
她下意识又看向舒遥,两人姿容虽都无双,但偏偏风格迥异。
见那男子还直直看向自己,她才记起要回答:“我好多了。”又挣扎着站起来身来:“多谢这位小姐和公子相救,小女子季忱没齿难忘,大恩大德小女子愿......”
舒遥立马打断她:“以身相许就不用了!”
“愿做牛做马......”季忱愣了愣,脸兀地通红,连忙摆手:“季忱自知才疏学浅并不敢妄想。”
朝珏却突然出声:“你的名是季忱?”
季忱点点头。
“哪个季,哪个忱?”
“季节的季,热忱的忱。”
朝珏却摇了摇头:“你不应该叫季忱......”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感觉,但那张脸配上季忱这个名字,他说不出来的违和。
季忱听得一头雾水:“公子认识我?”
舒遥却心跳如擂鼓,朝珏,是不是还记得她?她上一世用的她自己的名字。
她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季姑娘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小姐,唤我舒遥便可。”
朝珏果然看向她:“你叫舒遥?舒......遥?”他神色陷入短暂茫然,随即蓦然升起股戾气,身形一动便已经掐住了舒遥的脖子:“不过是卑贱的小妖,竟也敢算计我?”
季忱被朝珏的动作吓到,根本没听清便急忙上前阻止:“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舒遥姑娘不过是个弱女子,你这般,你这般,是犯法的,可是要见官的!”
舒遥极力开口:“我没有......算计你......”她被掐得几个字都说得断断续续,不愧麒麟神兽之名,即便没了法力不过肉身之力而已,她也完全反抗不了。
朝珏终于还是松了手,他容色冰冷:“滚。”
舒遥抚着脖子急促喘气,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是一句狠话都不敢说,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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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神君的性格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舒遥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岸行走,脚随意地踢着小石子:“我知道。”
“从前他虽不喜妖族,但也不至于见面就有杀意。他从前也从不会这样冷着脸,时常都是带着浅笑,温和耐心又善良,被我捉弄了也从不生气。”
“如今倒是比我这个妖族还要像妖族,倒是有点像......魔族的性子,连靠近都好难。”
“系统,我所见不过一万年中的须臾,是不是曾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却只是说:“你昏迷时我也在睡眠状态,我想还是当初你的死亡太突然,造成了神君性格突变。”
舒遥叹了口气,将脚边的石子踢到河中:“我想过千百次重逢的场景,也没想到见面就差点被他杀了。”
“这剧本是走不了了,已经不是出师不利的程度了,差不多是开局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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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不过才离开,朝珏便倒了下去。
季忱一惊,忙过去扶起朝珏,一碰便发现他手滚烫,再一碰额头,果然是发烧了。见他衣裳未干,想来方才从河中将自己救起的人就是这位公子,她不由得心生愧疚。
她想将人挪到方便休息些的地方去,但两人身形悬殊,实在是有心无力。她正焦急,便见方才离去的舒遥竟去而复返。
舒遥没什么意外的神色,上一世他没下河救人也发烧了晕了过去,这一世只怕烧得更厉害。
“你刚走不久,这位公子就晕倒了,他额头滚烫,烧得厉害......”
“你的船呢?”
“在河边......”
“去拿水壶和毛巾。”
季忱一边去拿东西,一边纳闷,舒遥姑娘怎么知道她船上有些东西?
舒遥当然知道,上一世她就是这样为朝珏退烧的。这一世她是妖,其实用不着这样麻烦,但她最后还是决定按照从前的方式来为他退烧。
季忱将东西拿来后,两人在河边生了火,烧好热水,将人扶起,细细的喂朝珏喝了水,又用毛巾为他湿敷。
许是这次入河救人的缘故,比从前那次烧得更厉害些,朝珏久久都没醒来。
季忱见状便道:“我去镇上为公子拿些药。”
她说完转身离开,刚跑两步就身形一晃,舒遥眼皮跳了跳:“你可能行?莫要勉强。”
季忱摇摇头,定了定身形,跑远了。
季忱走后,便只剩舒遥与朝珏两人。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朝珏出神。
他皱着眉头,双眼紧闭,就算在昏睡,似也不安得厉害。
他像是清瘦了,眉眼比从前更凌厉,侧脸的轮廓看起来冷硬冰冷,还未干的头发冷冷贴在他的脸颊,因为发着烧,脸上还带着一抹怪异的潮红。
明明忘了,为什么还把自己作弄成了这幅模样?就连性子都似换了个人。
舒遥叹了口气,坐到他身旁,用法力一点一点烘干他的衣裳和黑发。
她摸了摸脖子,那里淤痕醒目,哎,她本想让他多吃些苦头的,神兽麒麟,也只有化作凡人的这段时间才会如此脆弱。
算了,她见不得。
朝珏烧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画面朦朦胧胧,只看得清一个人影在身前为他一遍一遍的擦汗。
是那只狐狸?
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他又陷入了黑暗。
天色渐渐暗下来,舒遥又用法力暖着他的身体,一摸额头,倒是烧退了不少,但人却不知为何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活像是几日没睡过觉似的。
季忱买完药回来,见着的便是舒遥神情温和地望着男子。而男子闭目沉睡,倒是不再像白日那样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两人距离极近,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像是一幅温暖绮丽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