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风雨骤海棠依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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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漫天的白雪飞舞了一宿。满地白雪映衬着微弱的晨光，让人心动。
这里是无人问津的冷宫，但是却同别处一样享受冬雪洗礼，迎来新年的第一天。岁岁年年，紫禁城依旧。
影落推开屋子的门，迎接初升的太阳。身后老宫人急切地叫住她：“地上积雪多，你小心点儿。”
“恩，我知道。”女孩儿回应她一个温和的笑容，一如当初。
沈嬷嬷看着这个在雪地里的女孩，如同精灵一般。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宫廷斗争的失败者，这个孩子恐怕也有伤心事，常常在深夜听到她伤心至极的恸哭。但是人前她似乎总是想给人希望，以至于让她觉得，自从这个女孩来了以后，生活仿佛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四年前的那一天。
随着“哐”的一声，木门终于将最后一丝希望关在了门外。
泪水不知道何时又爬满了脸，影落抹了一把脸，转过头去对那老宫人说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叫什么？”沈嬷嬷面无表情地问道。
“影落。”她吸了吸鼻子问道。
“晦气！影落影落，不落才怪，活该被打发到这里。先去收拾间屋子，跟我来。”沈嬷嬷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进去了。
影落赶紧跟上她。刚进门就被一个女子抓住了胳膊，她头发披散、脸色苍白，光天化日之下却活脱脱像个女鬼。
“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他昨天还在这里的。你看见了吗？”女鬼痴痴地说，痴痴地想。
影落早就知道冷宫里有很多疯了颠了的女子，但是正当碰到了还是被吓了一跳。正被女子问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沈嬷嬷对着那疯女子大喝了一声：“你的孩子早就去天上了，你醒醒吧。”
那女子被沈嬷嬷喝了一声后立即地放开了扯住影落的手，唯唯诺诺地往屋门外去了。
“她的孩子怎么了？”影落好奇地跟在沈嬷嬷后面问。
“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吧。”沈嬷嬷白了影落一眼。
影落只得闭上嘴，往自己的屋子去。也是，这里的人谁没有故事，但恐怕都是悲剧收场，不问也罢。
“喏，以后你就睡这里，打扫干净了来帮我洗衣服。”说完就把影落谅在那间满是蜘蛛网的屋子，自个儿走了。
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后影落对冷宫生活有所了解和适应。冷宫并不只是这一处，大约有三四个类似的院子被围起来，有专门的禁军把手铁门。但是影落来时跟着李公公，只顾着伤心了，都没有注意一路上的情况，直到走到这扇木门才关注到周围环境。每隔几日都由沈嬷嬷去铁门处取极少的日常用度。而住在这里的女子们通常是连院子里那扇木门也不出的。
影落自认为已经看惯了紫禁城的残酷，但是到了这里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残酷。经常会有女子在一夜之间香消玉殒，人们只当他们是受不了寂寞和内心的煎熬而死去，其实更多的是因为生了病也没有太医会来医治。尤其在冬天，没有暖炉，没有保暖的衣服，很多人是被活活冻死的，沈嬷嬷见的多，便通知了门口的人，张罗着把尸体抬走，若是发现的玩，那尸体都长虫了。每每看到这些影落都会想到二丫和阿青，想到那两个原本生气勃勃的孩子也曾这样孤独悲惨地离开人世。想想她就旁若无人地大哭一场，反正周围也没人管她，只当是和其他人一样颠了。
冷宫里也有众生相。有的痴痴颠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有的趾高气昂、自言自语，依然沉浸在往日的好梦里；当然也有看破红尘，整日吃斋念佛，不与人说话。
影落每天都帮沈嬷嬷一起洗衣服，然后就是张罗整个院子里人的饭菜，多数是素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爱吃的人就吃，不吃的随她去，再没有奴婢和主子。冷宫里的唯一好处就是这里没有尊卑。所有人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平等了，一样卑微。
“这个院子里也就你一个正常点儿了。”沈嬷嬷一边用力的搓着衣服，一边说道。
“你不是也很正常么。”影落笑笑说，努力也学着沈嬷嬷的样子，把衣服搓得霍霍的响。
“就你嘴贫，到这里的人就没几个能真心笑的出来的。”
“反正日子一样要过。”影落顿了顿，心想无论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的，“沈嬷嬷，我唱个曲子给你听吧。”影落突然提议道。
“得，省着点儿你的力气吧，那些个娘娘才听得起你的曲儿，我可没那个兴趣。”说完就将那衣服搓得噼里啪啦响。
影落也不管她的拒绝，自顾自地唱了段昆腔戏，沈嬷嬷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是听着听着也随着曲调哼哼起来。往后，每天洗衣服或晾衣服的时候，都会主动让影落来上一段。
来到冷宫的第二年冬天，特别特别的冷。鹅毛般的大雪飞了好些天。外面的人兴许是忘了紫禁城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也兴许是就算记得也没有人愿意冒着大雪来给这群失败者送取暖之物。好在沈嬷嬷是个有经验的老宫人，在冬天来之前就屯了些吃食。虽然暂时饿不死，但是寒冷却侵略者这些娇滴滴的女子。
屋子里的女人病倒了好几个，尤其是那个整日喊着找孩子的女子患上了肺病，不停地咳嗽，咳得人心慌。影落想着这也不是办法，天气在这么冷下去迟早会被冻死，于是琢磨着制定了一套取暖计划。每天都在屋子里忙上忙下打扫，除此之外还傻乎乎地大跳健美操。沈嬷嬷一度怀疑她也变得不正常了。
“我很早就想跳了，我告诉你哦，那会儿大学里我可是跳健美操高手。可惜后来宫规严格，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现在反正也没人管，正好。”影落一边甩着胳膊腿儿一边气喘吁吁地说。
“这丫头真是疯了。”沈嬷嬷听着影落毫无头绪的话，白了她一眼。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影落却是依旧跳得不亦乐乎。现在没人管她，影落反倒比以前说话更口无遮拦了。沈嬷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平时总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其实却是个善良的人。
深夜时分，影落想到幽茗、景蓝，想到胤禛，想到这个院子里每一个悲惨的女子，心还是会忍不住抽痛。于是难以自控地跑到后院大哭一场。可是白天，影落总是以最乐观的姿态在一群疯子身边生活，哪怕生活艰苦。
可是那个寒冷的冬季还是有人即将死去。影落为那个奄奄一息的母亲梳着头发，听着她用微弱地声音呼喊自己的孩子。
“你看梳好了头发多漂亮。”影落为女子整理好头发，洗净了脸庞。心里难过万分，她也曾有美好的青春，也曾被爱过宠过吧，可是终究惨淡离去。
“我好看吗？这样是不是我的孩子就会回来了。”女子扬起一张虚弱却天真，清秀的脸。
“好看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额娘。”影落像哄孩子一样哄她，眼泪在眼眶打转，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真的？”
“真的！”
悲凉依旧是冷宫不变的背景，但更多时候影落总是告诉自己，反正一样活着，何不乐观一点，当哪一天她还能见到胤禛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影落。
四年是多么漫长，却终究还是过去了。
四年后的今天，影落站在院子中央，唱一支很久没唱的曲子。
“昨天很模糊，那时梦很美。有吉他，会让我想飞。也许会有人爱我。可惜是我没了梦，我也不太懂。没实现的梦呀，还在风里飘吧，飘成一个谜，也许飘成一滴雨……”
“胤禛，这四年里，你是否一直像我想你一样想着我。”影落忍不住自言自语。却在那一刻，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当她转头的时候，再一次忍不住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风雨骤海棠依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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