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伶音（清穿）》蔚蓝清水

11、似曾相识梦归来（下）

　　一日傍晚，师傅突然进宫来了。

　　影落和幽茗自然是高兴，自打她们进宫，除非是康熙召见，不然他们几年也难见到朱先生一面，一帮师兄弟也是围着师傅絮叨着宫中的种种。

　　“师傅这次又是为了乐书一事吗？”海文问道，知道康熙对于这些也颇为重视。

　　“非也，这次是因为有西方使者前来，进贡一些西洋乐器。”朱先生捋了捋胡子，“皇上的意思是要留下几个洋人传教士在京城做乐官，可以方便和几位先生交流音律方面的。”

　　“西洋乐器？师傅知道是什么西洋乐器么？”影落一听便眼睛放光，激动地追问道。

　　朱师傅摇摇头，只道要见了那西方使臣才能知道，便乐呵呵一笑：“怎么？影落也想去？”
　　影落虽然心里想得紧，但是又深知，康熙接见西方使者这样的大场面岂是自己一个小小伶人可以要求的，于是便憋了憋嘴道：“影落知道不可。”还重重叹了口气。

　　朱师傅见影落一副夸张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不是完全不可，等皇上召见时师傅倒是可以替你一求。”影落听师傅这么一说，便是眉开眼笑，忙甜甜地道谢，而幽茗和其他几个师兄弟则大叫师傅偏心。

　　翌日午后，康熙身边的李德全来了畅音阁，传话说影落若是想开开眼界，见见那西洋乐器，跟着朱先生去便是。影落自然是对李德全千恩万谢，心里还把师傅狠狠地赞了一通。幽茗和师兄弟便也围着影落，着实羡慕了一番。

　　影落乐颠颠地走在路上，心里美滋滋地猜想着会是什么西洋乐器，管风琴？提琴？铜管？“如果是钢琴那我可要疯了。”影落想想就要笑，自言自语道。却听到有人呼救命，赶紧循着声音而去，只见那水池里一女子，扑腾着大喊救命。而岸上一宫婢打扮的小丫头大声叫着：“格格奴婢来救你了，你坚持一下啊。”边说边踉跄往水里趟着，看来也是个不会游泳的孩子，可是自己的主子有三长两短估计日子也不好过，便硬着头皮去救人。

　　这个池子说深不深，但是把这主仆两人没了却不成问题。影落迅速看了看周围，便抄起一根断了的树枝，也不顾重，拖了就往那池边走，“快抓住这个。”那小丫头见来了帮手，便也帮着忙，拉着影落，尽量将那树枝往远了够。

　　那水中的女子在呛了几口水后，扑腾了好几下，终于够到了那根树枝，岸上两人用足了劲才将那女子拖上了岸。一群小太监这才赶了来，看到女子湿哒哒的样子，大气不敢出，跪了一地。
　　好在是夏天，那女子只是全身湿透，并无大碍，在丫鬟的帮助下呛出几口水。那女子精力充沛，换做一般宫廷女子必然是受了大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倒好，任那丫鬟抹干净了脸，便双手一插，怒目而视，大声道：“没用的狗奴才，等到你们来救，本格格早就命归黄泉了。”一脚便朝身旁一个小太监踹了过去，太监们见女子动怒，一个个都拼命磕头喊着“格格开恩”。

　　“还不快滚，一群废物。”太监们听女子一声令下，只当自己保了小命，赶紧退下，一个比一个快。“你叫什么？”那女子突然转向影落。

　　“回格格，奴婢叫影落。”影落赶紧低了头，心想道，这紫禁城她也来了数年，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个精力充沛的格格。

　　“本格格赏罚分明，影落你救了我，本格格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说，想要什么？”那女子甩着自己湿哒哒的袖子。

　　“奴婢分内之事，格格还是先去把衣裳换了，免得受凉。”影落福了福身，低低道了句。一旁的那丫鬟也附和了一句，那女子便也不再坚持，拖着身湿哒哒的衣服走了。

　　影落琢磨着这名女子的身份，回到畅音阁对着荷儿一番形容，荷儿一听便笑盈盈地道：“你说的是多罗格格吧，是安亲王的亲孙女，听说……”荷儿冲道影落耳边低低道：“听说这个郭络罗.景蓝，跋扈的很。”影落暗想，原来她便是那个大清著名的妒妇，胤禩的妻子。

　　晚上，康熙接见从大不列颠来的使臣。晚宴过后，影落跟着师傅一起去了保和殿，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她始终低着头，躲在身后。虽是晚上，但是保和殿灯火通明，龙椅上的康熙正襟危坐、神采奕奕，有别于平常的随意，几名得宠的妃子坐两侧，笑脸盈盈。几名稍长的皇子和大臣分立两边，影落一眼就瞥到了面无表情的胤禛，对方似乎也瞄到了影落，一瞬间的惊讶又迅速回归到平静。影落赶紧低了头，心里念了句“大冰山”。朱先生和宫里几名乐官和南府的另一名教习站一起，影落就默默躲在师傅的后面。好在大殿里还有许多宫婢，影落在人群中倒不显得特别。

　　只见那位首的洋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了外交礼仪上的话，马上就扯到了此行的目的，康熙一挥手，一堆人便从偏殿那推出了两架古典钢琴。影落一见便浑身激动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忍不住要惊呼的嘴巴。之后那洋人说些什么影落一个字也没听到，她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架钢琴。这样的古典钢琴自己在穿越前也只在图画电视上看过，以及一次参观钢琴博物馆时远远见过一次。而现在它却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么近，而且是在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十年后，她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再看见钢琴了。

　　正激动时，钢琴声已经起了，两个洋人各自一架，为在场的人表演了双钢琴演奏，那旋律是影落没听过的，但是听到曾经最熟悉的音色时，影落克制不住地颤抖，捏着帕子的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狠狠地抠住了另一手的虎口处，她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脸部表情的平静。

　　一曲终了，其中一个洋人鞠了更躬，缓缓坐下，进行第二首独奏，熟悉的旋律缓缓流出，《春之声圆舞曲》，影落在心里默念一句，情不自禁地用极低地声音跟着旋律哼唱起来，曲终，她手里已是一手汗水。

　　此时她知道自己不该做引人注意之事，但是如果现在不出手，也许她将再也没有弹钢琴的机会了，但是弹过之后，她将用谎言面对无数的盘问，但是机会近在眼前，而且只有一次。是安稳地生存下去，还是触摸钢琴的疯狂念头在影落内心激烈地战斗，以至于她整个人也微微颤抖。
　　“皇阿玛，此番既是为交流，不如也让我们大清朝的伶者也展示一番。”影落抬头，说话的正是胤禛，说完还瞄了一眼影落，又不懂声色地对着康熙，等待着答复。

　　“好提议，”康熙微微一笑，转向朱先生，只说了声：“四美！”朱先生便上前一作揖，朝几个小太监使个神色，不隔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便抱了个古琴进来。待朱先生入了坐，一曲《高山流水》缓缓流出，师傅底蕴深厚，将古曲奏得意蕴悠长，在场人无不点头称赞，洋人们也是陶醉其中。

　　曲终，康熙点头满意朱先生的演奏，笑道：“比起你们那‘匹阿诺’如何？”

　　“确是意境深远，让我们几个大开眼界，如果皇上允许，我们想带几架回大英帝国。”那位首的洋人恭敬道，又道：“但是两种乐器，各有千秋，实在难平高下。”看来那洋人中文水平还不错。

　　“各有千秋，说的好！”康熙听后哈哈一笑，显示出泱泱大国不狭隘的气度。

　　“不过，皇上，piano在我们大英帝国可是被称为‘乐器之王’。”那洋人又补充道，脸上是骄傲的神色。

　　而一直在边上作着思想斗争的影落，终于惹不住地往前一步，跪下来，用坚定地声音道：“皇上，影落恳请一奏。”

　　在场的人包括康熙似乎都被影落的举动意外到了，只见康熙也是一愣，随即手一挥大声道：“说是交流，准奏便是。”

　　得了允的影落站起身来，朝那钢琴走去，轻轻卷了袖管，露出修长的微微颤抖的手指。她入了坐，轻轻抚摸了那黑白的琴键，努力憋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她深呼一口气，使自己镇定，手指轻轻落了下去，众人一听是刚才那首《春之声圆舞曲》，皆惊讶，那几个洋人则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但是影落已经顾不到周围的人，她投入地弹起来，仿佛自己回到了自己穿越前，熟悉的排练室、父母老师朋友的面容一一交织在眼前，灯火通明的保和殿仿佛变成了自己汇报音乐会的舞台，只有她在忘情演奏，而台下坐着亲人朋友和老师，他们为她的演奏而感动。他们会在结束时拥抱她亲吻她。曲终时，影落已经泪流满面，久久无法从那思绪里逃离出来。

　　“皇上，大清朝果然人才辈，我们心服口服。”那洋人见影落只听过一遍，就能弹奏出来，一边不可思议，一边惊叹佩服。

　　也不知是谁带了头说了句什么，一屋子人都跪下了，影落被这阵势一下，倒清醒了，咯噔一跪，和着众人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想着，幽默了，这琴是自己弹的，跪的人却倒是康熙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给闺女圆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