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琐事记》星落鲸海

2、虚无

　　“小心点，别摔到小虚无了。”覆云君扶着青衣，两个人一起下了山顶上的台阶。
　　明明是地府的重臣，但是只找了一座有仙气的山，上面盖了一个草庐，就当是家了。很多人都不理解，明明家财万贯，却偏偏要装穷。很多穷人一脸无语，表示：有钱人就是任性。
　　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笑一笑说，没事儿，有青衣在的地方，哪里都好。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青衣不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平平淡淡的就好。
　　好吧……这是妻管严呢，还是宠妻呢？
　　怎么说呢？几百年后，虚无回来找他们的时候，都觉得，这个草庐，是唯一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因为太温暖了。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碗汤，一杯茶，一缕青烟，一个香炉，一张床，一盏灯，便是所有。
　　他们蹉跎半生，最后还是只有这些。
　　这人，这山，这水，这屋。
　　这座山没有名字，登到山顶要很久，向远处望去能够看见大雁和仙鹤，山里寂静的很，夏天有蝉，冬天有雪。
　　这栋房子哪里都比较清雅朴素，只是有一扇窗户特别雕刻了一下，是那扇对着远处的窗户，可以看春天的柳枝抽芽，可以看夏天骄阳烈日，也可以看秋天偶尔出现的一轮圆月，冬天的雪更是尽收眼底。
　　青衣嫁给他之后，一年，就怀孕了，他们给这个小孩起名叫虚无，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片虚无……
　　“好了，你放心，不会摔倒的。不用这么小心的。”青衣笑盈盈，说，“真的好想知道小虚无长什么样子啊……”
　　“一定很好看，如果是个丫头，一定要像你，如果是个小男孩……”
　　“就像你？”
　　“不，还是要像你。”
　　青衣不解地偏了偏头：“为什么，像你不好吗？”
　　“如果这小孩像我小时候，那我们可就有得忙了。我小时候玩泥巴上树，那叫一个顺溜，打架更不在话下。我父亲永远找不到我，想教训我都没处教训。”
　　青衣笑了：“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把我头发都剪掉了一大把。说是你是理发师，给我理头发。”
　　“记得。不过如果不是我剪那一大把头发，你也不会追着我，追了200年。”
　　“你还把我酿的酒偷喝了。”
　　“是啊，还挺好喝。”
　　青衣笑着：“喜欢，就再给你酿酒。”
　　覆云君盯着青衣的眼睛，认真道：“喜欢。”
　　青衣脸上迅速的抹上了一缕红霞：“看来我酿酒的技术挺好的。”
　　“那当然，我藏在家里的人，怎么会差？”
　　“好期待虚无出生啊……”
　　远处，夕阳向晚。晚霞很美，铺天盖地的火烧云中，飞翔着几只仙鹤，盘旋着长啸了一声。
　　覆云君轻轻说：“我也期待。”
　　几个月后。
　　干干净净的草庐里，有邻家的接生婆，几个时辰后，青衣精疲力竭，躺在床上。身侧是一个小孩，只是出生的时候哭了几声，从此便不哭不闹，安安静静躺在妈妈身边。
　　真的好可爱。
　　覆云君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孩说：“很好看。”
　　青衣说：“小虚无，怎么会长的不好看？”
　　“对啊，有这么貌美如花的母亲。”
　　青衣笑了：“孩子他爹爹也长的帅。”
　　后来两个人一起笑了。
　　那个孩子抓着妈妈的头发，在妈妈怀里拱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次日，来贺喜的人踏破了门槛。
　　一上午就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青衣看着门槛说：“要不下次换个坚固点的？”
　　“有道理。”覆云君笑着，接过妻子怀里的小孩，“没办法，谁叫我们的虚无这么受欢迎呢？”
　　“对，像他爹一样。长大之后不知道要嫁进谁家祸害呢。”
　　覆云君又笑着：“还像他爹爹一样好看。”
　　虚无打了个喷嚏，摇摇头。
　　青衣：“哈哈哈。”
　　照顾小虚无还蛮难的。
　　小孩子看起来还很乖，但是哪里一伺候不到，就一阵大哭。
　　青衣手忙脚乱：“啊啊啊哪里又不对了，虚无别哭！”
　　覆云君也一阵慌乱：“别急别急，鸡蛋羹还没好！”
　　“那我怎么哄住她呢？”
　　“我也不知道……”
　　笨手笨脚把虚无抱起来：“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并不是饿了的样子啊？”
　　“我也不知道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的结果是小虚无在青衣的肩膀上睡着了。
　　“原来是困了啊……”
　　说来真的很神奇，一个小生命就这样诞生，给他们两个带来了无限的羁绊，有喜，有悲，有欣慰，到最后再回想的时候，估计还会因为自己之前，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样子，哈哈大笑吧。
　　这应当是他们几个好友在再次见面的时候喝酒划拳的谈资了。
　　很多人说他们两个居然是俗了，他们这两个人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不染纤尘，亭亭如盖，谁想到居然成了家，生了子，手也沾了炊烟，虽然做出来的饭可能没那么好吃，但是好歹，围炉闲坐，灯火可亲。
　　眨眼到了小虚无抓周的时候，小虚无被放到了一个大圆桌上，周围一堆东西，但是这个时候小虚无眨眨眼睛，看着窗外面落下来的细雨，伸手仿佛要去够那个，眼睛一眨不眨。
　　“小虚无是不是喜欢外面下的雨呀？眼睛怎么这么一眨不眨的呀？”
　　小虚无仿佛听的不是很懂，但是还是点点头。一霎时，来宾哈哈大笑，都说这小孩子怎么这么有趣，真不愧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都说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溜眼的就过去了很多年，不过对他们来说，几十年几百年的都不算什么，不过一睁眼一闭眼的就过去了，但是这一次还真的不一样。
　　青衣：“明天是小虚无的一岁生日，我们怎么办宴会？”
　　覆云君，略微想了一想，说：“你记不记得办这种宴会的常例？我倒是不太记得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问一下遮雨仙吧。”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你等我去问问。”
　　其实覆云君和遮雨仙也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两个人一直都是书信往来，遮雨仙很多年居无定所，在外漂泊。两个人也就这样，保持着联系。
　　他们两个其实很像，但是最后还是变的不一样了。
　　一个最后还是娶了妻子，一个最后，还是九州闲逛，信天漫游。
　　信寄出去不多日，便有了回音，青衣把信取下来，细细阅读。
　　覆云君：“他有说什么注意的事项吗？”
　　“说了说了，很是详细。小虚无的一岁生日定能办好。”
　　说来奇怪，小虚无最喜欢吃甜食，但偏偏把蛋糕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吹了个蜡烛，青衣想要喂她，但是她就是不吃。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小虚无用，不熟练的发音，磕磕绊绊道：“喜欢。”
　　“那为什么小虚无不吃呢？”
　　“不要。”
　　“……”
　　反正一群大人跟小虚无掰扯了半天，愣是没在她嘴里喂一口。
　　后来大家发现那个蛋糕过期了……
　　“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鬼精鬼精的？怎么都知道蛋糕过期？”
　　虚无认真的说：“因为，我聪，明。”
　　“……”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只觉得如果一直这样的话，那该多好。
　　小虚无即将要去学堂念书的时候，硬生生的就是不愿意去，两个大人哄了她好久，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不愿意去呢？你能在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呢。”
　　“我不喜欢那个老头子!”
　　“……”
　　于是覆云君自己在家里教她，小虚无天资聪颖，很快就掌握了很多内容，要说诗词歌赋，随口也能诌两句，生活还是那么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这里倒是要说起人人街头饭后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据说这小虚无，跟覆云君在山下走着，本来是下山去买菜的，小虚无提着篮子，篮子里面有许多瓜果蔬菜，按理说小孩子应该不会讨价还价，结果小虚无居然跟那个老板唇枪舌战就是为了砍价，那个老板面红耳赤，愣是没说过，最后还是半价卖给他们的。
　　覆云：“你小娃娃还真会过日子，跟着我砍价，以后肯定勤俭持家！”
　　虚无：“……”
　　结果没想到一转眼，他旁边那个对他翻着大白眼的小孩子就不见了！
　　覆云君：“不是，小孩到哪里去了……虚无？？”
　　找了好久，才在一个人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地方发现了一些端倪……
　　中间像的那位先生大声吆喝着：“家主颇为惜才，亲自出了一联诗对子，各位贤士谁能对出惊人句，我们家主十分满意的，可以获得黄金四千两！各位，都来挥毫泼墨吧。”
　　“那自然要试试！”
　　“老爷惜才，我们自然要献献丑。”
　　谁知，众多学子写了一篇又一篇，这位老爷还是不满意。
　　“唉都这样有这么大一笔钱，请人写了，还是出不了好文章，难道学界真的无人了吗？”
　　众人在下面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站了起来。：“老头子莫说我学界无人！”
　　转头就在宣纸上写了一句诗。
　　虽然说字迹比较幼稚，但老爷读出来，四座皆惊。
　　“清风赊余韵，北斗挟海音。”
　　反正到最后众人大惊，老爷点头：“如此小娃，日后必见真章。”
　　这个时候他爸终于从那边出来了：“小丫头片子往哪里跑啊……”
　　然后最后听到他说的那一句：“这些奖金都给这位小姑娘了。”
　　覆云君：“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得奖金了啊？”
　　最后两个人推掉了奖金，一起回到了山上。
　　青衣：“你们两个真的是闹腾。”
　　然后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把最新的那份信两个人看。
　　“禀青衣友人书：
　　虽然知道您二位婚后生活相当充实平静，两位也十分才华横溢，但没想到教出来的小娃子也这么鹤立鸡群，才高八斗。相当之令人羡慕。在此望能够告知教子之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劝你们赶紧给我说。”
　　“咳咳咳咳咳……这个嘛……”
　　覆云君：“你说。”
　　虚无：“你说。”
　　“你捅出来的事情你说。”
　　“你没看好我，你说。”
　　“……”
　　青衣：真的会xie。
　　这两件事情传出来之后，大家都说这小丫头以后肯定很了不得。小虚无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她真的只是随手一写，莫名其妙的走在街上，都能被人认到，好不烦恼。
　　“这些人的才华真的是烂的一片
　　……我真的只是随手一写，他们怎么就这么推崇我，唉，真烦恼。”
　　路人：“……你别说我是真的炸裂。”
　　虚无露出了这个年纪所不相符合的轻蔑：“呵呵，垃圾。……”
　　“……”
　　“快快快快快大夫大夫!！有人气晕了！”
　　“……”
　　这个大夫一脸震惊。
　　“谁吧这个路人气晕的？”
　　旁边的路人左右看了一看：“呃，这个……”
　　然而刚刚那个小女孩已经走远，白色的衣服只露出一个背影，小小的，看起来很乖顺，根本没人想到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把人气晕过去……
　　路人：“我说是刚刚那个走过去的白衣服小女孩，你信不信？”
　　大夫：“那小孩五岁左右吧，怎么能说的过这位说书先生呢？”
　　路人：“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
　　大夫：“行吧。”
　　。
　　小虚无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跟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活到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以后。因为当时小虚无，听到曹操，那一句，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后的生活，她大概也了解了仙界跟人间的不同，知道自己的父母可以活很久，自己如果好好修炼的话，也可以活很久，但是谁知道有没有一个万一呢？
　　好一个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也许是上天垂怜，小虚无的愿望，最后波折很久，还是实现了。
　　可是却是以一个特别奇妙的方式，特别痛苦的途径实现的。
　　但是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