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及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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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原本稍显冷清的韩府再次热闹了起来。今日是韩大将军归家的日子，也是韩家小姐及笄的日子。
韩珞并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何日何时出生，所以韩靖德与秦茵茵就决定，将带回韩珞的那日作为韩珞的生日。转眼间，便是十年过去了，这一年，便是韩珞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五年了。按照古人的说法，就是及笄之年，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珞居内。
韩珞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瞧瞧，不停地打量着镜子里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与小时候的变化并不大。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被阿娘点上胭脂的唇看得倒是有点不习惯，但也不难看。只是，总觉得与小时候的自己还是有点差别。例如，这头发。
“阿娘，不是有句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么，您为何要让阿芙剪了我的头发呀？”是了，就是这头发。阿芙替韩珞剪了刘海，用刘海遮住了前额的胎记，看上去倒真是愈发清秀了。阿芙看着小姐的模样，忍不住赞叹几句：“小姐，你剪了刘海真好看。”听了阿芙的赞美，韩珞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秦茵茵走到女儿的身后，看着镜子中的女儿，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轻笑道：“娘让阿芙给你剪了刘海，遮去你的胎记，倒让你更加清秀了不少，开心吗？”韩珞心中自然是开心的，小时候就想遮住这片难看的胎记了，只是怕被人说是不孝，不敢轻易动手。
秦茵茵看着女儿开心的笑着，自己也微微笑着，但笑容中似乎有些不舍的味道。“珞珞，今日你便到了及笄之年了。女大不中留，也该要嫁人了。”提到要让女儿嫁人，秦茵茵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挂着，“等你爹爹回来，阿娘和你爹爹替你选一户好人家，早点嫁了，省的让爹娘操心。”
韩珞看见秦茵茵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分明是舍不得的噙着泪水，与爹爹和阿娘在一起十年了，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要离开他们身边了，心中更是难过的问着：“珞珞让阿娘操心了，所以阿娘不要珞珞了吗？”
任凭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这十年恍若一眨眼便过去了。纵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面对着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女儿，倘若说要分开，秦茵茵哪里舍得呢？“傻孩子，阿娘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你还是该嫁人的啊。快，收拾收拾，你爹爹该是要进城了。”
这十年来天下的局势并没有发生多大改变。楚王最终还是看不到天下统一的那天，硬是多撑了七年，最终还是在韩珞十二岁那年驾崩，由自己唯一的弟弟楚阿蛮继承王位。同年冬季，楚国受到大雪灾，许许多多的百姓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有些人因为体质差，不断的生病，最终也死了。转眼间原本富朔的楚国，陷入百姓民不聊生的惨景，但楚阿蛮即位后从来不把心思放在朝政上，日夜在宫中设宴，歌舞升平，连楚国的雪灾都让萧太尉与一些自己亲信的宦官去处理。
不仅如此，他还时常从宫中偷跑出来，来到韩府。美其名曰是要联络君臣感情，可是事实上除了第一次到韩府以外，以后的每一次都是趁韩靖德外出打仗时来的。这十年楚纣两国战争愈打愈烈，韩靖德时常都在外征战无法回家，这楚阿蛮究竟是想和谁联络感情呢？
刚开始，秦茵茵顾忌他是王的身份，好生招待他，直到后来，只要一听下人说到楚阿蛮三个字，就关在房中，说是吃斋念佛，无法招待新王，也不让韩珞出现在楚阿蛮面前。楚阿蛮只好悻悻而归。韩珞只躲在暗处看过楚阿蛮几次，每每见到楚阿蛮等着阿娘的下流模样，不自觉地胃里直泛酸，暗骂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
同样是韩珞十二岁这年，韩珞也因为大雪灾高烧不断，韩靖德再次请来了那名来自祈国的神医的徒弟，便是那个当年十一岁的小男孩。那时的他已经是十八岁的少年了，韩珞在迷迷糊糊中，根本看不清他长大后的模样。他们都还记得当年与彼此的约定，朦胧中还隐约听见神医的徒弟笑着提醒她，到时候要记得来找我噢，小徒儿。韩珞听着他的声音心想，他的声音也愈发的好听了，摆脱了当年的稚嫩，倒多了些成熟的味道。
虽然楚国曾在三年前缓慢走向衰败，但因为祖先留给楚阿蛮的基业基础好，不至于被他一口吃空。而在这十年之内，韩珞与秦茵茵便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韩靖德从战场上归来的日子，两人便会好生打扮一番，在城门口等韩靖德回来，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回到家中，所以今日也不例外。
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见韩靖德的军队，让秦茵茵和韩珞脸上都写满了焦急的神情。两人不知道在城门口守了多久，才看见一批军队从远处远远而来，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快速下了马，朝城门口奔去，秦茵茵脸上的焦急瞬间被喜悦所取代，韩珞心想，能够一家团聚，真好。
可是韩家人并没有沉浸在团圆的喜悦中多久，秦茵茵、韩珞、韩景旭绕着床上的韩靖德一字排开，将韩靖德与替他处理右边胸口的伤口的大夫包围起来。这时韩珞第一次见到她英勇威武的爹爹手上，才意识到她向来崇拜的，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楚国大将军，她的爹爹，也不过是个人，会受伤，会疼。看着大夫用针线缝伤口那笨拙的手法，以及爹爹一直纠结着的眉头，韩珞顿时感到后悔，怎么当初没有留下神医的徒弟让他教自己医术呢。
等到大夫处理好韩靖德的伤口之后，秦茵茵就让韩景旭跟随大夫去拿药，屋子内只剩下韩珞他们三人。韩靖德手扶着伤口坐了起来，秦茵茵见状急忙上前来到他的身边扶着他，韩靖德对韩珞摆了摆手，示意她过去。
“珞珞，你长得愈发水灵了。今日是你及笄之日，往后你便成年了，爹爹已经想好了几户好人家，让你早早嫁人了可好？”因为受了伤，韩靖德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韩珞听了她爹爹的建议，很直接的摇头拒绝。
秦茵茵看了韩靖德一眼，对他摇了摇头，便对韩珞说：“珞珞，阿娘知道你长大了，懂事了，也有心陪在爹娘身边，可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倘若你不愿这么早嫁人，阿娘让你爹爹和阿旭说，让阿旭带你去外面转转可好？你小时候不是总说想去外面看看，见见世面吗？”
外面的世界对于韩珞而言可是极大的诱惑，“娘要我出去转转，我当然乐意。”但是，“只是珞珞现在不想出去转转，等过几年再说吧。”
韩靖德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刚想大声训斥女儿，却不小心动刀了伤口，不停地咳嗽，秦茵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韩珞也上前扶着他。当韩靖德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时候，他甩开了韩珞的手，用将领对士兵发号施令的口气对韩珞说：“韩珞，我命令你，现在去找阿旭，跟他走。”
听到韩靖德用这么强硬的口气和自己说话，韩珞心里自然不舒服，但是碍于爹爹现在受着伤，便忍住了心中的火，小声地反抗道：“我又不是你的士兵，你的命令我可以不接受。”
韩靖德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叹了口气，轻声劝着女儿：“你当然不是我的士兵，你是我是我韩靖德的女儿，身为女儿是不是该听爹爹的话？”韩珞看着韩靖德有些憔悴的容颜，默不作声，“珞珞，爹爹想让你走是为了你好，去找阿旭吧，等这边乱世都平定了，爹爹一定带着我们韩家军去把你们接回家来！你若在楚国呆着，倒让爹爹无法安心打仗了，你可明白？”
“那为什么娘不跟我走？”韩珞心中不明白，难道爹爹不担心娘的安危吗？
韩珞最后看了一眼爹爹略微苍老的容颜，还有阿娘眼角那岁月的痕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径直出了房门去找韩景旭，可是秦茵茵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我定当要与你爹爹生死相随。”究竟是怎样的爱能让一个弱女子对爱人说出生死相随如此震慑人心的话语呢？只可惜韩珞却再也无法从她爹娘的口中听到他们说他们相爱时的故事了啊。
刚出了房门就看见韩景旭从远处走来，“阿旭！”，韩珞开口叫住了他。
“嗯？小姐？什么事？”韩珞看着面前已经二十三岁大人的韩景旭，早已没了小时候整日乐呵呵傻笑的稚气，外表看上去虽然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但是内里还是那样憨厚老实，还是怀着远大的理想与抱负。
“爹爹让我和你出去转转。”韩靖德早已与韩景旭计划好了要将韩珞送出楚国，所以此时韩珞并不担心等下该去哪里。韩景旭听了韩珞的话，让她在原地等他，便转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手上却多了两袋行李，还有一套男人的衣服。“小姐，你去穿上吧，出行方便些，些比较安全。我去牵马过来，在门口等你。”
韩珞问他，“这么快就走吗？”韩景旭再次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韩珞回房间匆匆换上了韩景旭给的男子的衣裳，让阿芙给自己梳了个男子的发型，带上当年娘亲要求自己不能离身的荷包，便朝门口走去。
“小姐，为什么不带上阿芙一起走？”阿芙一听说韩珞要走，很是担心，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韩珞，似乎又要哭了。
“阿芙，你若跟我走了，我怎么会知道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呢？你在府里呆着，等我安定下来，我就会给你写信，你要告诉我家里的情况，爹爹什么时候又去打仗，阿娘的身体状况如何，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要一五一十的写下来。阿娘的身体在这几年越来越不好，爹爹又刚受伤，你要替我好好照顾爹爹和阿娘，知道么。”
韩珞郑重地看了阿芙一眼，头也不回的踏出房门。要说韩珞舍得离开阿芙那也是不可能的，这十年来阿芙日日夜夜陪在韩珞的身边，与她一起读书、写字，陪她看完一本又一本的医术，知道韩珞不敢一个人睡，每夜都守在韩珞的床前直到韩珞睡着了才肯离开。整个韩府除了爹爹和阿娘还有韩景旭，对她最好的便是阿芙了。
只是她不能带阿芙走，韩珞心里清楚，这一走并不是真的去转转罢了，或许一路上会遇到许多风险，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韩珞不能允许自己多带一个人跟着自己去冒险。
韩珞最后看了一眼韩府，由韩景旭拉上了马。家的影子在韩珞眼中越变越小，韩府门边藏着的一个白影也渐渐模糊，她还是禁不住的落泪了。
秦茵茵，最终还是不敢走出去送送女儿。
韩靖德，扶着伤口坐在屋内独自叹息。
一场欢喜一场空，最终还是离散。
楚国，我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呢？韩珞看着这片记录了自己成长的国土，暗自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及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