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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新的谋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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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番。
许绰终于可以确定,叶衿的血确实对系统给她带来的损伤很有效果。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原理,但是这一发现无疑相当于雪中送炭。
对于她这样时时在激怒系统边缘徘徊的“卑微”宿主来讲,叶衿的存在,可不就是一个移动的药罐子?
一时间,许绰连看向叶衿的视线都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热切。
“叶道友……你近来修炼的状况如何?”许绰努力使自己的目的性不要那么明显。
“还好。”叶衿不知为何又偏开了头,他今晚好像对人的视线格外的躲避。
“那……和长老们、弟子们相处的还好吗?”
“嗯。他们没有为难我。”
“那……进度紧张吗?”许绰不动声色做出了她的试探。
叶衿似有所觉一般地抬眼,轻轻瞥她,眼中却依然是困惑巨多,“还好。”
“可有空闲?”许绰开始得寸进尺。
叶衿沉默一瞬,只以为她还有什么要事吩咐:“如果家主需要的,可以有。”
“那能多抽些时间来我身边吗?”不动声色失败,许绰“图穷匕见”。
叶衿:?
他那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让许绰罕见地觉出了几分羞愧,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毕竟你名义上是我的侍君,随侍其实也是可以的。
可以是可以,必要却没什么必要。
叶衿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疑惑至极——实在是,按照许家主一贯物尽其用的作风,不抓紧一切时间把他丢去干活实在说不过去。
许绰在他那一汪清澈的疑惑中败下阵来。
糊弄显然行不通,为了这神奇的药效,透露一二似乎也不是不行。
“我修炼出了些差错,偶有反噬,近来时常不适,你的血对我有效。”考虑了一下他可能会有的顾虑,许绰又补充道:“想让你在我身边多留是为了以防不测。我日后……说不准会有很需要你的时候。修炼的话你不用担心修炼,既然是我占了你的时间,必然不会让你吃亏。如果因此影响了你向人请教和与人切磋,都可以找我。我亲自来。”
叶衿一怔:“来什么?”
“教你,或者切磋,都可以。”沉思片刻,她又补了一句,“要丹药或者其他灵宝的话,也可以,不过要看我手头宽不宽裕。”
许绰自以为自己可谓是十足的诚心,态度再好不过了。
可落在叶衿眼里,又是另一番感受。
这个世界里不常有什么上司下属的逻辑,哪怕是再得用的属下,也有着主仆之分。上位着和强势着把持着一切,所有的资源和利益都围绕着他们运转。尽管哪怕他们从指缝中漏出那么一点儿,就足够下面的人感恩戴德,他们还是会紧紧的闭拢指缝,不肯分享出丝毫的恩赐。
谁都想占据高位,谁都怕强弱易势。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道,强者拥有的越多,就越怕沦落成弱者。
没有亲缘关系的弟子向来要被家族中的子弟压一头,更遑论本来就是作为资源供人驱使的附庸?
没人愿意被后来居上,更没人会真心实意地为毫无关系的人考量。
这个世界的规则早已深深地扎根在每一个人心中,让人汲汲营营,卯足了劲儿倾轧,去获得更多的力量和更高的地位,以求驱使更多的手下败将。
控制和驱策弱者是那么理所当然,盘剥和汲取利益本来就是一种正当。
哪怕是家族之间的结盟,也自有强弱之序,按照实力分羹。
掠夺本就是一种“正义”,哪有人会把利益交换?
可是她却一直在做。
一边算计,一边给予。
一边和这世间千千万万令人厌恶的生灵一般无二,毫不顾忌人的意愿,从旁人身上计算着得益。
一边又……难以捉摸地……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吃力不讨好而又怪异……地往外送出着恩惠。
他觉得她可憎可恶,可是她总能微妙地透出一种令人心向往之的“公平”。
他觉得她愚蠢至极,分出自己的利益去当“滥好人”时,说不准哪天就要被别有用心者拆吃入腹,可其实她舍的少,得的多,这罕见的置换,也不过是为了得益,她还是能够“唯利是图”。
越显得矛盾,就越惹人心生恼意。
他明明在兢兢业业的演着一场十几年来从无纰漏的戏,自认足够无波无澜,哪怕对自己都能冷眼旁观。
竟在此马失前蹄,时不时就被无端的气恼缠上。
见他不答,许绰反而笑了起来:“不愿意吗?不愿意我可就要逼你了。”
叶衿:……
他那点儿突如其来的感慨散的一干二净,只觉得好在自己控制表情的功力足够纯熟,不然还真压不下心中的复杂。
果然……
哪怕她给的再多,都改变不了她强人所难和酷爱剥削的本质。
叶衿低低叹了口气,很没骨气地应:“我愿意。”
“愿意就好。”许绰终于满意,从帘后绕了出来,在桌旁坐下,“那过来说说,你今晚来找我本来要说的事儿吧,是万象楼的事儿有眉目了?”
叶衿也随之坐下,摇了摇头,“相反,是在万象楼碰了壁。”
“家主提供的信息我已经尽数记下,也想了很多办法试图登门拜访,可是万象楼的态度很坚决。他们的大门只对术修以及有资格与楼主谈生意的人开放。”叶衿眉眼低敛了几分,“我不够格。这件事恐怕无法为家主分忧。看万象楼的态度,如果家主真的想和他们合作,恐怕需要抽时间亲自拜访。”
亲自拜访么……
许绰眸光晦暗,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万象楼楼主陆域孤高自傲,性情更是古怪莫测,叶衿在他面前碰了钉子不足为奇。
可是……她真的有机会能避开系统亲自拜访吗?
怎么想万象楼也不像是会夜间开门待客的地方。
而她虽然一直极力探索摆脱系统的办法,但是除了晋升时那唯一的一次松动,至今也没发现其他可行之径。
哪怕是叶衿的血,也只是对她识海的损伤有些裨益而已,对于系统在她意念之上施加的控制,没有分毫作用。
看来如果真的会有可以摆脱系统的机会,也只能和她最紧要的目的殊途同归了——提升修为。
许绰再一次地觉得时间紧迫起来。
“既然这件事你无能为力,那就先暂时停一停,好好修炼。”
许绰自己以为这个决定做的十分人性化,算得上是一反常态的良心。
可叶衿的神情竟然算不上特别高兴,连笑容似乎都有些迟疑:“家主不需要我做别的了吗?”
许绰沉默。
很好,这个问题直击中心。
她难得给人的这份自由,自然也有着其他的图谋。
迟疑一瞬,秉持着“事无不能对人言”、“愿不愿意都得干”的无赖精神,许绰实话实话:“有。不过不是现在。”
“大概今年冬天,昭成学院二十年一度的招生就会开放,四大家族都会送人进去,我需要你也去。”
“昭成学院?”叶衿呼吸有片刻的滞塞。
那个灵修无不向往,和药师协会、器师协会与万象楼比肩的……灵修最高学府和势力联盟?
叶衿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是他理解错了许绰的意思。他回忆着自己对昭成学院为数不多的了解,只觉得连声音都变得艰涩起来:“没记错的话,昭成学院招收弟子,对修为的最低的要求,也是……”
“金丹。”许绰语气无波,似乎在说一个再微不足道不过的小事,“这也是我不让你接手其他事的原因,我看过你经脉修复的状况,如果修养锻炼得当,最多半年,就可以彻底改变你的资质,至少让你和常人无异。所以我想问你,凭着你这十几年勤修不辍的积累,和对修炼纳灵的感悟,估计一下,在今年冬月之前,有没有进境金丹的希望?”
“……我只有筑基四阶。”叶衿低声道。
而且尽管苦修多年,因为自身体质的缘故,灵力积淀依旧单薄,可以说,想要进阶,依然需要重新积累。
他在筑基四阶,已经停留五年了啊。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不是已经在积淀了吗?”许绰修为高叶衿两个大境界,又数次给他查探经脉,对他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继续保持,只要经脉没了问题,突破指日可待。这个目标……对你来讲应该不算难事?”
叶衿抬眸,胸腔中跳动着一股连他自己也辨不分明的情绪。或许是在这个境界上停留太久太久,以至于哪怕经脉正在恢复,他也始终觉得晋升就像遥不可及的幻影,更遑论更进一步,从筑基巅峰进阶金丹。
跨越大境界的壁垒向来艰难,又怎么能是普通进阶可比?
多年来磋磨仍没能散尽的期冀和不甘,混着一日日积淀下来的失望和忐忑,在心头反复地刮擦。
许绰终于从他这长久的沉默中察觉出了端倪,凝神看了片刻,轻轻一叹,没有安慰也没有鼓舞,而是平静地开口,一如既往,就像陈述过往的每一个任务那样,“我要办的其他事,你做不了。但昭成学院这项,只有你合适。许家这辈的子弟年龄都不大,目前只有陆清和许盛修为够格,到招生开始之时,我也不确定能有几人入选。但我可以稍微向你透露些许……哪怕许家再多子弟入选,有些事情,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会交到他们手中。我有我的考量,你也可以拒绝,如果不想做,我会尽快另寻其他合适的人选。”
眼看着叶衿的神色渐渐平静,虽然一如既往地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无辜,许绰却基本可以肯定,他不会再拒绝了。
“做吗?”她适时地问出口。
“做。”叶衿掩下眸中一闪而逝的锐色,让神情依旧柔和,“必然不负家主所望。”