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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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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玹瑾靠着一块大石头坐在地上,指望它能替自己挡着些风,可是那令人感到钻心刺骨的冰冷仍然从四面八方向自己袭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狼狈,玹瑾心想。
该是太冷了的缘故,使得玹瑾不停的打喷嚏。“阿嚏!”她用自己冰冷的小手揉了揉同样冰冷的鼻子,开始翻起行囊,想要找一件厚一些的衣服穿上。打开行囊之后,却让玹瑾大失所望。可能是当时急着逃走,她娘亲并没有在行囊里装太多衣裳,连食物也只是随手放了几块烧饼,并没有水喝。可是现在,就算是将所有的衣服统统穿在身上,也起不到任何御寒的作用。
在二十一世纪时,纵然玹瑾不是生在富裕人家,可是前期有父亲的勉力支撑,后期有自己的勤工俭学,不至于让玹瑾挨饿挨冻;而到了这个世界,纵然是住着小破屋,过着贫困的生活,但是只要娘亲还在,她也断不会让玹瑾呆在寒风中受冻。只是,这里不再是玹瑾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的世界了;只是,这个令她茫然无措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她娘亲了。
天地被大雪过上一件精致的银装,白茫茫的一片,其实也有自己独特的美丽,只是玹瑾此时并无心欣赏。在她眼里,面前就是一片大雾,浓厚的大雾灰蒙蒙的,甚至让她找不到小破屋的方向。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连家都没有了。
或许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太久有些酸麻,玹瑾侧了侧身子,却不小心压倒掉在地上的行囊。她忽然想起娘亲说过一定要好好保管行囊,急忙将行囊捡起,拍掉了行囊上的雪花,紧紧抱在怀里。
玹瑾看了看娘给自己挂上的玉,想不通行囊里就那几件东西,为何娘一再强调要好好保管呢?于是她再次翻开行囊,只见行囊中有一个暗袋。她打开暗袋,拿出了暗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精工细作的小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对鸳鸯,很是相爱的模样。玹瑾好奇地打开荷包,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和一块素净的白色手绢,手绢上绣着的依然是一对鸳鸯,与荷包上的鸳鸯相致,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玹瑾靠着大石头又换了个坐姿,将白色手绢放入荷包中,连同行囊紧紧抱着,打开纸条一看,娘亲娟秀的字体立刻展现在她的眼前,让她心中没来由的一暖。
“孩儿,你终于还是看到了这张纸条,娘多么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看到啊。此时,娘或许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但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无论如何。娘亏欠你太多,只是今生再也无法偿还你,只能用这个方式来表达我心中的愧疚。孩儿,记着,当你无处可归,走投无路之时,去祺云寺找真隐大师。玉和手绢不可离身,切记!”
看完纸条后,玹瑾更加迷惑了,娘究竟亏欠了自己什么呢?她不是一直对自己都很好么?教她读书,识字,做一切身为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这样的娘亲还有什么不好呢?可是更让玹瑾迷惑的是,祺云寺在哪。
她坐在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一片片雪花从天上落下,落在她小小的身躯上,肚子却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玹瑾咬了几口早已发硬的烧饼,不敢吃太多,担心过几天就没有食物了,心中仍在盘算着,等大雪停了就去祺云寺找真隐大师。
夜越来越深,玹瑾不知不觉地靠着大石头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大雪虽然还没停,可是已经渐渐变小。玹瑾心想,我不能再在这里等着,娘说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太阳仍被遮挡在云朵的身后,只能散发着些许的光芒。雪还在不停的下,路边的积雪早已覆盖了玹瑾的小腿,可她依然紧紧地抱着行囊,穿了太多的衣服还有路边的积雪让她行动得异常缓慢,可是她却不肯放弃,一步一步的走着,向前走,心中发誓,一定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去。
玹瑾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可是纷飞的雪越来越小了,太阳悄悄的从云朵背后钻出来,努力的散放自己的光芒。玹瑾看着天边的太阳,莞尔一笑,可是转眼间,她却顿时感觉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远处,有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向前走来,军旗上写着大大的“韩”字,这便是楚国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所带领的韩家军。虽然军队中每个人的外表都狼狈不堪,可是身上却散发着勇猛果敢的气质,士兵们昂扬挺胸向前进,步伐十分整齐,只听一人踏步的声音,一看便知道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将军,有人晕倒在前方。”行在前方的士兵发现有人趴在大雪中,匆匆赶来向大将军报告。
一匹骏马上的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闻言,便问:“什么样的人?”
士兵单膝跪地,右手抱拳,毕恭毕敬的说道:“回将军,是个小孩。大概四五岁。”
骏马上的男人一听,下了马,疾步向那个小孩所处的方位前去。这个男人一身战袍,战袍上还有点点血迹没有擦干,头发只是随意束起,任凭风吹散着。虽然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遮盖不住他眉眼间的霸气,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他在沙场上纵横驰骋,杀敌致果的英姿。想必他就是楚国镇国大将军,韩靖德韩大将军了。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韩靖德来到玹瑾的面前,拍了拍她早已冻红的脸蛋,将她唤醒。玹瑾紧闭着双眼,耳旁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着她,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她急忙站起身来,防备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韩靖德见她这副模样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着问玹瑾:“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爹娘呢?”韩靖德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做着防备姿态的小女孩,只见那女孩下巴不尖,鹅蛋脸。饥寒交迫使她看上去特别憔悴,小巧的鼻子和脸蛋被寒风给冻红了。但细细的柳叶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双浅棕色眼眸的桃花眼水灵灵的,好比一汪清澈的湖水,又透露着坚毅的目光,加上她防备的姿势,更显得这个小女孩非比寻常。
本应该是个清秀可人的孩子,只可惜左边额头上有一块猩红色的胎记,像是在无声地咆哮着,总显得有些不完美。玹瑾咬着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静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韩靖德的问题。
韩靖德见玹瑾不回话,也没有生气,只是蹲下来,与玹瑾差不多高度,平视的问着她:“你如果没了爹娘,做我女儿可好?”玹瑾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尽是父亲对女儿才有的慈爱与安详,如同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爸爸看着自己一般,那样纯粹,似乎不会对自己有害。而玹瑾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再也没见过哪个男人用这样温和的眼神看着她,使得玹瑾莫名的想哭,止不住的直点头。
韩靖德将玹瑾抱了起来,搭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温柔的拍拍玹瑾的背,轻声说:“爹爹带你回家。”便转身朝自己的战马走去。玹瑾一直紧紧抱着行囊,韩靖德怎么劝她放下她都不肯。韩靖德见状也不再强迫,只是让玹瑾好好睡一觉,告诉她很快就到家了。玹瑾顿时感到自己体内的寒意瞬间被韩靖德带来的一股暖流给打散,她躲在韩靖德温暖的臂弯中,无声地哭了,像是要把娘亲的死、叔叔的绝情、以及之前对这个世界的茫然无措都如同这眼泪哭出来一般,忘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以纪念自己再次拥有父亲的疼爱、纪念自己再次拥有家的幸福、纪念自己的第三次心生……
雪终于停了,天边的太阳将遮挡住自己的云朵挡开,尽情的散发自己耀眼的光芒,阳光照耀着一片银白的大地,一切显得如此美好。
刚想睡着的玹瑾突然想起祺云寺的事,只是转念一想,娘亲既然要自己无处可去、走投无路之时再去祺云寺,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有了新的家,应该不需要去了吧?玹瑾心想,我希望我永远也不要有去祺云寺的一天。想着想着,便真的睡着了。
醒来之后,玹瑾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被子的质地十分柔软,很是舒服。她环视了自己所处的房间,粉白色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着夏荷的图,对面是个小书房,柜子上装满了书。中间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些热腾腾的食物,不停的冒着烟。
一看见吃的,饿乏了的玹瑾顿时双眼发光,赤着脚就跑到桌子旁吃了起来。吃着正兴奋时,门却“吱呀——”一声的被推开了。玹瑾抬起头瞧了瞧推门进来的女人。这个女人也是一袭白衣,脸上一直带着和蔼的笑容,身上散发着这个时代的女人应该不具有的聪慧气质,一看就是学过书的女子。纵然有几道皱纹十分刺眼的挂在眼角,但她的五官十分精致,也不失成熟女人应有的风韵,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玹瑾看着她,心中猜测着,这个女人,应该是爹爹的妻吧,以后便要叫她阿娘了。
秦茵茵看着玹瑾都已经吃上了,嫣然一笑,手轻轻地抚摸着玹瑾的额头,就如同以前她娘亲一样,看到玹瑾左额上的胎记也微微叹了口气,但眼神里仍旧充满着疼爱。
她开口问玹瑾:“你叫什么名字呢?”那声音让人听起来有如沐春风的舒畅,玹瑾想了想,既然要忘了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就不要再用二十一世纪时的名字了罢,于是她老实地回答说:“娘没给我取过名字。”秦茵茵凝着眉思忖了一小会,转而笑了一下,“靖德说他看你在寒风中又冻又饿了许久,身上还带着一块玉,那叫你珞珞好不好?”
玹瑾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时哪个珞字,只觉得来到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个名字,十分欣喜,便毫不犹豫的点着头,笑得很是灿烂。这时,韩靖德也推门走了进来。换下战袍的他没了严肃、不苟言笑的态度,反而俨然是一副温和又慈爱的父亲,“好,茵茵,就叫她韩珞,小名珞珞。珞珞,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韩靖德与秦茵茵的女儿。乖女儿,来,叫爹爹。”
他边说边走到桌子边,将玹瑾抱在怀里,玹瑾撒娇着叫道:“爹爹。”转而又睁开爹爹的怀抱,直扑秦茵茵的怀里,叫了一声:“阿娘。”韩靖德见状,便豪迈地笑着,走到妻子与女儿面前,将她们搂在怀中,“哈哈哈,好,好一声爹爹,好一声阿娘。珞珞,从今而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韩珞对玉器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后来秦茵茵教她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才向韩珞解释她名字的含义。秦茵茵说,珞是一种似玉的、坚硬的宝石,寓意着她希望珞珞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够坚强的去面对。韩珞听后骤然想起娘亲也曾告诉过自己,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无论如何。她心中暗自庆幸,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迷茫,但是自己遇到的亲人真好。
时光飞逝,多年以后当韩珞重回故地时,她仍无愧地站在秦茵茵的坟前对秦茵茵说:“珞珞不会辜负阿娘的期望,今后定会坚强的面对命运中的变故。”,秦茵茵该是会面带着欣慰的微笑,在天上看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