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伶音（清穿）》蔚蓝清水

7、半江瑟瑟半江红

　　影落回了畅音阁才发现，这里的丫鬟婆子一片忙碌，关于乌赫那拉和胤禛的婚事也成了众人的窃窃私语，这一个月在储秀宫的日子无异于隐居。

　　幽茗一见到影落便开心上前拥住她，坐下来又担心地拉着问东问西，“良嫔和八阿哥有没有为难你？”“那里的丫头婆子是不是难相处？”“吃的住的有没有亏待你？”“是谁送了你回来的？”一连串的问题让影落不知回答哪个才好。

　　“良嫔对我很好，那里的丫鬟也很好，我没吃了什么亏，这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么？呵呵”影落站起身转了一圈，补了句，“看，毫发无损。”看着幽茗像个老太太一样唠叨着，她心里一阵感动。

　　“那……”幽茗似乎还不是太放心。

　　“幽茗姐，好久没和你唱曲儿了，要不然咱姐妹俩来段《琵琶记》。”影落怕幽茗再问些什么，想着刚刚在门口胤禩的样子，和这几日在储秀宫的种种，忙转移了话题。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了我？”幽茗看着影落这边已经将唱戏的身段摆上了，也扑哧一笑，半真半玩笑道。

　　“姐，影落有几分心思你还不知道。”影落故意撒娇道，心里有些隐约的不安。

　　师傅常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影落便下决心将这个月落下的功课好好补补，一大清早就起来练功练气息，那刀马旦的行头握着竟觉得生疏了，午膳时匆匆扒了些米饭又开练。未时，影落正和师兄海章练着，太子妃那边遣了宫女来，幽茗说：“影落你刚回来，还是我去吧，而且姐最近新练了曲子。”说着便和海文提了把琵琶和二胡跟了去，影落向她打趣道：“幽茗姐的琵琶技艺一日千里啊。”幽茗玩笑似的打了记影落的头，便和海文出了门。

　　一直到酉时幽茗和海文还没有回来，影落正盼着，却不想远远地两个人影朝畅音阁这边来了，只是行走的速度极慢。走近了才发现是海文扶着垂着头的幽茗，影落一阵紧张，奔上前去，把幽茗背了回来。到了屋子了，影落这才发现幽茗默不作声，分明是忍受着痛楚的表情。心里更是急切，问道：“怎么回事？”只见幽茗闭着眼睛，看向海文，他也低着头。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影落见两人都想瞒了她，更加觉得事情的不对头，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海文这才不顾幽茗的阻拦，道出了今日事情的始末，今日去毓庆宫给太子妃唱戏，就因为太子在幽茗请大安时多看了几眼，太子妃便对幽茗有意刁难，说完便让影落看了幽茗的膝盖。影落轻轻掀开了幽茗外裙，里面长裤的膝盖处都已磨损并染着血丝，只听到幽茗忍不住“嘶”一声，影落卷起幽茗长裤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膝盖两处竟是血肉模糊，两行眼泪便滑了下来。影落知道自己在这儿光哭也没用，便抹了把泪冲出门去。

　　隔了一会儿，影落便架着荷儿回来了，荷儿一到就为幽茗清理了伤口，给她的膝盖崩了干净的布。她手脚麻利地做完了这些，塞了个小瓶给影落：“夏知姑姑给的，换布的时候涂。”影落感激地握了握荷儿的手，然后抱住了半靠在床边的幽茗，刚刚擦干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荷儿看着这两个人，叹了口气：“咱做奴才的就是这个命，你们以为我是怎么会干这些的？那是久病成良医。”说完也坐在床边发起呆来，像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为了让幽茗好好养伤，影落便扛了她的工作，奔波劳碌了好几天。幽茗看着心下难过：“师傅让我照顾你的，眼下却让你照顾了我。”

　　“这伤是姐替我受的。”影落边给幽茗的膝盖上药边说道，如果那天不是幽茗替自己去了毓庆宫，那现在受伤的就是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切实认识到：伶人，不如说一切奴才在这里的低贱，还有这华丽的宫廷中藏着的暗流和血腥。学会如何在这里生存恐怕比在南府六年的学习还要艰苦和残忍的多。

　　四阿哥的大婚筹备却在紧锣密鼓中。这日由德妃做东邀了各妃嫔阿哥来畅音阁听戏，影落这一日才将宫里的众阿哥嫔妃看了个全，因着幽茗的事，她对这群皇权贵族藏了些不满。八阿哥看到她的时候也没流落出什么特别的，只是和九阿哥、十阿哥说笑着，影落想着可能是那日的一席话起了效。良嫔一如既往地没有出席。

　　开场前，影落和师兄海章来了段反串作为热身，引得众女眷大笑连连，纷纷打了赏。正欲退下，不料人群中有人道了声：“据说你们有个叫幽茗的，唱功甚是了得，怎不给各娘娘来上一段。”影落一回头，说话的正是太子妃石氏，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台上的两个人。

　　“小的最近练了段新式武打，不如让小的为各娘娘的献丑。”海章一作揖，想为幽茗挡了灾。

　　“这里几时轮的到你个贱伶来说话了。”石氏狠扣了一记桌子，众人被声音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位主儿好端端撒什么泼了，反正做东的德妃还没来，便由着她去，都一副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影落看着台下的众人，坐在角落里的八阿哥仿佛也听到了声响，但是不明白发生何事，一脸茫然地看向这里。

　　“回娘娘，幽茗受伤了，恳请娘娘让奴婢代劳。”影落接过话头，一脸坚定。

　　“哦？这倒是奇了，唱唱弹弹也能给伤了？”不依不饶。

　　“娘娘想听什么？幽茗能唱的，奴婢也能唱。”影落盯着石氏，攥紧了拳头。

　　石氏正欲说话，德妃携着乌赫那拉氏进了门，后面跟着胤禛和六岁的胤祥，胤禵则由嬷嬷抱着也跟在后面。众人便转移了注意力，纷纷向德妃祝贺，一时间新进来的这群人成了众人的焦点，仿佛所有人都忘了刚才的冲突。石氏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瞟了一眼影落，便也随众人向德妃祝贺。海章赶紧拉扯着影落下了台，无意中瞥到了胤禛，他正微笑着接受众人的祝贺。

　　四阿哥大婚，大型乐队伴奏是少不了的。内务府便安排了人手，影落和师兄弟整理了吹打乐器出了宫，前往四阿哥府邸。古人娶亲程序纷繁复杂，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才是把新娘子娶到府上，紧接着还有一大堆仪式，皇家娶亲更是规矩众多。

　　影落的工作直到众主子入了席才算结束，乐队的伶人被安排到后院整理器具。师兄看着影落疲惫的脸便很照顾地让她找个地方休息。影落也不再坚持，只是看了看这个热闹的婚礼，席上觥筹交错的众人，一个人走进了夜色。

　　园子很大，影落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累了，看到前面的池子旁有张石凳，想去坐会儿。她迈了几步，突然感觉脚下有东西一拌，险些摔倒，这才发现那灌木丛中竟倚着一个人，连连后退几步，看着那个人很艰难地爬起来，竟是胤禛，手里还拿着酒坛。

　　“是你啊。”胤禛一身酒气。

　　“奴婢无意惊扰四爷。”影落说完便要离开，今天他不是新郎官么，怎么躲起来喝酒，但是不关她事，走为上记。

　　“呵呵，爷不如你。”身后的人来了一句。

　　什么跟什么？她又哪里招到他了？为什么每次都说这种莫名其妙、无由来的话？

　　“奴婢不明白四爷的意思。”话已经脱口而出。一说完，影落便想抽自己，好好的怎么跟个酒鬼顶真起来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你知道费扬古的女儿是谁吗？”胤禛拿着酒坛，踉跄着朝影落而来。

　　影落打定了主意不说话，没必要去跟个酒鬼费口舌。

　　“你知道四福晋是谁吗？”胤禛没等影落回答，便自顾自又问了一句。“爷告诉你，乌赫那拉.婉楼”醉酒的人突然提高了点音量，吃吃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儿又说道：“你知道乌赫那拉.婉楼是谁吗？”

　　影落依然一动不动，看着胤禛发着酒疯。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哈哈哈。”他说着又就着酒坛一阵猛灌，“你一定不知道，哈哈，因为爷也不知道。”说完这句话，胤禛猛得将酒坛一摔，吓得影落一惊，跌坐在身后的石凳上。而那肇事者也踉跄着朝石凳跌来。

　　晚风静静吹着，空气中弥散着一阵酒气。石凳上的两个人，女子静静坐着，眼神无神地看着远处，好似陷入沉思。而醉了的男子则半趴在石凳上，呼呼睡去。

　　隔了一会儿，影落便听到有脚步声朝这里而来，还没来得及躲，齐加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这个高大壮实的男子只是向影落点了点头做为招呼，一把将睡着的胤禛背了起来，朝远处光亮的地方走去。待他们走后，影落又坐了下来，望向府中热闹光亮处，安静地，直到空气中的酒气散尽。

　　婚礼结束，影落便回了宫。听荷儿和宫女的聊天中得知，胤禛在后来的送新妇回门以及给长辈请安的仪式中无一不是做得妥妥帖帖，连康熙都在家宴中无意夸赞了一回。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得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