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摸鱼学博士生导师

1、血书请愿

　　“又到冬天了啊……”许长洲在自己的小神殿里喃喃道。

　　冬日天寒，穷苦人的请愿便格外多，那些人不是要什么大宅子金万两，只是想要一锅热粥，想要一件御寒的棉衣罢了。

　　他们想要的，仅仅是活着。

　　明明这些愿望，人间的富商财主皇室贵族就能轻易办到，可到了最后，竟然成了神界争抢的还愿机会。

　　神就像救世主一般降临，给予他们普通到只能撑过几日的吃食，而后便能肆无忌惮享受由气运转化的愿力。

　　因为给他们的很少，得到的愿力却多且纯净。因此，作为神界的从神，自然轮不到这些“优质”请愿的，别的主神驱鬼，他要驱鬼，别的神施粥，他还要驱鬼。

　　本就不是喜爱争抢的性子，许长洲想，这驱鬼便驱鬼吧，身为从神，本就该要直面这些个区别。毕竟自己的还愿总是不怎么让请愿的人满意。可他从未想过是什么导致了愿力不足。

　　他没有想过自己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始神变为从神是因为太过死守公道，只以为自己业务能力越来越差。殊不知，是自己死守的那份公道，让人的心里产生了怨怼，他要求个公道，而大部分人只不过求利。由此，那些人奉献的愿力便掺杂了其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人们奉献的愿力越来越污浊的情况下，他一贬再贬，最终降为从神。

　　始神许长洲是个泥巴脑子，并非骂人，是真的泥巴。当天地间出现人时，他便作为人的一种信仰出现了，人为他塑造泥身，他就有了个泥巴脑子。然而，天界所有的其他的神，都是由人飞升的。

　　泥巴脑子认死理，还没有别的什么感情，唯有悲悯这一种感情，只关乎神的感情。

　　他不觉得贬为从神有什么不甘心的，也学不会主神之间的结党倾轧。

　　他就一个人住在曾经的神宫，时时驱一驱鬼而已。

　　……

　　是日，看着闪着愿力金光的请愿书，昭示哀求的请愿书接连不断地飞向其他几个大神宫时，他垂下眼。

　　这个冬天对人来说好像很难捱。

　　惯有的悲悯让他忍不住难过，但他知道，轮不到他管。

　　……

　　从案上拿起几封请愿书来准备还愿时，许长洲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份血书请愿，那血不是一人之血，而是数十人的，更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要驱的“鬼”，竟然只是个刚死不久连人命都不沾的少年。

　　真是奇怪。

　　算了，去看看吧。

　　那是一处小乡村，和所有他见过的村子一样，总是有那么几个慈眉善目的乡绅，几个热情的大姐，几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只是这次的乡村不太一样，因为哪怕有着祥和安宁的表象，依旧盖不住村子的诡异。

　　太诡异了。

　　不是什么鬼气森森的诡异，而是气氛的诡异，那些人行为的诡异。

　　就好像……如果他查出什么东西，这些人一定会给他带着恶意的愿力，让他的泥巴脑子连通神力一起稀碎。

　　不过于他而言，始神之力尚存，只要人间还有纯粹的信仰，他就不会消亡。

　　他毫不在意地从神像中走出，步履从容。

　　“上神来了！上神来了！”一直守在神台的少年看见许长洲后慌里慌张地大叫，脚步飞快地直接向门外奔去。

　　随即，门外迎进来几个慈眉善目的老乡绅。

　　一见许长洲，老者显示惊讶，然后感动，涕泪交加：“上神，您终于……终于来了！”手不住抹泪，好似糟了多大的罪。

　　对此，许长洲忍不住蹙眉。

　　真假。

　　那谄媚的小眼睛不住乱转，却一副装模作样的苦大仇深，当真虚假极了。

　　这实在无怪乎许长洲观察细致，因为他一个泥巴脑子是无法完全理解人的各种复杂感情的，于是他只好仔细观察，凭借本能里对善恶的分辨能力来辨别此人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这老乡绅定是干什么亏心事了，那些复杂的情感倍他拆分成几个夸张的片段，故意演出来，没有一处是自然的。

　　老乡绅见许长洲只是淡漠地望着他，冷汗登时就沁出来，也顾不上演戏，径直招呼许长洲往村子中央走：“上神，我们要驱的鬼生前就住在……那里。”

　　看向中央那看起来曾经气派的房子，许长洲真的不解了。

　　生前大户，死后大致都会满足，有什么怨让那个少年自堕为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